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时 第13章 报备

十月份是个丰富的月份，在于它踩着盛夏尾巴，而转身又抓住了初秋的开篇。

国庆小长假刚过去没多久，气温就降下来了，都说秋冬是属于i人的季节，因为清簌簌的冷空气能让感觉更敏锐，情感也会更加丰富。

气温缓和，再不用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浑身也不黏黏糊糊的，轻快又惬意，祁念就特别满意，她喜欢这样让人觉得舒服的季节。

一中里种了很多桂花树，现在这个时令，正陆陆续续生花，起初开得很少，连味道也很淡，并没有什么人在意，尔后秋雨细细绵绵一落，才真正绽放开，松松散散的骨朵缀满枝头。

从宿舍蔓延到教学楼，一路都被香味笼罩，祁念很喜欢闻，尤其是早上去教学楼的时候，湿润的空气夹带着桂花香，沁人心脾。

她偶尔会在早上出门时碰见林时，对方也正好要走，两人相视一笑，便默认同行。

有时候晨霭沉沉，天光还有些勉强，祁念懒懒拖着步子，林时提醒她注意看地上掉落的枯枝落叶，小心踩滑。

有时候细雨蒙蒙，两人共撑一把伞，肩膀凑在一起，道路中间有未干的水坑，两人沿着道路一边走，离花枝摇曳的桂花树很近。

林时生得高挑，不留意便蹭到低垂的枝条，祁念侧脸就能看到她肩头，留着被枝叶扫下的湮湿痕迹，她拉了一把林时，对方不解垂眼。

“嗯？”

祁念抬手拂掉停在她衣服上的零星花瓣，说：“衣服湿了。”

看来下次还是打两把伞吧，一把不太够，祁念心想。

林时笑了笑说：“没关系。”

她抬眼看了看旁边开得正好的枝头，“味道还挺好闻的。”

是吗，祁念开始就这样觉得，一直到刚才也是，不过刚刚这树叶上的露珠打湿了林时的肩膀，她这会儿有点莫名不爽。

祁念在心里重复，下次打两把伞。

指尖沾染上的花香一直到教室都还有味道，刚刚在林时肩头碰到的，不过，祁念觉得，没有林时身上的味道好闻。

因为刚刚，她又闻到了。

被湿漉漉的雾气糅合，轻飘飘地绕在鼻尖。

很奇怪，周边是一路的桂花树，味道像直接在身上倒了两瓶香水似的，包裹每一个感知器官，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让人忽视不了，想察觉到别的味道都难。

祁念捻了捻指腹，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按照往年惯例，校运动会的活动通知在周一集会时公布，底下立马响起一阵讨论声，被领导们制止，随后变成窃窃私语。

学生时代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只要不学习，都是那么有趣。

集会结束，各班陆陆续续解散，方鲤看见祁念一个人，便上来跟她一起，于星星左右看看，疑问：“林时呢？她怎么没来。”

祁念也不知道，手揣着口袋往前走，摇摇头。

方鲤一怼她胳膊肘，“你同桌，你不知道她为啥没来？”

祁念愣了愣。

她这话没别的含义，只是为了愉悦祁念，无心之话，却让祁念心里不太舒服。

林时没来集会，作为她的同桌，只要有人问起来，任何人理应都会来问自己，但祁念连林时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自己怎么会知道呢，林时没有告诉她，林时又没有义务跟她报备。

突如其来的占有欲，打得祁念措手不及，心情也开始变得糟糕。

于是等林时从广播社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某人一贯冷着脸冻人的模样。

一坐下，身边凉飕飕的。

她在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在某人桌面上，试试能不能解冻。

这还是高一的小学妹给的，林时甜食吃得少，正要拒绝，心思一动，忽然想起某人喜欢，每次去超市都会捡一两根，葡萄味的。

然后她莞尔一笑，对人说：“谢谢。”

小学妹用0.1秒掏出纸笔，眨着大眼睛：“学姐学姐，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一边的副社长笑得很大声，搭上林时肩膀，乐：“哎，万人迷啊~”

林时用笔头推开她的手，柔着声音告诉副社长如果实在太闲就去把接下来一个月的集体发言稿整理出来，晚自习之前放在广播室桌子上。

“得嘞，我走。”副社长惹不起，更不想苦命整理稿子，用手给嘴巴拉上拉链，提步赶紧走。

通常这人生闷气，不是因为黏糊糊的天气，就是有看不爽的人碍眼，前者现在显然不适用，那么就是后一个选项。

这范围有点大，林时拿不准，恰好这时候方鲤上完厕所回来，瞅见林时人，问：“你回来啦？”

“刚去哪儿了你，大佬。”

她膜拜于林时跟下，偶尔会开玩笑喊人大佬，林时制止了几次，对方笑嘻嘻的表示当是好朋友之间的一种愉悦。

林时本来是担心方鲤会多想，没想到对方坦坦荡荡说朋友之间，只是开玩笑呢，便再没纠结。

林时说：“运动会开幕式，刚刚和负责老师商量这个事，所以就没去集会。”

“哦~这样啊，刚刚我还问祁念来着，结果她说她也不知道，还怕你有什么困难，要是有呢，大家伙还能帮帮你，那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

林时静静听完，眨眨眼，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方鲤转向一边冷着脸的祁念，眉头一挑，“你干嘛啊，怎么一副怨大仇深的样子，谁欠了你八百万没还啊，我去帮你问问。”

林时弯弯嘴角，心里悄声说，估计是我。

祁念冷哼一声，没说话。

方鲤注意到桌子上的糖，伸手过去“哎，谁——”

下一秒却被祁念眼疾手快先拿走。

祁念：“要吃自己买。”

方鲤敲敲桌子，假装不满：“情分呢？友谊呢？就你这样的态度，我都——”

于星星在后面拽她校服袖子，“快点闭嘴，老师来了。”

耳边终于消停了，祁念把要用的书拿出来，随便挑一页翻开，旁边推过来一本笔记本。

她扫了一眼，又扭头看林时。

林时却没看她，气定神闲，只留给祁念一个好看侧脸。

祁念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内容上。

林时：“交感兴奋，血管收缩，外周阻力增加。”

祁念：……

她捡起笔，在那句话的下面画了个大问号。

林时：“容易引发高血压。”

祁念：……

抬笔，这次画了个句号。

旁边人闷闷的笑了起来，太嚣张了，祁念望向讲台上的老师，面无表情。

年级第一……上课不听课……写纸条骚扰同学……你看不到吗老师。

她还在心里跑马，旁边的人侧过脸。

林时轻声问：“所以告诉我，为什么生闷气，”

祁念心里像抛了颗石子，轻悠悠荡开一圈一圈波纹，心跳得有点快。

她又猜到了，祁念静静看向林时。

“回我的话。”林时重复了一遍，没给祁念试图忽悠的机会。

三，二，一。

祁念反问：“刚才你去哪儿了。”

林时又笑了，眉眼生动好看，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她温声说：“刚刚去办公楼开会。”

其实刚刚她跟方鲤讲的时候祁念也听到了，但她就是想让林时告诉自己，听林时亲自告诉自己。

这时候的祁念还不知道，她对林时的感情，占有欲远远比依恋欲来得更早，远远比依恋欲更能让人动容，杀得她措手不及。

这时候的林时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一个看什么都无所谓，看什么都不耐烦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开始执着于这一件小事。

但是她包容。

林时笑着说：“怎么，这也要跟你报备？”

祁念反骨忽然就冒出来了，她挑眉回问：“怎么，不行？”

两人像较上劲了一样，气氛紧绷。

其实不然，因为站在另一边的人，是林时。

某人炸毛倔强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十分张扬，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还挺凶。

林时四两拨千斤淡淡一笑，没说话，收回视线，抬手翻开书。

在祁念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这人施施然地又开了口：

“行啊。”

这下祁念是真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