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见：规则洗牌 第30章 30. 局中人

到了京城，李言锋特地令手下人先回李府，他自己则真照着柯清云在字条上的“吩咐”去找了福来客栈掌柜。

交接完那些马匹，他拒绝了掌柜直接给他的那一大箱子丰厚报酬，改为要求掌柜以“承诺”作交换：“日后，若我有求于你们，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掌柜不无欣赏地看着李言锋，当场允了他一个承诺：“好。以后若你有所求，但凡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帮你。——但只限一件事。”

李言锋从见到掌柜到现在，他已证实了自己原先猜测：他们果然是一个势力不容小觑的神秘组织！而且不只那个巫女当初是故意接近他，就连眼前素未蒙面的掌柜，很明显也是早知他是谁，为何而来。——至于承诺……但愿，永远不会有需要用到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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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周允瑞即将及冠，李言锋又是这时候风尘仆仆赶回雁京……

不只杜宇默，其他人都不难看出——这是周允瑞私下的命令，是有意的安排。为的是助他自己能够顺利收回那三份辅政大权，坐稳皇位。

当然，李言锋得以回来也必然是需要他恰好打了胜仗——得以用“凯旋归来”作借口，才能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归京，让一干人等在知道李言锋竟然已经到京之时，也没理由公然阻碍他之后在京期间的任何会与周允瑞更加深入配合的行动。

而促成此事竟然如此顺利实现的关键：周允瑞究竟如何通知到李言锋，让他能这么赶巧的回来？还刚好就是他打了胜仗后便即刻启程，一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平安归来，直到进入京城，他的手下先回到李府——“李府有异动”——这才让全京城虎视眈眈者知晓——原来李言锋已经回来了！——周允瑞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李言锋又是如何做到的？他们又是怎么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

思来想去，除了有神秘且实力不俗、绝不逊于杜氏和苏氏“合力”的势力在暗中帮忙牵线、及时提供情报避险、乃至沿途给予他们暗助支持之外——无论是杜宇默、杜萱、还是苏立文，都不认为还有其他解释可以合理化李言锋竟能在他们京城这边才刚收到“他打了胜仗”的消息后没几日，他本人就已抵京！——同时的，那两人还没正式见面呢，周允瑞竟然也有了一套跟之后李言锋近乎一致的说辞——说李言锋的回京，是周允瑞召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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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锦离开雁京时，苏云峰和苏云畅特地在那个时辰让自己身处在有两个以上认识他们且并非听命于他们的旁人在场的场合，以便事后在面对苏立文时能够洗清自己嫌疑。

然而，这对苏立文而言可不是好事，反而给他敲响了警钟：苏云锦能如此顺利脱逃，且完全没有他两个儿子从中协助，要么是另有神秘势力帮他窜逃，要么是苏氏旁支中恐有多数叛变，而他竟还一无所知，全然不觉！

苏立文觉着这两种可能都有！并且，苏氏以外唯一最可疑的协助势力，只会是他曾接触过几次的——柯族。

据他了解，福来客栈正是柯族在雁京布下的其中一处联络点。虽然不知建朝初期，柯族究竟如何与开国皇帝说定的“互不干涉”，才使得那处客栈竟然成了周氏王朝世代子孙都不得触犯的禁地，招惹那里就等同冒犯开国皇帝！

纵是有心者想要一探究竟，也从没有哪方势力胆敢明着去，只能暗着查。且，柯族自身似乎也总能拿捏着每一任雁皇和各大氏族各自的致命把柄，逼得他们个个都不敢动它。

这些事，在雁国，尤其在他们几大世家大族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逾越的与柯族交往的底线禁忌。否则……曾有过先例：

只一夜之间，一个世家大族全族被屠，无一活口，且完全找不到外敌侵入的证据。用的全是就地取材的那世家自己家族的器物。而同时的，其他大族族长和雁皇枕边也皆收到了一封“警告信”，次日待他们看见“警告”和获知到已经发生的屠族事件之后，全都一齐噤了声，再不敢对柯族势力有意图染指的非分之想——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对此绝口不提。

苏立文不是没有怀疑过杜氏，可他查到的有关杜宇默近来的行踪，自苏云锦失踪后，他们再没有过任何交集。

“那就只剩福来客栈了。”

苏立文最终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客栈，一探究竟。

正当他悄然摸进福来客栈后院，恰巧瞧见风尘仆仆赶来的李言锋，见到他牵引着几匹马（乍看之下，能有一小群）跟着小二去了马厩。

苏立文见了，本打算更进一步继续跟踪他们，却在他欲动之际，远远瞥见随后紧追上来的福来客栈掌柜！

苏立文撞见此景，即刻改变主意，转身打道回府。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苏立文这才后觉自己被算计了！

没想到曾卖过他两次“溶血丸”，还卖给他一个不得了情报的柯族蒙面人，竟然就是福来客栈的掌柜！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看那掌柜的步法，身上散发的气势，简直跟当年那个蒙面人一模一样！

苏立文认为这绝非巧合。他的判断不会错！——缺的只是实质证据：比如，当年被迫签的那些契约……

可是，他能怎样弄到手呢？

二十多年过去，他连续签了三次契约，一共有九张纸上都签有他的名字，摁有他的血印，——可他还不是到现在仍然连一张都没能弄到手。——别说弄到手了，就连再瞧上一眼都没机会……

仔细分析，不难想到：能知道原来当年苏立文其实也知杜宇默“换婴”预谋的，只可能是当初卖给他情报的“柯族”。

可是，柯族也只是应他的要求卖给他能致杜宇默和杜萱于死地的关键情报。至于他自己打算如何使用——柯族从未干涉过。而那次之后，他也再没什么重大事件需要找上柯族，也没任何迹象表明柯族会知道他在买到情报之后又做过些什么？再者，柯族从未主动找过他……

那个福来客栈，本来就是先于莺歌楼建起，而且曾经的几次——苏立文上一次去那客栈，都已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客栈掌柜还一直是他认识的面孔，——却不知，现今已换了人。还换了跟苏立文印象中的那个蒙面人形态、气息皆十分相似之人！——难道是巧合？

“巧合吗？”

苏立文想起之前才刚潜入客栈后院即撞见的那一幕：没有守卫，没有暗器机关，还刚巧让他一进到后院即会选择最合适他隐匿的角点，在那儿正巧瞧到“该他看到的”——正好就是能轻易窥见去马厩的方向，让他看到先他一步走到那儿的李言锋正跟着小二从他眼前经过——而他们还发现不到他，紧接着，就是没有觉察到他正隐藏在附近的掌柜，也跟去找李言锋……

——真有这么巧？

“不！一定不是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早年，苏立文在接管莺歌楼后，第一时间就对那个早在前朝就已建在那里的福来客栈很是在意，还曾多次派人前去暗查——却无一人得返！

有了前车之鉴，苏立文即便自傲于自己的功夫，也不会盲目自信到认为是自己的武功过人才轻易避过客栈后院的机关，得以平安、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后院，然后发现他眼前看到的那一幕！

不管里头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内情，苏立文也不能自己擅自去将此事透露给周允瑞知道，更不能在外面随便煽风点火、散布谣言。

他的处境跟杜宇默可不一样。而李言锋又是周允瑞的人——至少表面看是这样。——那不管李言锋“私自回京”究竟是周允瑞私下密谋安排的？还是李言锋跟杜宇默其实暗中早有勾连，表面欺哄周允瑞，实则暗中联合杜宇默密谋协助杜氏造反？又或者，是柯族跟李言锋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总之，不管怎么看，苏立文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去告发李言锋私自回京一事！

——尤其，这次还牵扯到福来客栈……

那选择闭口不言，静观其变，恐怕才是对他最为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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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立文刚一回府，就遇上特地前来找他的内侍——但来人并不是周允瑞身边的穆可——却是特地来传唤他进宫见圣，而且是立刻？

苏立文不敢耽搁拖延，连衣服都没换便径直跟去了宫里。——他没有被带去周允瑞的御书房，而是被带去了杜萱的寝宫。

“难道是太后假传圣旨，假借陛下之名诓骗我进宫？”半途看出前去方向，苏立文开始心有动摇，怕杜萱会联合杜宇默在宫内对他不利，便起意要设法逃离……

“苏大人！”没想，就在前头一百米拐角处，忽然出现一人，特地叫住他，并朝他迎面走来。

苏立文连同跟前领路的内侍闻声皆一齐站定住，待那人走近，领路内侍立即向他恭敬行礼，却在要开口称呼他之前，先被来者抬手阻止，而来者直接无视内侍，径直走到苏立文跟前，朝他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小树见过苏大人。”

“小树？——哦！原来你就是小树。——平日里都是穆可陪同陛下上朝，御书房议事也只有穆可在陪……早对你有所耳闻，今日总算见到了！”

苏立文的口气没有丝毫讨好、拉拢，更多的是试探。虽然私下里没少利用这个小树获取宫内情报，但那都是他的心腹手下代为去办，他只是记得有此人，但从未亲自见过，也怕留下把柄。——“小树”的价值远不及穆可，还不配他冒那么大风险亲自接触。

自从“苏皇后”突然病逝，整个宫内——尤其后宫之事，基本掌握在杜萱和杜宇默手中，连能听到什么，能打探到什么，听到的是否是杜氏那边希望他们听到、知道的？——苏立文都得一一甄别。

自那以后，苏立文一直只知“穆可”——确定他跟先帝颇有渊源，的确不是杜氏那边的人，——至于其他人，苏立文基本没印象。——除了先帝临终前临时调配给周允瑞、如今已经爬到仅次于穆可的“第二”位置的内侍——小树。

“你这时候出现在此，应该不是巧合吧？——难道，你是太后的人？”苏立文看小树是从杜萱那边过来，就这样问了。心里怀疑自己过去从他那里收到的情报，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杜氏人设计的？莫非今日杜氏那边是打算找他摊牌？

小树摇头，回道：“苏大人若好奇，可回去问问你家二公子。对于我的过往，他应该最清楚不过……”

这个回答倒是苏立文始料未及。——苏云畅竟然能在他眼皮底下把手伸到内宫来？还伸得这么深！——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

小树这样介绍自己跟苏氏的关系，迫使苏立文不管信不信都得乖乖先跟他去见杜萱，以洗脱他在杜氏和周允瑞眼里可能与小树“私相授受”的嫌疑。

小树怎么这么了解他的软肋？而小树特地在此“挟持”他的目的——或者可能就是苏云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说，二郎也是苏氏子孙，他不可能会害自己生父，害自己的族人！——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一路想不通又忍不住始终在琢磨着苏云畅真实目的的苏立文，不知不觉跟着小树走到目的地——一处四周被湖水环绕的湖中亭。

苏立文独自下船，上岸，小树则自觉将船划远。

眼下处境，苏立文只能将注意全集中在当下身处的这个地方——抬眼看想眼前人，那三人早已在亭中久候他多时了。

杜萱——他早有预料；

周允瑞？——他有些意外；

穆可？！——让他顿感诧异！

他们三个何时走到一块儿了？那到底他们仨——不，应该是穆可和杜萱，究竟谁听谁的？杜宇默知道吗？为何又找上他？

“难道是杜氏内讧了？杜萱想要除了杜宇默？”苏立文不由心起狐疑。

“你们……”苏立文一脸困惑。

“苏大人先请坐。我们有事需要与你共同商议。——当然，是件好事。”更令苏立文意外的——这次十分罕见的像这样的四人会面，竟是由穆可主持。连装都不装了。

看杜萱的样子，似乎早已接受；周允瑞……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习惯吧。

苏立文顿了顿，终还是迈步上前，坐下。小心翼翼的一边观察他们三个，一边问道：“你们找我究竟想商量什么？”

眼前场景：既然穆可都能跟“太后”“皇帝”同坐一桌，那他苏立文自然敢以“平视口吻”与他们交谈。既然穆可都不装了，那他还摆那些“君臣有别”的虚假称呼作甚。他才不要自贬了身价。此时，他跟他们三个，即是势均力敌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