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与暴戾孤狼 第5章 荆棘之路与无声的硝烟

陆野的意外受伤，像一块巨石投入七班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愤怒的涟漪。恶意犯规的证据（陈默冷静记录并拍摄的视频片段）被提交给学校，王猛和李虎受到了停赛和记过处分，但陆野脚踝韧带撕裂，需要至少静养一个月。篮球场上燃起的短暂星火，似乎还未燎原就被迫熄灭。

苏见夏去医院探望过一次。消毒水的气味弥漫，陆野躺在病床上，左脚打着厚厚的石膏，悬吊着，额角和手肘都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烦躁。看到苏见夏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别扭地别开脸，凶巴巴地嘟囔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苏见夏没在意他的态度，把一袋洗好的水果和一叠课堂笔记放在床头柜上。“笔记是陈默整理的，水果是晓薇她们凑钱买的。”她的声音依旧温和，目光扫过他打着石膏的腿，“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陆野硬邦邦地回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叠字迹工整的笔记。沉默了几秒，他忽然低声道：“……谢了。”声音含糊得几乎听不清，说完立刻又把脸转向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

苏见夏没再说什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和极度不甘的闷哼。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轻轻带上了门。她知道，骄傲如陆野，被困在病床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

陆野的伤，只是苏见夏生活中众多荆棘中的一根。真正的重压，来自那个名为“家”的牢笼和步步紧逼的“未来之声”竞赛。

继母李美玲的刁难变本加厉。苏见夏晚归的借口（在奶茶店加班）似乎引起了她的怀疑。

“天天这么晚回来，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勾当！”李美玲摔摔打打，故意在苏见夏深夜背稿时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装模作样！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命！”

父亲苏建国依旧沉默，只是看向苏见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愧疚。有一次，苏见夏在厨房发现他偷偷往她书包里塞了一小盒牛奶，对上她的目光，他慌得像做错事的孩子，匆匆走开。

更糟糕的是手臂的旧伤。一次拖地时，李美玲故意将沉重的拖把桶踢翻，滚烫的水溅在苏见夏的小臂上！虽然她躲闪得快，只烫红了一小块，但护腕被打湿，露出了下面大片尚未消退的、新旧交叠的青紫淤痕！

“哟，这胳膊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李美玲阴阳怪气地凑近，眼神锐利如刀，“还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见夏猛地拉下袖子盖住伤痕，心脏狂跳，脸上却强作镇定：“不小心撞的。”她匆匆收拾好狼藉，躲回房间，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李美玲起了疑心，这让她在家中的处境更加如履薄冰。

校园里，无形的硝烟也在弥漫。三班的秦璐，对“未来之声”市赛名额志在必得。她不再掩饰对苏见夏的敌意。

走廊偶遇，秦璐会故意和身边的小姐妹提高音量：“有些人啊，就是没点自知之明。麻雀就是麻雀，插上几根毛也变不成凤凰。市赛评委可都是重量级人物，可不是靠装可怜扮柔弱就能糊弄过去的。”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苏见夏。

苏见夏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只是握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秦璐的资源优势更是碾压级的。她请了市里最好的外教一对一特训，拥有独立安静的练习室，甚至她的演讲稿是由名师润色、逻辑严密、辞藻华丽。而苏见夏，只能在深夜废弃的体操房，借着昏黄的灯光，一遍遍打磨着自己朴实的稿子。她的优势，只有深入骨髓的热爱和那份在绝境中磨砺出的、近乎偏执的坚韧。

她学会了在嘈杂的电视声中屏蔽噪音，在手臂的隐痛中调整发音，在秦璐的冷嘲热讽下保持内心的平静。每一个单词的发音，每一处情感的递进，都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深夜，被她反复锤炼。她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人也清瘦了些，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像淬过火的星辰。

——

市赛的日子终于来临。舞台灯光璀璨，台下坐着教育局领导、外籍评委和各个学校的精英。秦璐果然不负众望，她妆容精致，台风自信大方，一口流利标准的英式英语，配合着精心设计的肢体语言和PPT，赢得评委频频点头和观众席热烈的掌声。

轮到苏见夏。她穿着洗得发白却熨烫得平整的校服裙，素面朝天，走上舞台。灯光打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单薄。台下有轻微的议论声。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观众席，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陆野在医院，周晓薇她们在赶来的路上），却意外地在对上评委席一位中年女评委（Mrs. Anderson）的目光时，看到了一丝温和的鼓励。

她开口了。声音不如秦璐那般华丽圆润，甚至带着一点因紧张和疲惫而产生的微哑。但她讲述的故事——关于一个在黑暗中寻找微光、用语言作为凿子试图在命运石壁上刻下痕迹的女孩的故事——却异常真实而动人。没有炫技的词汇，没有夸张的表演，只有发自肺腑的情感流淌和那份历经磨难却依旧清澈的信念感。她谈到伤痛如何转化为力量，谈到在沉默中坚持发声的勇气，谈到对连接不同灵魂的渴望。当她说到那句：

“The voice, even trembling, if it comes from the heart, can shatter the thickest walls of indifference.” (声音，即使颤抖，若发自内心，亦能击碎最厚重的冷漠之墙。)

台下陷入了一片寂静，许多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演讲结束，掌声虽不如秦璐那般热烈，却更加持久，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Mrs. Anderson 甚至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

等待结果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后台，秦璐被一群人簇拥着，志得意满。苏见夏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小臂护腕下的伤痕，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她已竭尽全力，无怨无悔。

然而，当主持人宣布结果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获得本次‘未来之声’市级选拔赛一等奖的是——”

短暂的停顿。

“——秦璐同学！恭喜！”

掌声雷动。秦璐在簇拥下骄傲地走上台。

苏见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她紧紧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惊呼溢出喉咙。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二等奖。一个合情合理，却让她心中那簇燃烧了无数个日夜的火苗骤然黯淡下去的结果。

后台通道里，苏见夏遇到了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离开的秦璐。

“恭喜啊，苏见夏，二等奖也很厉害了。”秦璐停下脚步，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毕竟，起点不同嘛。下次继续努力哦。”她轻飘飘地说完，如同胜利的女王般翩然离去。

苏见夏站在原地，周遭的喧闹仿佛都离她远去。她看着秦璐光彩照人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张薄薄的二等奖证书。证书的边缘有些卷曲，被她无意识攥得紧紧的。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失落和不甘，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压抑的家，所有的努力和坚持，在权力和资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滑落，砸在证书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她飞快地抬手擦掉，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出了这个让她梦想暂时折翼的地方，背影在喧嚣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