细碎的雪像糖霜一样被萩原研二踩得咯吱响,松田阵平的脚步无情加快,不出所料听见雪被后脚跟扬得飞起的哗哗声,随后肩膀便迎来一阵撞击。
“阵平酱~别生气啦——”萩原研二拖着长音的揽住松田阵平的肩,灵巧地躲过对方的肘击后继续假做惋惜状。
“看来我只能告诉千速姐说某人不愿意陪hagi去邮局了。”说罢还摇摇头。
松田阵平轻嗤一声,绷着下三白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白眼。
“那我就说她弟弟今早睡过头耽误时间。”
“多亏了小阵平昨晚陪我聊天呢~”萩原研二无中生有地反击回去,得到一个更为凶狠的瞪视和一拳头,看着松田阵平怒气冲冲的背影,他毫不遮掩地发出一阵诡计得逞的放肆大笑。
“哈哈哈阵平酱认输吧~你是说不过智慧的hagi……”挑衅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撞上萩原研二的左肩,一堆果蔬调料噼里啪啦散落在雪地上。
“私密马赛……”*2
萩原研二和对方同时低下头道歉,突然地,一股脑熟悉的味道出现在他的鼻尖。
萩原研二轻微一顿,低垂的眼眸霎时变得锐利,在一瞬内扫过对方的全身,而后坦然抬头面对着对方,眉眼弯弯语气轻快。
“雪天路滑,小心脚下哦~”
“好……好的。”看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本来有些面色恍惚的女人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抚,缓了一会才把头低得更下了。
“……谢谢。”女人将头埋低,宽大的衣领遮住她一半的脸庞,头上的几缕银丝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随着飘雪落在单薄的肩,点缀在经过妥善熨烫的过时大衣上。
研二的眼睛闪了闪,像是被那几根银丝晃了眼。
“我来帮你捡吧女士~”
这位女士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平静地看着半蹲着的长发青年,看着他捡起几个染雪的果蔬,几瓶调料和一些瓶瓶罐罐。
萩原研二动作轻快,井然有序地将所有物品装进帆袋内,避免果蔬磕碰。
“啊……好像有点重呢。”刚起身的萩原研二拎着帆布袋一脸苦恼,紧接着朝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松田阵平喊道。
“阵平酱你先去吧~我帮这位女士一下。”
松田阵平撅着眉转身走了,萩原研二从他的背影收回目光,向面前终于有些情绪变化的女士笑笑。
“我来帮您吧,雪似乎有点大了,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哦。”紧接着他在老妇人犹豫的表情面前掏出手机自言自语。
“啊……似乎快到中午了呢。”
这位女士终于表情一松,灰色的大衣随着她的动作塌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非常感谢。”
“不客气~”萩原研二尾音上扬,解下那条使用概率略高的围巾,拿出帆布袋里几个偏重的果蔬馘成一个包裹,语气闲适。
“正好我可以不用帮家人去邮局跑腿啦~您也知道的,这个时间段人总是特别多。”这时他拎着包好的包裹颠了几下,确保不会掉出便抱在怀里,无奈地补上未说完的话。
“在邮局排队好无聊的说。”
这位女士一直平直的唇终于上扬了一丝弧度。
“是啊,我像你这个年纪也经常帮家里人跑腿。”
“那您年轻的时候肯定不会像我这么偷懒吧。”
萩原研二眼里笑意真切地回望那双带上温度的双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到现在还没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叫萩原研二。”
“……萩原君,你叫我……纪子就好了。”纪子说完这话又回到了眼神飘忽的状态,萩原研二面不改色。
“好哦纪子女士。”
两人人就这样你一搭我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是萩原研二在引导话题,纪子答,但即使这样,两人的关系也在萩原研二的社交手段下有了增进。
纪子女士脚步略慢,萩原研二也没催,只是将步伐放慢到和她相同的步调。
就这样一路漫步,好一会他们才到达纪子女士的住所。
“真是麻烦你了。”站在打着补丁的门前,纪子女士鞠躬道谢,萩原研二无所谓地摆摆手,将又变得皱巴巴的可怜围巾松开,放回那堆果蔬,边说着。
“没事的纪子女士,这是我应该做的。”说着他眨眨眼,开玩笑道。
“哪位绅士会忍心让一位女士在雪天负重前行呢~”
纪子女士被这位年轻的绅士逗笑了,举起左手腕看了看。
“已经快中午了。”
“诶?”萩原研二凑近看了看那块缝隙间有些生锈的腕表,露出懊恼的表情。
“啊……那我要跑快点了。”
说罢他扬起笑脸,揉了揉冻僵的手对面前的妇人道别。
“新年快乐哦纪子女士~下次见啦~”
“那个,不嫌弃的话……”从刚才便开始有些犹豫的纪子女士看着他红通通的手和脸颊,最终还是开了口。
“萩原君留下了喝口热汤再走吧。”
“诶?真的可以吗?”萩原研二一脸惊喜,道谢后跟随纪子女士进入了房间内。
一进入屋内,一股肉香扑面而来,萩原研二耸耸鼻尖,看到他动作的纪子女士忙解释说。
“我出门前炖了锅汤。”
“喔原来是这样,真是主妇的智慧呢。”
萩原研二的夸奖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撒,接过纪子女士递给他的拖鞋后蹲下乖乖换鞋,趁机悄悄打量房间装潢。
“打扰啦——”
很典型的日式家居,虽看着有些简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有用纸皮盒做成的收纳架,换鞋柜上放着用长条塑料盒做成的收纳盒。
有些地面的木板有像被地震震裂的缝隙,萩原研二小心地跨了过去。
“不好意思,出门匆忙没有好好收拾,见笑了。”
“哪有。”萩原研二目露欣赏,看着墙上的用草梗编织挂饰赞叹不已。
“我母亲总说买不到合适的墙上装饰,这样的手工作品在市面上都买不到,要是让她看到这些怕是会直接拜您为师吧。”
纪子女士这会被萩原研二夸张的表情逗笑了,看他的眼神更为柔和起来。
“萩君实在是过奖了,这只是我一介老人的小爱好罢了。”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煮碗汤。”
萩原研二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脱去大衣后脖间的伤疤。
他垂下眼眸,神情晦涩。
“纪子女士,您的家人呢?”
纪子女士熟练地系上围裙后的蝴蝶结,将帆布袋里的食材放入冰箱。
“我的孩子们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了,丈夫出门寄贺卡去了,他腿脚有些慢,估计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原来是这样。”萩原研二又跟纪子女士拉了几句家常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看着眼前不知从哪捡来的缺角小天使摆件发呆。
“久等了。”纪子女士速度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味增汤很快端上桌。
萩原研二又是照例的几句赞美,双手合十虔诚道。
“我开动啦~”说罢拿起汤勺大快朵颐,纪子女士坐在另一张餐椅上,单手撑着桌子眼含笑意。
萩原研二不紧不慢地喝着汤,纪子女士也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像是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即将去上班的孩子。
一时无言,汤也在不知不觉中见了底。
“感谢您的款待,现在我感觉全身热烘烘的了。”萩原研二喟叹着后仰在餐椅上,纪子女士似是已经免疫了他的赞扬,平静地笑笑。
“萩原君也该回家了,你朋友应该等你很久了。”她熟练地收拾起碗筷,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好哦。”萩原研二笑着应了一声便起身往玄关走去,纪子女士肩膀微微一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萩原研二换好鞋,非常有礼貌地将鞋放回鞋柜,拧开门把准备向身后的纪子女士道别。
却在开门时被一个满脸写着不礼貌的人占据了视线。
他下意识浑身紧绷,对方也愣了一下,看到同样在门口的纪子女士又重新挂上不耐的神色。
“我说,你平时早上乒乒乓乓也就算了,这几天怎么越来越吵了,那可是凌晨四点诶。”
原来是来投诉的,萩原研二心里微妙地松了口气,回过头时只见纪子女士已经将腰弯成了九十度。
“非常抱歉。”
被鞠躬的中年女性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边躲开她的鞠躬。
“喂喂,不要这么正式吧。”
纪子女士停了一会才重新起身,平静地看着她。
“不会有下次了。”
邻居被她看得满脸不自在,拧捏地回了几句没事就跑回隔壁了。
萩原研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在隔壁那扇门关上后对纪子女士笑笑。
“那我先走了哦纪子女士。”
“路上小心。”纪子女士点头,目送长发男孩离去的背景,直至眼睛干涩才关闭了房门。
不远不近处,萩原研二停下了步伐,慢悠悠地回过身往回走。
“花梨小姐。”他轻声呼唤。
眼前很快出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那双眼睛平静地与他回望。
“刚刚那个人……”
在他还未开口时,花梨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她是和你相反的味道。”
花梨歪着头,回想起那浓郁的味道时微微皱眉。
“我知道了。”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会,让花梨变了回去,自己则加快步伐回到了出发点,轻轻敲了敲隔壁邻居的木门。
“谁啊……”邻居的声音突然停住,看到熟悉的脸庞后,本来疑惑的脸色重新变得不耐。
“有什么事吗?”
萩原研二换上一副无害又担忧的表情。
“抱歉打扰了,我是刚刚在纪子女士家做客的萩原。”他微微鞠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我刚刚听到您的谈话……请问,纪子阿姨她……最近一直这样吗?我有些担心她。”
邻居的表情顿时松快了起来。
“可不是嘛!最近几天特别过分,凌晨三四点就开始叮叮咚咚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虽然以前也这样,但那时的声音还算小,问过后说是给丈夫做早餐我也就没难为她。”
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表情愤怒起来。
“真的是不理解她,那个死老鬼都这样对她了还每天给他做饭。”
“纪子阿姨怎么了?”萩原研二抓住机会问出问题。
“你不知道吗?”邻居阿姨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愤怒取代。
“那个人/渣总是时不时地打她!上次还差点把她的鼻子打断了!”
“太过分了!”萩原研二这会的表情可不用假装了,他脸上带上了清晰的愤怒。
“可不是吗!”邻居阿姨手舞足蹈起来,突然停下看了隔壁房门一样安静下来,再次开口时声音已变得微不可察。
“那回我帮她报警了,可警察来了却说这只是家庭纠纷,是丈夫应有的管教权,而且她还说……”说到这里邻居阿姨有些咬牙切齿,“说那是她自己撞的!”
“最后那个老东西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是我被警察教育了一顿。”邻居阿姨有些憋屈地叹了口气。
“下次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萩原研二听完自己想要的信息安慰了几句,在邻居阿姨意犹未尽的表情下快速离去。
雪在他有些急促的脚步下被挤压,留下一道道刻着清晰鞋底的脚印。
正如他一开始所说,开始变大了,一片片雪花簌簌地飞扬,粘上他的发丝。
他呼出一口气,眼前的白雾瞬间将手里的手机蒙上一层水汽。
他按下了几个按键,将手机凑到耳边。
“喂……”
作者菌在准备申榜,把握不了具体字数,所以选择隔天过隔几天更,望见谅,上榜了就好了。以下是剧情科普:
在19世纪的日本,除了导致严重伤残或死亡的极端情况外,家庭暴力在法律上不被视为需要主动干预的犯罪行为,在社会观念和司法实践中,它被普遍视为合法的、丈夫应有的“管教权”,完全属于“家庭纠纷”的范畴。 这种状况直到20世纪中期,特别是二战以后,随着《明治民法》的废除和新宪法的实施,才开始了根本性的转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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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