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山海 第18章 末京（六）

汤泉殿，顾名思义，泡澡的地方。

然而不同的是，由打外边进了这名为“汤泉殿”名讳如此韵感之地，便也由着这名字与室内陈设的古韵，踏入那秀丽雅致般的温泉宫。

外处观瞧，见得外壁棕色砖石所砌，大门与房檐相扶而立。房柱为木质，不知做旧与否，总而言之，盛觉年代之感。

房檐平缓不似常人常识中形，但深棕色色调依旧美观别致。檐顶做有“神兽看房”，以二气宇轩昂雕刻而著之兽分立于房檐两处。

二兽之目皆以铜铃所制，故而身形微小亦以目之大与精明之相提气。

大门虽为现代推门设计，但其周围部分墙壁漆为红色，按有黄色铆钉，将推门包裹其中，显出一幅“开朱门迎客”景象。

复而踏入，其中一二皆于游者耳目一新，“妈，你是怎么从一堆什么水汇，什么洗浴什么的里面精准定位这么……看起来像小说里古人会用的后宫公共大澡堂子。”

原本还沉浸在这番宛如置身古代宫廷般的地界，幻想居此成为古代文人雅士的青兰杏，一下子被青山穹这句不着调又莫名接地气的话打回现实。

被扰了思索的青兰杏不惯闺女毛病，直接怼了回去……物理意义上的，“那你别管，”打罢了一句话，抬手怼了两下青山穹的肩膀，示意她先别在门口发愣，赶紧换好鞋进到这“宫殿”中。

洗浴中心大多是先进入待出来后结账。进入时每人发上一个手牌，体验过什么项目——比如搓澡，吃饭，游戏机或是酒店似的那种单间客房——刷手牌来记录在手牌中，最终离开时在前台一同结账。

此番前来的汤泉殿内，给的手牌就是那样功能齐全的电子手牌。当然，有可能不是，青山穹理科很差，不太了解电子产品防水的原理之类，汤泉殿他们家的手牌即便是泡澡在水中，被热气与滚烫的泉水长时间浸泡，也未有损坏。

被怼了的青山穹却不急不恼。她太了解青兰杏的行动动机了。无非是自身障碍带来的距离感低，导致用动作和力道来表达的情绪会比她原本出发点和真实想法要重些。

记得有一年春天，青山穹跟青兰杏自明透湖公园徒步回家，路上青兰杏微笑着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被路过老大爷注意到，以为是谁家妈妈大庭广众之下打孩子。

可怜又倒霉的青兰杏被老大爷一顿教训，彼时十岁出头的孩子见妈妈被陌生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但事实却不是说的那样，又气又急，可会的词汇又少嘴上又不利索，进退两难时，青山穹都快哭出来了。

边想护着妈妈，边没办法让那老大爷停嘴，只好低着头，在不被注意的脚下后撤两步，拉着因为啥也没听到一脸无所谓笑容的青兰杏飞奔回了家。

此小事现在说来能做趣事而谈，但当时纯真天然的小姑娘只觉得妈妈被欺负，自己也被欺负，崩溃又无奈。

挺可爱的当时。

“我还是觉得这洗浴中心的名字叫汤泉殿就哪里不太对，由种想往古典高级上靠但硬靠的感觉。”

得了手牌进了大堂，只见一木质雕龙画凤似的的桌案装饰的前台，台上有香炉与香被点着，几本蓝皮账本想必为点缀而摞放在桌案上方，一旁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无一缺少。

再旁，鼎状铜色容器置于桌角，与香炉呼应，更抬韵味……如果鼎里面放的不是某全国上下无人不知的大品牌奶糖，桌椅中间放着工作电脑的话。

大堂内最中部居中一个中型房屋模型，四周围假枫叶树称做装点，小房屋两侧对称摆放两块巨大的貌似翡翠色的石头，石头另一侧便是靠墙摆放的八仙桌太师椅之类供人休息之物。

有趣的是，大堂顶部的吊灯是相当流行的家用欧式繁古大吊灯，与地面上陈设装饰违和地不是一星半点。

来回扫视了一圈，便有服务者引二人离开大堂，前往澡堂子。

那地方没什么可说，青山穹自小在澡堂子里洗澡以成习惯，也自小没离开临滨去外地生活太长时间，自然没多少人向她了解其中。

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学校寝室里面就有一位现成的关外姑娘，也确实曾向青山穹吐槽过包括澡堂子在内的诸多习俗与习惯的不同。

那位室友名伏书，姓伏名书，家是位于泽北省的浮西市生人，生性腼腆敏感。在青山穹的印象中是那种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的。

乍一听是理性现实的人，可实际上接触多了会发现她虽是个喜欢分析事物的，但不是个理性的人。经常分析过后凭感情选择信任哪种结果和过程，而当选择与事实不同时，她就会任凭情感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换句话说，有分析能力无辨别能力，”短暂接触过伏书一周的江名贺曾给出过这样的结论，“人都会这样的，在站理还是站亲这个课题上。”

“你，更容易站理。所以说你实际上心里是冷漠的，有距离感的人，我认同。”

初四那天明透湖的桥上，江名贺亦给青山穹这样一个结论。

当年伏书就在外洗澡的一系列分析，头头是道，从远古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到如今文明社会，从害羞的心理是如何存在的，到公共洗浴区的卫生与水质……

伏姑娘一连串说了一大段术语，她的遣词造句，举例说明，分析共同洗浴的利弊等等，无一不能提现她常识渊博，逻辑清晰。

结果她的结论只俩字“害羞”。

“啊？”正襟危坐，用心听辩，获取了许多自己没有的知识之后，还没来得及感谢授予知识的伏书，就听到自己这位室友的结论，一时间除了“啊？”啥也说不出来。

“没啥的，清洁从来不是啥丢人的事儿。”

……

有时念得开些，倒霉之事未免不是好事。

就比如此时此刻，更换罢睡衣饥肠辘辘着预备吹完头发上楼去休息区大吃一顿的青山穹，正被镜子前工作着的四五台吹风机的声音全方位立体环绕，再加上自己正用着的，可说的上是“奇吵无比”。

好在自己向来喜欢短发帅气的打扮风格，没个几下，头发就吹干，而后撤腿去一旁等候青兰杏。

青兰杏不受这干扰，自己一个人认真对镜子专心致志吹干每一绺头发，面上表情严肃，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挺好的。每当被这世上纷繁杂乱之事影响心情和吵乱思绪，为世哀而悲，为己乱而忧，被扰乱而燥……时，青山穹总心里真心为妈妈高兴。

挺好的。

更衣室内墙壁色浅，没有了大堂那处的厚重感，加之毕竟是现代人的所用的功能性房间，有镜子衣架吹风机等现代样式的设备，想要做成历史氛围的不甚容易。

不过因为近些年古代服饰，民族服饰诸如此类之物的复兴，越来越多的类似于传统建筑风格的夜市，街道，店铺等等也多是在用传统风格的代替曾经的欧式建筑与其他国家传统建筑，使得这些东西逐渐映入大家的视线。

今年过年期间，青山穹一直在临滨这样的四线小城中跟江名贺各着自身民族传统服饰。行在路上，别说有人指指点点，就是想有个人对此无恶意惊讶都没有。

所有人皆是一幅习以为常的模样。

因此即便是不能完全有嘛样的氛围，现代用品与古饰相互融合，交相辉映。

拾掇完毕，青兰杏左手拎电脑包，右手拎青山穹，欲乘坐电梯自一楼澡堂区向二楼与休息区去了。

“等等等等妈！我再拿俩水果的，你要着急你先上去，给我占个铺子，”吹过头发沿更衣室四处转悠，在免费水果区一会儿一拿。全然没想到自己会被青兰杏抓包抓了个正着，“我饿死了，在饿一会儿容易晕堂子哦——”

“那赶紧上楼吃饭。”

……

“……”

“……”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楼食堂区域到没有多少人，但时间明明是在饭点的时候。青山穹低头漫无目的地扒拉手机，等待着刚才点的麻辣烫和青兰杏点的冷面上菜。

等待期间，她好几次的张口欲言动作被秉承“吃饭和吃饭前后的时候绝对不鼓动电话”的理念所以没开始工作的妈妈逐一捕捉。

“我们一个群里，有个朋友，”与母亲分享，从来不是她打怵的事情，反之她很乐意，所以在被问过后，她几乎没做任何事件的润色，直接原封不动地复述，“她知道我来了末京，说明后天两天有漫展，想找我一起去逛展。”

况且去漫展什么的，青兰杏自己也没少去过，所以对于一件不存在代沟的事情，这母女二人交流起来像在问“明天去超市买些吃的吗？”这么简单。

“在哪儿？还是上次那个地方？离这里远不远？票多钱？什么时候结束？中午一起吃饭吗？”

其实和普通妈妈也没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