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终于,手术室上方那盏象征生命危机的红灯熄灭了,转为安详的绿色。门被推开,面带疲惫却带着喜悦的副院长和几位医生走了出来。
“手术非常成功!”副院长摘下口罩,语气带着欣慰,“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体征平稳。接下来需要转入VIP病房进行深度观察和康复治疗。”
通过翻译耳机得知这个消息,一直强撑着的西条悠人暗自松了口气。而小林正一在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冲击下,情绪彻底决堤。他激动得浑身颤抖,竟“扑通”一声朝着西条悠人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恩人!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妻子!谢谢……”
小林美咲见父亲跪下,也下意识地要跟着屈膝。
这一举动让一贯冷静的西条悠人第一次真正失态了。他几乎是瞬间上前,有力的双臂不由分说地同时扶住小林父子俩,强行将他们拉了起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请不要这样!快起来!这是我分内之事,受不起如此大礼!”
他的动作和话语,彻底击碎了因身份差距可能带来的隔阂,只剩下人与人之间最本真的关怀。
小林母亲被平稳地转入宽敞安静的VIP病房。两个小时后,她悠悠转醒,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小林美咲看到母亲醒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是喜悦,也是后怕。
西条悠人站在病房门口,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里面美咲哭泣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发疼。他多想进去将他拥入怀中,却又不想打扰这家人团聚的时刻。
待小林母亲情况更稳定一些,美咲擦了擦眼泪,走到门口,轻轻拉住了西条悠人的手,将他带进了病房。小林正一也立刻站起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位恩人兼……儿子的恋人。
美咲走到母亲床边,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母亲,这位就是西条悠人先生,是他救了您,救了我们家。”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眼神无比坚定,声音清晰地说道:“同时…他也是我的爱人。”
病床上的小林母亲闻言,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那双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释然。她艰难地移动目光,看向站在床尾那位气质卓绝的男人,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她想起了之前支持儿子去见他的决定,此刻更加确信,那份支持没有错。
美咲又转向父亲,开始正式介绍:“爸,妈,这位是悠人先生。”他感受到身旁金宇似乎想上前一步,或许是想代为介绍或提醒什么,但西条悠人一个极淡的眼神扫过去,金宇立刻噤声,退了回去。
西条悠人将这份介绍的权力,完全、信任地交给了美咲。
美咲感受到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暖流涌动,他继续介绍,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小的骄傲:
“他是我的爱人……是云国的著名作家,也是国际上都很有名的文学家。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他的身份,他有个哥哥,叫‘西条龙之介’。”
他晃了晃手中崭新的手机,像个展示宝贝的孩子:“悠人先生他对我很好,你们看,这是他送我的新手机。”
最后,他看向父亲,语气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俏皮,试图缓解这有些严肃的气氛:
“悠人先生今年35岁了,只比父亲您小五岁。爸……您应该不会介意吧?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嗯……‘爹系男友’。”
最后这个词从美咲口中说出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白和一点点狡黠,瞬间冲淡了病房里原本沉重和紧张的气氛。
小林正一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的幸福光芒,又看了看西条悠人——这位无论在哪个层面都远超他们想象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平和而认真的目光回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带着释然的叹息,以及一个微微扬起的、无奈的嘴角。
小林美咲那句“爹系男友”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病房里漾开一圈微妙的涟漪。严肃的气氛被打破,连病床上虚弱的母亲嘴角都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小林正一被儿子这直白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式的介绍弄得一愣,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震惊、无奈、还有一丝被那声“只比父亲小五岁”戳中的窘迫。他张了张嘴,看着西条悠人那成熟稳重的面容,再看向自家儿子那尚带稚气的脸,最后所有话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带着复杂情绪的:
“唉……”
这一声叹息里,有对年龄差距的无奈,有对儿子选择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在巨大恩情和现实面前,不得不接受的释然。他还能说什么呢?这位“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人,刚刚救了妻子的命,展现了他们无法想象的能量和担当。
西条悠人听到美咲的介绍,尤其是最后那个词,冷峻的眉眼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他上前一步,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作家,而是以一个晚辈和……某种意义上的“家庭成员”的姿态,对着小林夫妇微微欠身,语气沉稳而真诚:
“伯父,伯母。正式自我介绍,我是西条悠人。请放心,我会照顾好美咲。”他没有说更多华丽的承诺,但这句话的分量,却重逾千斤。他承认了“爹系男友”这个身份所附带的责任。
小林正一看着西条悠人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儿子紧紧依偎在西条悠人身边、仿佛找到了全世界最坚固港湾的样子,终于彻底松动了。他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又带着点如释重负:
“好……好……美咲这孩子,以后就……就麻烦您多费心了。”这几乎等于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这时,病床上的小林母亲微微动了动手指,目光温柔地落在美咲和西条悠人交握的手上,用极其微弱的气音说:“……要……好好的……”
这一幕,让美咲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他用力点头:“嗯!母亲,您放心,我们会很好的!”
站在角落的金宇看着这超出他所有预案的场景,内心早已从最初的震惊风暴变成了麻木的平静。他甚至开始思考,是否需要立刻准备一份长期的、针对小林家的医疗保障和财务支持计划,这显然已经是“老板娘”的家属了。
西条悠人感受着身边少年传递过来的、全然依赖与幸福的温度,看着病床上得到妥善救治、目光温和的母亲,以及面前虽然局促但已接受现实的父亲,他心中那块关于年龄、身份差距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VIP病房里,没有文学界的纷扰,没有世俗的异样眼光,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个新家庭形态被笨拙却坚定地构建起来的温暖。
他轻轻回握住美咲的手,指尖摩挲着那枚崭新的金戒,心中一片宁静。他知道,静冈之行,远比他任何一部获奖作品,都更具意义。他的创作,似乎终于找到了真正落地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