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 第3章 第 3 章金石同坚

秋分，辰时。

白逸尘在桌台前站了有一会儿了，手里握着的书却没有翻动的迹象。

白泠入境的时候是白露时节，现在已是秋分。雪国一年一度的万国商会正紧锣密鼓地筹备。

每年位于极寒之地的雪国立冬时分都要举办万国商会，商会欢迎世界各国各行各业的商人前来参加。每次商会都是促进雪国贸易交流，置换物资的好时机。雪国冰天雪地的面积广阔，农业极不发达，又坐落于高原偏处，交通商贸也不是非常便利，因此主要税收来源是文旅和矿产。

雪国与赫国虽然多年来都暗潮涌动，但是多番摩擦后还是相安无事，也是得益于两国的产业配置原因。赫国幅员辽阔，地形气候差异大，产业较为均衡。但最发达的是军事、工业。军事和工业都极度依赖矿业资源，可赫国虽然拥有矿产，但产量和净度以及冶炼、提纯技术都远不如雪国。赫国不是没想过直接吞并“弹丸之地”的雪国，但是尝试无果，甚至损失惨重。

曾经的雪国有过和赫国交战的经历，甚至在本国主战场大败赫国。

这就要说到两国另外一个互相制衡的原因了。镜灵界的术有互相克制的关系，就像五行生克关系，水克火，火克金一般。赫国的焰灵术刚好为雪国的魂灵术所克。所以即使雪国向来避战，赫国也颇为忌惮，甚至视其为眼中钉，几欲除之而后快。

早在镜灵界千年之前（镜灵界每一年相当于人界10年），赫国时任帝皇曾亲自南下攻打雪国。当时的帝皇在当今赫国史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年纪轻轻就成为四阶焰术师，年少轻狂，欲将雪国彻底平净，让赫国永绝后患。他带了众多兵将，却还是打了平手。只因雪国当时的女皇也是四阶灵术师。那个年代恰逢镜灵界灵气盛时，能者辈出，强者更强。雪国女皇的灵力也只增不减，让世人对两位帝皇生出一番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赫国征讨无果后与雪国的关系僵化，导致矿产受制，雪上加霜被迫休养生息数百年。这几百年是镜灵界历史书最为安定的岁月。各国无不感激雪国，雪国在镜灵界的地位就此奠定。两国随后开启鼎力对峙的局面。

此后，赫国对雪国的忌惮更深，轻易不敢妄动。

白逸尘现作为市舶司官员，主要职责便是对外商贸。他刚收到赫国的来访申请。这本也是职责内容的一部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但奇就奇在，这次赫国的来访者实属稀客。

一般的来访者都是某国使臣带他们的商旅团一起参加。国家元首鲜少会在这种商会露面出席，除非重要合作。而赫国太子这次居然不请自来。还是在他国内现下纷杂事多的情形下。白逸尘不禁好奇他能抽得出身吗？

而且，这样大费周章意欲何为？如果是为了凝绯翎，似乎她和他并没有什么公开的过节。这次赫国局面混乱，凝绯翎所属的迟家和皇族虽然表面似有矛盾。但根本上是其他家族对迟家煊赫地位忌惮而进行围剿。现任皇帝不过是一石二鸟，坐观虎斗，盼着两边两败俱伤，好把持政权。但，太子殿下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实在想不清楚。

白泠扣了扣门，走了进来。白逸尘虽然不像赫连珏那般风格突出，在雪国也是不争不抢的寡淡性格，但暗中也有许多女子爱慕。可以说得上是雪国女子共同的梦中情人，与另外一位小报热度颇高的国民夫君并列。

在温柔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没有锋利棱角的脸，宁静得像一幅画，让人心醉。他总是穿白中带少量或青、或蓝纹样的装束，与他的气质相配，真是衣品极好。但他不像是非常在意外表的人，白泠觉得他可能纯粹是出于公务形象需要的考虑，以及懒得为外貌费神的性子，一劳永逸便一直这么穿。

“逸尘哥哥这么出神，可是为商市的事情操心？”白泠跨过门槛，踱步进来。

经过这段时间在白家的融洽相处，白泠已和大家打成一片。在赫国就是交际花的白泠，在这里也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这些日子白泠在玉宸暗中了解情况，但没有直接与赫国那边的部属联系。风头未过，还是不要轻易冒头的好。白泠便在白家静下心来潜心修术。也在学术过程中增进了对白家各人的了解和感情。

白泠名义上的大姐和二姐都是时任家主白琼芳的女儿。大女儿白霄花性情冷淡，避世不出，但是身怀绝技。是与母亲一个流派的灵术师，拥有意念操控的能力。二姐白璇花热情外放，毫无城府，颇像赫国女子的性情。二姐擅长各类常规武器，是个实战高手。而白逸尘是家里的长子，排行老大，与白霄花同龄。虽然也不喜言辞，但作为长子尽职尽责，总是落落大方地出席各种场合，替白家发言。其实他并非白琼芳亲生，这说来话长暂且不表。白泠觉得这个白逸尘也是扮猪吃虎的好手，平时不声不响，实则精通各类非常规武器，在任文官也尽职尽责，实力非凡。

白家这三宝性格各异，但真是不容小觑。可见白家多年承袭帝师职位，负责皇位继承人的教习，也是名副其实。

白逸尘闻声回头，微蹙的眉头稍展。

“嗯，是有些伤神。”白逸尘轻皱眉头，目光未离手上的信笺。

“可与我说说是为何烦恼？”白泠装作不知问道。其实白泠早就收到赫国的线报，赫连珏打算亲自来找她。

“白泠妹妹……你……”白逸尘转过头来，本想试探着问一下白泠对于赫连珏来雪国的态度。但他不好意思直接说明，怕她想起前不久的家事伤心。虽然他不知晓在赫国时两人的过往，只知道她曾经是赫连珏的妹妹。他认为在这层关系上，如今她被迫逃亡到雪国，赫连珏作为太子，某种程度来说在这件事上代表了帝王的立场。那么在这场灭亡残局中，他就难逃其咎。

“算了，我与你直说吧。赫国的太子要来访我国商会。就是，赫连珏……”白逸尘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量慢慢降低，边说边试探着看白泠的脸色。

“嗯。倒也正常。来商会是假，来看我还活着与否是真。”白泠似毫不在意地说到。但她也误导了部分信息，没有告知她清楚赫连珏不是敌人，不是来要她的性命。至少现在不是。

有这样复杂的身世，她即使对雪国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但在赫国成长过程中也从父母和外界得到不少关于两国的信息。她知道雪国大部分人对赫国是有敌意的，雪国人厌战，大多爱好和平，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而赫国在多年前进犯雪国，其余时候与雪国也多有摩擦，两国的关系从上到下都真的说不上好……

而白家，作为雪国贵族的翘楚，多年以来背靠着皇族凝家，代表了雪国主要的统治阶级。在多次交锋中，和赫国也没少结仇……白家甚至在早些年赫国求姻的时候，是主要的反对声音。可以说，白家相当于赫国的迟家，是帝皇的左膀右臂。

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白家极力反对凝寒英嫁到迟家了。除去国家利益，还有一分家族的纠葛。据白泠小时候听母亲所说，决定成亲之后，白家和凝家的关系疏远了一阵时间。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让其余宗亲有机可乘钻了空子。外祖母凝玉华的皇权被大幅削弱，以至于后来变成这个局面……

因此在多方因素考量下，她选择了陈述对自己更有利的说法。一来时间渐久，昨日之情未免难掩今日之恨，她投靠雪国，将来不是没有变成仇敌的可能。二来如今尚在白家，虽说有情利纠葛在，两家关系较为可靠，但她只在幼时回过雪国，隔代的关系始终不是自己所能把控的。人在屋檐下，还是需要审时度势。

白逸尘很是吃惊，她居然如此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白逸尘有着和白泠类似的经历，在更小一些的时候，便被白家收养。虽然白家待他极好，但他仍是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和消化父母双亡的事实。他不是一开始便这样温和，曾有过暴戾的时间。但因为有白家的宽容和教导，才慢慢走出来。

“你……我会尝试去回绝……”白逸尘讶异之余仍是担忧。虽然他作为市舶司司监，也就是管理外贸事务的二把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毕竟这不仅涉及到商贸，还涉及到两国外交。此事有些内容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所以他才颇为为难，否则他早就一口回绝了。

“不必了。”白泠打断道。“即使不让他们来，他们也不会死心的。拦得住一回还能拦得住两回吗？摄政王那边你怎么交代？他会起疑心的。我不能连累白家。再说，权力争斗本就残酷，皇权更是。我从小便知晓这些利害，胜负恒常轮转。有赢家就有输家。要赢得起，更要输得起。”白泠似乎解释了她淡定态度的原因。

是的，这其实是她的真实想法。不恨吗？是恨的，恨得快要麻木了。从年初她知道这些人要对他们家下手之时，愤怒就充满了胸腔。那个狗皇帝怎么能？他，又怎么能？

可是又能怎么办，她已经尽力配合父母，竭力挽回局面，也尝试过找赫连珏……有什么用？

这场棋局早就已经铺就好，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就已经铺就好。他们不是不知道。父亲、母亲从小教育她要内敛谦逊，不要张扬夺目，他们家有多显赫，就有多少人在背后嫉恨。皇帝所谓的青睐，极致的宠信，不过是个诱人上钩的饵罢了。给外人的妒火添油加柴，给迟家的警惕蒙上罩布。皇帝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杀忠臣良将的事会在史册载上恶名。

这个天罗地网一般的死局，任他们冲撞，也已经走不出去了。就像当年的凝家，没有和亲以外的道路。

作者真的很喜欢一丝不苟、认真严谨的逸尘。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里遇到多少是想好（认）好（真）调（学）戏（习）一下的。

PS：一个人写这种严肃权谋文真的好苦，和我这发疯的性格格格不入。开完这本就要写个发癫文奖励一下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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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金石同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