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出击 第7章 7

黑云睡醒的时候，就看到窗前站着一个穿着制式警服的男人。他背对着这里用力推开窗户，清晨的风顿时涌入房间，将两片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余礼被冷风拂了一脸，自然眯起眼睛，像一只刚醒过盹的猫那样露出不高兴的神情。紧接着他很快察觉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你醒了，时间正好。”

他变脸似的微笑起来，心情愉悦地靠在窗台上，看着黑云。黑云正撑着床让自己起身，薄被顺势滑下露出他骄傲的四乘二腹肌，余礼只扫了一眼就挪开视线，黑云却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你以后不要进我房间了，余礼！”他险些咬到舌头，“我不需要你叫我起床，我自己会准点去集合的！”

“可是你昨天不记得叠被子，也很少整理房间。”在黑云眼里，那人露出一个浮夸至极的困扰表情，“我真担心你，黑云，平时的卫生考勤也是很重要的。”

胡搅蛮缠，居心叵测！黑云冲对方危险地龇牙：“我今年17岁，不是7岁。”

“好。”余礼低头发出一声轻笑。

黑云发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重新认识余礼，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家伙。偏偏朝阳下余礼的笑那样放松自然，让他不忍打破，毕竟余礼总是自然而然的就回到虚伪的工作状态里了，刻意的一举一动远不如此刻的笑意顺眼。

“我们今天不去集合。”余礼告诉他，“我申请了单独训练，赵班也同意了。”

黑云无所谓这些，随意点了点头，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一一扣上警服上的排扣，而后开始与臂章和肩章纠缠。余礼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他动作，见黑云被不听话的扣子烦得不行，伸手帮他戴好，顺便整顿一番衬衫领口的角度。他退后两步，上下打量自己仪表堂堂光鲜亮丽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不错。”

可惜被恭维的对象毫不领情，黑云嫌弃地一扭头，但那不听话的尾巴却违背了主人意愿，在空气里愉悦地来回扫荡着，落在余礼眼中显得可爱极了。

余礼忍俊不禁地从中看出几分傲娇，绕到黑云正面能看见他别扭的表情。他将警帽仔细放在黑云两耳中央，警犬的警帽上有规定的裁剪标准，容纳一双犬耳从顶部露出，余礼的手指摸到黑云毛茸茸的耳廓，柔软的毛发间，穿梭的白与黑的交界分外明显。昆明犬顺滑光泽的皮毛手感精妙，但碰的时间长了，黑云必然炸毛，因此余礼的掌心只是虚虚划过对方后脑处毛躁的发，将警帽拉平，放下手来。

卫生间里十分逼仄，余礼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镜子，黑云便只能从对方通透的眼眸中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形象，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在余礼一如既往的深情注视下感到不合时宜的暧昧，处于那萦绕在身畔的缠绵气氛中，黑云只觉连呼吸都不会了，他一把推开余礼的肩膀，逃也似的离开这里，方才后怕地长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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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训练还算顺利。两人独处的时候，黑云似乎也能更坦诚些。

余礼一边温声细语地跟他传授林间跟随的技巧，一边在脑海中涂涂改改黑云的训练计划，这本是他两天内为黑云拟的第三份方案，但黑云一次又一次超出预料的表现让他也不得不随之一次又一次修改。黑云的天赋很高，刚来玉兰基地时赵志云曾这样介绍他的新搭档，现在余礼更深刻地理解了这所谓“天赋”有多么不讲道理。其他犬三个月能才能记住的细节，黑云用一上午就能学得大差不差——训导员的一生如能遇见这样一头犬，无疑是莫大的运气，只除了一点，假如他的情绪化能更可控些就好了。

即便如此，余礼依旧对现状十分满意。自一次事故后他终日处于惶惶不安的迷茫中，意外的发生一度让他对过往守正不桡的原则产生怀疑，他犯过很大的错，也因此面临极大的痛苦，曾经他以为自己的余生将在此般滚油煎心的痛苦中，但玉兰基地却意外通过了那张警犬配对的申请……然后，他遇见了黑云。

余礼抬起头来，黑云正在皱眉思考着什么，林间的阳光破碎成线分开他俊秀的脸和乌黑的发，抬头看向余礼时，墨色浓重的深邃瞳孔被染上微不可察的光。

“我觉得可以。”黑云说着，活动一下手腕，他刚刚热身结束，浑身的肌肉随着呼吸收缩复又舒张开来，尽显力量感。

余礼看他蠢蠢欲动的，也是闲不住了，便问他：“记住了吗？那我们试一次。”

黑云极其敷衍地点了点头，当余礼比出“准备”的手势时，他的视线却陡然凌厉起来，像一头锁定目标的野兽。

他们站在一片树林里，玉兰基地北面连山，提供了很好的林间追踪模拟场地。余礼先是在原地小幅度地转移重心，确保黑云周身的注意力已全然在他身上，而后猛然启动，径直跑向林间最茂密的灌丛中去了。黑云在他蹬地的瞬间已然做出了反应，跟着他的脚步也蹿了出去。

犬的瞬时反射能力极佳，加速度也远大于普通人类。黑云几步便在层叠的树丛中间看到余礼转瞬即逝的身影，在与他相隔两树远的地方，恼人的林间灌木遮挡了他的视线，黑云正要追上去，忽又想起余礼方才千叮万嘱的话：

“你不是在追逐我，黑云，我们之间是一体的，却不应该走在一起。林间跟随的不是追及游戏，我们要保持最大的速度前进，但不能丢失对方。”

黑云的目光穿过葱葱灌木对上余礼的视线，奔跑中对方的眼神依然冷静，却又像一只弯钩牵动黑云的思绪。他调整了脚步，主动配合余礼的节奏，当他不再将精神耗费在“追逐余礼”的问题上时，便能意外感受到风中余礼的呼吸，他们间分明隔着两树的距离，甚至随着路况的改变而时远时近，但当黑云从丛林的间隙感受到余礼若即若离的一瞥，便奇异地觉得，他和余礼早已密不可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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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好啊！”

巴萨咬着一只半脸大的鸡腿，腮帮子撑的鼓鼓囊囊的，含混地说：“你的新训导员很厉害嘛，这么快就把你调教得服服帖帖。”

午餐时分，警犬食堂内。黑云端着盘子在巴萨身边坐下，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小孩真是完全不懂他的忧虑。每次和余礼独处时他都像被夺了魂似的，莫名其妙就和他配合无间、情投意合了——但他还没打算这么早就接受余礼。作为新来的训导员，他该百般妥协，费尽心思讨好他这位玉兰基地的“前辈”，然后等一个月过去……不，至少也是一周以后，他才会勉为其难勉勉强强地表示差强人意，他才可能接纳他。剧本本该是这样写的。

但就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也尚可接受，黑云纠结地想。耳边读不懂空气的伙伴还在持续嘟嘟囔囔着些无关紧要的事，关于今天的训练，或赵志云持续加深的法令纹。

“我今天发现，老大的抬头纹又多了一根。”巴萨叹气，“我也劝过他，叫他多笑一笑，也许皱纹就会增长得慢些，笑一笑，十年少嘛……”

黑云随口怼他：“是啊，这样就可以把多出的抬头纹转移到鱼尾纹上了。”

巴萨“嘟”了一声，很快又自言自语起来：“有时我也觉得老大和我之间的共同话题太少了，按三岁一代沟计算我俩间都有将近十条沟了。”

“那不是代沟，是喀斯特地貌了。”

“老大根本不理解我，怎么会有人不看超级英雄的？我上个月不是抢到了最新款‘蝙蝠侠’手办嘛，老大那天来我房里时居然说、说什么……‘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什么，乌鸦侠？’”

“咳……这真是太遗憾了，巴萨。”黑云矜持地咳了一声，才没在大庭广众下笑出声来。他本想再调侃几句智商堪忧的马里努阿犬，余光却看见一头黑背的多伯曼平犬出现在他们的桌旁。

他的餐盘重重砸在黑云面前，溅出的汤汁撒了巴萨一身，这张来者不善的脸对黑云而言很熟悉，对巴萨也是。

“你干什么呢！”巴萨一拍桌站起来，这阵异动引来半个食堂的目光。那头多伯曼平犬将脚一抬，吊儿郎当地就踩在餐桌上——也不怕步子太大扯着了，黑云不无恶意地想，总之面前的蠢货挑衅的目的已显而易见，毕竟黑云和他，还算多少有点恩怨。

这头犬名为“菲特”，比黑云略大一岁，14岁考入玉兰基地，却和当时不满13的黑云一起训练——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令他不爽的了。偏偏黑云每次训练成绩都稳压他一头，等到黑云最终以第一名的身份，成功匹配上那一届最优秀、也是唯一的女训导员后，菲特便单方面与黑云结下了梁子。

显而易见，这回他也不是来握手言和的。菲特龇牙一笑，问黑云：“听说你配了新的训导员，怎么样，这次的会待几天？”

虽然仍坐在餐桌前，黑云额上已是青筋跳动，当即攥紧了拳头。

偏偏菲特无所察觉，还在沾沾自喜地接着挑衅：“听说他的风格和越英还有点相像，要不你还是不要再耽误人训导员了，黑云，旧事重演可不……操！”

黑云一拳殴过去，力气大得直接把菲特掀翻过去，面朝下重重砸在地上。菲特捂着脸站起，恶狠狠地看着黑云，也从牙根里“呜呜”地发出低沉的威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