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山海 第14章 末京（二）

“哎？那你在末京过得咋样啊？不是说长大之后不愿意和亲戚家人有太多联系了吗？那和哥哥住一起会开心吗？”

一路聊着，青山穹跟随江名贺穿越临滨市内一座森林公园，向她家的方向前去。冬日的森林公园可想而知是景色荒凉的，但节日中的冬日与往日向来不同。来往行人，即便是如山贺二人般仅路过横穿的人，都会为这春日为临滨市内添生机的森林公园添上一丝生机。

比对前些天骤降的温度和开春时节伤人不伤水的小刀似的的狂风，“我哥还行，我小时候就不咋认得他，当朋友和房东处呗。”领路人走在前面，没人看得出她出此言后的表情。

“你呢，”俏皮地向前蹦了两步，江名贺转身面朝青山穹，完全信任身后的路般，倒着走了起来，“我可在青姨那听说，你也有毕业之后攒钱自己在临滨买房子的想法哦。怎么样实施的进度如何了？”

见她突然开始倒着走，青山穹赶忙前进几步，从跟随的位置走到差不多和她齐平的位置，“有你这么带路的吗，等到时候咱俩谁也不看路直接一起掉沟里的坏了的。”

“谁让你不看路来着。”

“所以我就过来帮你看路喽，”随着青山穹离开江名贺的视线，她也将目光放到远处，瞧着前面那帮同样在此处塑胶跑道上行走锻炼的人们，青山穹则望着前方行路众人的背影，“攒钱的计划是有的，在不在临滨不一定。有意去南滨或者燎城工作。”

“谁有意？”江名贺一本正经不像玩笑地问道。

“我呗，还能谁有意。以前小，只觉得一直待在临滨最舒心，有学历还没什么竞争压力，生活慢悠悠地，现在的时代一些医疗资源也差不了哪去……但最近也想着是不是应该多出去闯闯。但又不敢往关外去，听说关外又累人又麻烦的……最重要的是我还有点怕南方。”

恐惧。没错，就是恐惧。单纯恐惧自己国家南方这个大方位的恐惧。恐惧的来源多种多样，也许是某些人，也许是某个故事，也许是一些别的什么。

但明知不该，青山穹却把这些恐惧全部归到了“南方”这个位置。

就连今年寒假过后的第一个节假日，和青兰杏原本商量好要去南方的一个省份的事情，在青山穹不知为何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后，连忽悠带请求青兰杏一顿，改成了西北地区的一座城市。

青兰杏问，你到底在怕什么，找到问题可以从根部解决。青山穹道，那你帮我把那些人全关牢里，人全刀了得了。

好脾气的母亲少见地生气了。

“反正不管去哪儿，我是不会入关的，”森林公园大门出，零星的人和几辆电动车自行车开会穿行，“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被反问的江名贺连忙转回身来，面向正方位，摆摆手道，“没什么。我上学期一天晚上寝室里聊天，聊到以后的事情前儿，有一个室友说她们那边女孩子不需要操心买房子的事儿，只管结婚之后就有家了。”

“哈哈哈哈，你丫头还觉得我和小时候似的恨嫁呢啊，”说着，抬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放心吧，你不结婚我也不会结的。”

闻言，江名贺做拍身上灰尘的样子，以表示对这句话的嫌弃，“咦——少搞这么让人误会的话，你这放无cp文里都能让人在评论区里骂一百楼。”

青山穹但是无所谓，反正搞对象对她来说没搞钱重要，脱口而出的话只要自己内心想得不暧昧，姐妹之间开开玩笑，她自觉没什么问题，“都姐姐妹妹的，怕什么。”

“怕就怕在你有感情案底吗不是，”这倒不是江名贺矫情或是内心敏感，主要原因是青山穹有的案底她也有。因为小时候被父亲欺辱，她还是比较依赖女性的。

十七岁时甚至扬言，“等我毕业之后找个女孩子一起过日子吧。或者找你也行，但咱俩太熟了，做朋友更合适一些。而且友情比爱情高贵多了，说明我重视你。”

……明明这种话放在无cp文里更容易被骂的吧！

但无论如何，能做朋友的二人还是要有长时间保持三观一致的法子和想法。所以目前二人都是秉持着“爱情不重要，有谈恋爱的功夫咱俩干点儿什么不好”的心态，日子也一天天过着。

在学校里青山穹不是没见过那些为爱情死去活来的恋爱脑同学，她也不是没凑热闹地和一帮室友一起骂恋爱脑室友，但爱情和甜蜜的吸引，还赶不上一句，“明天去关外北省旅行吧！去爬山，瞧瞧云山雾绕，倾泻的瀑布和城市乡村中来去的人们。”

“明天五点的车票，去末京，”耳畔，江名贺稍微沙哑低沉但悦耳的声音想起，将青山穹从关于爱情的无聊话题中拽出来，让她再一次回到了兴奋状态，“然后先去我哥家放行李，为省酒店钱大家就住我哥家吧，末京那酒店住一宿的钱赶临滨两宿的了，有条件不花咱就不花。”

闻听此言，摆手的反变成了青山穹，“别别别，我们有的是钱，你让你哥好好休息吧，咱放假是放假，哥哥明天还得工作呢，我们几个外人去多捣乱，你和你妈妈去住就行了。”

“我爸正月十六就上班，他早上坐火车来来晚上坐火车走，用不着住店，我跟我妈俩就住一宿，用不着啊，我说。”青山穹极力推辞着，心下暗暗感叹。刚还掏心掏肺朋友现在就开始互相推辞起来，人类社会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

没等到江名贺的回复，二人便已然走到了她家的楼宇门门前。她也没有再出言回青山穹的话，收了轻松的表情，沿着那有些尘土灰尘的楼梯前行，一步一步掷地有声地上了楼。

楼梯狭小陈旧，与青山穹的家和那三十年的老楼一般无二。或不如说，在临滨居住在这样的房屋里的平凡的人才是常态。但不如再说，电梯楼房，几十层高楼的市中心光辉灿烂正一步步取代这陈旧灰暗的老楼。

所以为什么咱家老楼还不动迁，现在那个老旧小区改造的政策，为什么我们家这边没安保温和重刷楼房，连个消防系统都没有。想到这，青山穹腹诽道。

开楼宇门，上楼，站定在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一气呵成。带着朋友进了屋。

这不是青山穹第一次来江名贺家里。但第一次的到来做了那次，却让她五年仍记忆犹新。

最为震撼的是，江父竟是慈眉善目长相的人。在和女儿的对话中，语调平稳，语气不急不躁，坐立行走都散发出一阵的和蔼。那日首次到来的客人，江父客气地递了蛋糕一块，还给予了青山穹一定的赞扬。

现在想来，这样的一个人做出那样的事情，是比一个贼眉鼠眼表面上就能看出暴戾的人更加让人脊背发凉。

而那年更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在外和她说起自己被黑暗笼罩时会泣不成声靠在墙角的江名贺，那次脸上堆着笑容，热切地询问父亲吃没吃午饭，下午几点再去工作岗位，附和着父亲说了青山穹许多好话。

“呼……还好，还好，我爸不在家，”上楼路上一直提着一口气的江名贺松掉了这口气，一没留神把心里话抖搂了出来。这没留神不要紧，刚带从超市买回来的食物用品回到家准备分装的贺娘妈妈耳朵敏锐，捕捉到了这句话。

“你爸下午上班，晚上五点回来，”因有客来，特意连忙放下手中正在分拣的东西，打里屋走了出来，“山娘中午好呗，吃饭了吗？我这整好了，趁还没凉吃两口？”

“王姨中午好！吃是没吃，但是我妈今天不更文出去采风去，刚才发信息说带我去吃鸡肉饭，所以就不在您这吃啦。”

悬着的心放下，江名贺也恢复了穿越森林公园时那般的活泼和洒脱，听到青山穹这话，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你丫头，刚才你不说，我白专门给你做的小白菜汤了，放了虾仁可鲜亮了。”

莫名被怼了一下，青山穹一脸无辜，向戏剧里表达无奈的样子，夸张地摊开可双手，“我刚才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这不接我之前做的吗，我妈半路才给我发的信息。”

“嗷，那我就不留了，”王瑜没管这俩闺女夸张到快出译制腔的语调和肢体表演，转身回了里屋给两个闺女拿来两瓶刚才刚在超市购买的饮品，递给两位一人一个，“这几天有空多来玩儿玩儿。”

“知道了，谢谢王姨。”

青山穹毕恭毕敬地应道。她恭敬回答，江名贺可不似以前一样表现被旁人牵着走，直接脱口而出，“我爸一般什么时候在家我不太清楚，咱们要是想聚一聚就去饭店什么的吧。”

几乎已经是向妈妈明示，不愿意多和父亲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