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黏稠地流淌在教室的窗台上。清晨的凉风吹进课室,却驱散不了毕业季特有的燥热与悸动。
沈莺悦站在黑板前,粉笔灰簌簌落在她的白衬衫袖口。她画完最后一格座位表时,指尖在"陆远洲"三个字上不着痕迹地停顿了0.3秒——这是她藏在月考座位表里第三百二十一天的秘密。无论班主任如何调整,陆远洲右手边那个位置,永远属于扎着马尾的沈莺悦。
"又在折腾座位表?"带着篮球场热气的嗓音突然在耳畔炸开。沈莺悦手一抖,粉笔"啪"地断成两截。陆远洲单手撑着讲台,汗湿的校服贴在后背,发梢还挂着未干的晨露。
陆远洲今天难得的早回到教室,沈莺悦捡起地上那截断掉粉笔放回讲台的粉笔盒,没有接陆远洲的话,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陆远洲跟着她背后回到座位,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强迫症又犯了吗?”
沈莺悦抬头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往他的桌子上盯着,声音平静的答了一句“我家的小黑的狗窝都是整整齐齐的”。
陆远洲突然用钢笔戳她手肘,在草稿纸上画了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狗,"你家的狗狗昨晚托梦给我,说它想拆家。"沈莺悦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柴犬:“得亏你不是读美术的”
沈莺悦没有再理他,继续收拾着手上的文具。
晨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们之间的课桌上投下摇晃的光斑。陆远洲这个话唠忍不住问沈莺悦“你准备考哪个大学?”
沈莺悦冲口而出“海大,经济学系。”陆远洲有点惊讶,这个扎着马尾,柔柔弱弱,文科满分又爱写作的女孩居然想考经济学。
这挑起了陆远洲的好奇心,可能自己对她并不是太了解。那个年代女孩最好的职业就是进体制,安安稳稳一辈子了,哪怕做个老师也是很好的选择。
时间静止,课室里只剩下了陆远洲手中的笔刷刷写在纸上的声音。
过了许久,沈莺悦低声的说“你呢?”
陆远洲听见抬头看着那双乌黑有神的大眼睛“什么,我什么?”
沈莺悦是自卑的,觉得自己家庭差距很大,他是双职工的独子,爸爸是机械厂的工程师,妈妈是棉纺厂的车间组长。虽说不是很高的职位,但也比自己个体户的爸爸要好。
沈莺悦不再吭声,也不知道该不该再鼓起勇气再问一遍。陆远洲回想起刚刚的对话,猜想她应该是想问他考哪里。陆远洲低着头一边赶作业一边说“我也想考海城的经济学,我们一起努力吧。”
沈莺悦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本来还想着毕业后,大家可能各奔东西了,她这段爱情还没萌芽就得结束了。心脏在心房撞击,她脸颊泛出一抹红晕。
陆远洲听不到回答,用眼角看过去,早上的太阳照在她瘦小的身板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像一抹照进未来的光,未来有沈莺悦。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一下,那个有强迫症的同桌仿佛也不是那么烦人。
上课铃骤然响起。沈莺悦理智瞬间回笼,却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其实我知道...你每次都把咱俩排在一起。"她的圆珠笔在签到表上划出长长的蓝线,那个嫌弃她整洁却会帮她搬作业本的少年,正望着窗外偷笑。
蝉鸣声里,毕业倒计时牌又翻过一页。沈莺悦突然发现,原来最炙热的不是六月的太阳,而是少年假装不经意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