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月里,李想和高远频繁见到艾慕帆,那张脸上叠着大小不一的新旧伤痕。
都以为他被人打了,但都不知道他脸上的是真伤还是伪造的。
那天,艾慕帆去厕所里碰见了刘遥一群人,冤家路窄。
以这群人的性格,肯定要出手教训艾慕帆,但是他们在场的几人谁没被艾慕帆毒打过,甚至有的人被揍过不止一两次。
他们本来还有说有笑地吞云吐雾,比谁吐得烟圈多,一见到艾慕帆来了,玩闹声戛然而止,粗重的呼吸变得细小,甚至看艾慕帆的勇气都没有。
倒是刘遥还敢直视艾慕帆,可他也不敢轻易动手,他是这群人最先领受艾慕帆狠毒的。
大家在艾慕帆放水、洗手期间都提心吊胆,本以为艾慕帆洗完手就走了,他们又可以尽情说笑了,可谁料到艾慕帆竟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最前面头发微黄的瘦高个往后退了退,身后的几人全都滑稽地往后退,最后面的人都靠到墙上了,前面的人还再往后挤。
瘦高个抖着声音“你......想干什么,我们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的。”
艾慕帆睥睨着瘦高个“打我。”
瘦高个瞪着鹌鹑蛋大小的眼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斗胆又问了一遍“什么?”
艾慕帆提高声音“你耳朵聋吗?我说打我。”
瘦高个看了看刘遥,想着让他出主意。
可是刘遥也不知道艾慕帆脑子里一天天想着什么,他在心里已经把艾慕帆认成精神病了,和精神病讲话就如同对牛弹琴。
如果他们这群人中有人知道艾慕帆想什么,那就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看看自己是否也是精神病。
见瘦高个迟迟不动手,他舔着自己犬齿,忽得一拳砸到刘遥脸上,刘遥往后踉跄几步,鼻血瞬间溅到墙上。
艾慕帆甩着自己的手腕,对瘦高个说“打我,像这样一样,我示范得够明白吧。”
刘遥扶着墙,捂住自己的鼻子,大怒“艾慕帆,你打我干什么?”
艾慕帆又伸出拳头,扬手冲着刘遥驶去,刘遥吓得闭上眼睛,可身上没有迎来疼痛,他缓缓睁开眼睛,拳头已经离开自己身边了。
艾慕帆也不看他,对着瘦高个说“有些人本身就是个错误。”
刘遥知道这句话是艾慕帆说给他的,他无奈地闭上了嘴,猜测自己以后恐怕不好过了,被疯子缠上,那就意味着死亡进入了倒计时。
他洗掉手上的血渍,灰溜溜地逃了。
其他人也跟着刘遥跑了,没有人敢和一个疯子独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只剩瘦高个被迫留在那,他苦命地笑了笑“哥,你别吓我好吗,我很胆小的。”
艾慕帆面无表情“如果你还不动手的话,比他的下场还惨。”
受高个冷汗打湿汗毛,腿也软了下来,他一下子卧倒在地上,眼睛迸出泪花。
“你别吓我,求你别吓我,我什么也没干,都是刘遥指使的。”
艾慕帆见这样,嫌弃地拧紧眉毛,丢下一句“废物”就走了。
万不得已,他请了假去了当地有名的纹身店。
刚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趴在前台上睡觉。
艾慕帆扣了扣桌子,那人就醒了。
那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和纹身店搭不上边,倒像是应该呆在画室里的人。
那人揉着眼睛,看清艾慕帆穿着一身校服,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未成年不能纹身。”
艾慕帆环顾着四周“我不纹身,我来买纹身贴。”
那人又看了一眼艾慕帆,眼神里都染着一丝凉气,让艾慕帆罕见地后背发凉。
“要什么款式?”
艾慕帆回答“淤青、伤痕之类的纹身贴。”
那人想了想后,说“稍等。”
说着就去储物室走去了,艾慕帆在纹身店转了转,幸亏当时纹身店的人不多,不然的话,这样肆意观看,指不定被哪个大哥给吓唬一顿。
“艾慕帆,你怎么来这了?”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他往后一看,那人竟是花洛。
他和花洛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朋友,但两人算是臭味相同,脾气也差不多,只不过花洛更会伪装一些。
花洛放下饭盒,热情提醒道“未成年不能纹身。”
艾慕帆看花洛在这家店里没有一点客人的拘谨,问道“这是你家开的?”
花洛一边打开餐盒,一边回答“不是,我男朋友在这里打杂。”
艾慕帆知道花洛有一个校外男朋友,但没想到是纹身店的人。
“玩得挺野。”艾慕帆不屑地笑道。
花洛皮笑肉不笑“和你比的话,小巫见大巫。”
那人拿了一堆纹身贴从储物室里走了出来“你看一下有你想要的吗?”
说完,就看见了花洛,他略带厌倦“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楚槐宝贝送午饭呀!”花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楚槐慌得看了一眼满眼都是玩味的艾慕帆,恼羞地红了脸,对着花洛吼道
“今天又没吃药吧?”
艾慕帆没空理这些小打小闹,他扒拉着那些压箱底的纹身贴“我全要了。”
付完钱,正好看见花洛不停地给楚槐夹菜,想起了郝阿柚,心里不由得一酸。
他从纹身店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去学校,而是去了郝阿柚住的医院。
他推开病房的门,郝稔正在面对窗户打电话,看样子很急,没察觉到有人推门而进。
艾慕帆坐到郝阿柚的病床前,心电监护仪有规律地发出尖锐的声音,显得想要把郝阿柚从昏迷中拉出来。
郝阿柚的头发已经长了,刘海遮住了眉心,浓密的睫毛耷拉在下眼皮处。
艾慕帆看着郝阿柚的五官依旧俊朗好看,可是面前的郝阿柚让他觉得陌生,这么安静的郝阿柚让他心里发怵。
郝稔打完电话,注意到了艾慕帆“是小帆啊,叔叔有点急事,麻烦你帮叔叔看着阿柚。”
艾慕帆点点头,郝稔急匆匆地离开了。
艾慕帆为郝阿柚修剪了指甲,还为郝阿柚按摩着正在萎缩的肌肉。
最后,艾慕帆才牵起郝阿柚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下来,打湿了洁白的床单。
“哥,对不起。”
“哥,我好想你,快点醒来好吗?”
“哥不在我身边,全世界都在欺负我,如果哥还醒不来的话,我真怕自己哪一天会撑不住。”
郝阿柚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艾慕帆的日子可算是浑浑噩噩,除了思念郝阿柚和打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值得他上心的了。
艾慕帆知道郝阿柚醒来之后必然不想见他,但他也想让郝阿柚快点醒来。他会跟在郝阿柚身后望着郝阿柚,不会让郝阿柚有所察觉。
此时,郝阿柚的手动了动,艾慕帆明确地感受到,他含着泪看向郝阿柚,发现郝阿柚落泪了,泪水没有灵魂地流进鬓发,不见踪影,只有轻轻的泪痕证明郝阿柚能听到艾慕帆的话。
艾慕帆连忙叫来护士和医生,医生说这可能是刺激到了病人,但这效果是好的,醒来的可能性正在变大。
艾慕帆自然是高兴的,郝阿柚心里还是在乎他,不然就不会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流泪,说到底,郝阿柚心疼他、爱他。
他知道,郝阿柚快要苏醒了,医生在最后也告诉他,郝阿柚综合指数都得到了提高,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内应该能醒来。
他怀着激动的心回到学校宿舍,直到想起到手里的重量,才压覆住不好束缚的心。
如今阿柚快醒了,艾慕帆必须要尽早带着一脸“伤”到李想和高远面前刷存在感,否则,等郝阿柚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晚的。
他知道自己的罪行,他也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以至于不容易得到郝阿柚的谅解,所以他不得不再一次利用着郝阿柚的心软,李想和高远自然成了他“可怜”的传播者。
他不想贴那么的多难洗的纹身贴,所以又在自己脸上粘了几个创可贴。
晚上,他就遇见了李想和高远。
当时,高远不管不顾地上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艾慕帆有意与他拉开距离。
“慕帆,怎么回事,谁对你动的手?”
李想看艾慕帆“伤势”这么重,也不管之前立下的“豪言壮志”,急着问“谁干的?”
艾慕帆低下头不说话,但从李想和高远的视角里能看到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如果放之前,李想肯定会觉得是艾慕帆装的,可是如今,艾慕帆的性取向被质疑,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嘲笑、威胁、嫌弃如同潮水涌进鼻腔。
没有人能说,受委屈时落的泪是假的,可如果艾慕帆受的委屈也是假的呢?
他们不会从这个方面想的,他们也才17岁,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况且他们不知道艾慕帆做这些对自身有什么好处,他们更猜不到艾慕帆和郝阿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想见艾慕帆不张嘴,急了“谁干的,妈的,说话啊!”
“现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对我吗?”艾慕帆回答得模棱两可。
高远问出了一个核心人物“是不是刘遥?”
艾慕帆“并不是他。”
他不想让李想和高远从刘遥口中听出什么,否则自己做的那些努力全白费了。
“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你们别管,趟这趟浑水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免得让别人怀疑你们两个......”
艾慕帆盯着李想,李想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高远毫不在乎“怎么可能,我们可是铁哥们。”
艾慕帆走到沉着脑袋的李想身边,轻飘飘道“那最好不过。”
“慕帆,你赶快说啊,我们会帮你的。”高远在后面催促着。
他是真把艾慕帆当朋友了,在这个大老粗心眼子直的人心里,朋友被欺负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
可惜,艾慕帆这个冷血心肠的人不在乎这份难得的友谊。
“谢谢你,高远,不过你还是别为我操心了,免得某人吃醋。”
说完,就走了,高远也愣在了原地。
他再怎么缺心眼,也不会猜不到艾慕帆的意思,他看向沉默寡言李想,心里五味杂陈。
之后,艾慕帆脸上的“伤”依旧不减,反而又增加了一些,他带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大摇大摆地继续在李想和高远面前刷脸。
李想再也没有去找过艾慕帆,替他伸张正义,高远也是这样。
他们有着自己难以处理的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