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我在仍旧拥挤的候车大厅里,等待着列车发车。反复核对车站里的时刻表和手机上的电子车票,确认检票口和发车时间全部准确无误。
此时我想找一个座位坐下,可一眼望去座位全都被稀稀拉拉地占满了。于是我准备去洗手间躲一会。
确认自己去的是女厕,进门,穿过洗手台的区域,找到一个开门的隔间,走进去,关上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唯一的背包挂在门把手上,掏出手机准备刷一会消息,顺便又看了一眼时间,一点零五分。
距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时间还完全来得及。
于是我开始刷手机,随意地点击又返回、下滑上翻,没在意自己刷到了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会,我再次确认时间,一点十三分,离发车时间还是尚早,我要待到一点二十五分,在开车前二十分钟的时候出去,出去时在开水房接一杯水,上车以后直接躺下,明早醒来喝一口水。
想到这我不禁有点困了,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等会躺下睡觉的感受,然后明天一早醒来,然后……
然后怎么样,我在哪里下车?想到这个环节,我不禁一激灵,马上打开手机,找到自己的车票,k199次列车,发车时间一点四十五分,6号检票口,03车厢17号,始发站……没有写终到站。
我点了一下车票,心想终到站是不是藏在里面了,但是没有反应。没有终到站的话我从哪下车呢?但仔细一想,我应该是先知道的要去哪,然后再买的火车票,所以我到底是要去哪呢?
车票上不仅没有终到站,也没有经停站,连沿途经过哪里,都是一片空白。我准备出门问问乘务员,虽然乘务员可能会觉得我很傻,但也没有办法了。
正当我想推门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厕所的门似乎卡住了,我推不开。
“有人吗,这个门好像坏了,能帮我开一下吗?”
没有人回应。厕所的门并不结实,我想把它踢开。但这是我突然感觉头很晕,接着一股强烈的疼痛传来,我难以忍受而蹲了下来。
这时我终于想起来了,我这趟旅途的目的。我要去治病,治好我经常头痛的毛病 。疼痛持续了一会,终于稍稍停歇。我重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机,一点四十分,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我猛地一拧门把手,这次门没收到什么阻碍地开了。我跑出厕所,候车厅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灯光也变得昏暗了许多。我跑到6号检票口前。“还能上车吗?”我问。
“当然能,时间刚刚好。”检票员说。
我快速地跑了进去,冲下楼梯,到了站台上。附近的轨道都空荡荡的,只有这个站台旁有一趟火车。
“k199吗?”我问乘务员。
乘务员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登上火车。火车夜间的卧铺车厢是会熄灯的,因此车厢里很是昏暗。我突然想到刚刚检票员和乘务员都没有检我的票。
但因为刚刚的头痛,再加上之后的跑步,我有些虚弱,只想赶紧躺下,明早再处理这些事。我找到了自己的铺位,我买到的是硬卧的中铺,这节隔断里其它的铺位上似乎都没有人,这样会更安静,我很满意。
我爬到自己的铺位上,舒服地躺下。火车也行驶了起来,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
而这时隔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其它的铺位上似乎也有人动了起来。
“这节车厢上就这些人吗?”一个男声说。
“好像齐了。那里还有一个?”又是一个男声说。
“她怎么还在睡,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是普通旅客?”一个女声说。
“普通旅客进不来的。叫她起来?”一个男声说。
“这样好吗?要不咱们还是别管她了?”女声说。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那个女声突然尖叫了起来,有人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李红烛从铺位上艰难地坐了起来。
“卧铺车厢过了晚上10点就熄灯了,是睡觉时间了,不要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回去睡觉。”李红烛松开了她的脖子。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恐的表情,只见她连点了好几下头,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剩下两人也跟着她离开了,车厢又安静了。李红烛满意地躺下。
但是她却没能睡得很安稳。头疼又开始了,今天犯了两次,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这趟旅途的目的就是解决自己的病。但她记不太清上车后具体应该怎么做了。记忆丢失也是头疼的副作用之一。
李红烛强迫自己睡去,睡着了疼痛多少会减轻一些。经过不知多久的努力之后,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八点多,3号车厢里,一个女人形容憔悴地望着洗漱镜。昨晚她没有睡好。
这时她听到有人向着这边走来。她一扭头,看到了昨晚让她没睡好的罪魁祸首。
李红烛睡眼惺忪地走向车厢尾,一只手里拿着水杯,一只手里拿着牙刷和牙膏。
女人紧张地让开。李红烛接了半杯热水,又兑了半杯凉水,开始刷牙洗漱。
“你好。”白天的李红烛看起来正常了许多,这使得女人鼓起勇气向她打了个招呼。
李红烛疑惑地看了过去,一脸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样子。她把嘴里的沫沫吐掉。“你好。”她把招呼打了回去。
女人见状笑了起来。“我叫任轻弦。”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李红烛。”李红烛含糊不清地说。
“既然能分到一个车厢,咱们也是有缘人了,希望这次能多多帮助啦。”
李红烛懵懂地点头,为什么要互相帮助,她没有理解,但似乎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她点头了。
任轻弦更加愉快地笑了起来。
李红烛洗漱完毕。她趁机问了任轻弦那个昨晚困扰她的问题。
“没有检票?”任轻弦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本来就是,不用检票的啊……”
既然不用检票,那就没有问题了。李红烛感到有些饿了,她想去吃些东西。于是她问任轻弦餐车在哪。
没想到任轻弦的表情突然变了。“不能去其它车厢,只能待在这个车厢里。”她着急地说,“你若是没带吃的,那吃我的便好了。”
李红烛想要拒绝,但架不住任轻弦守在车厢门前,一副完全不想让她靠近车厢门的样子。她不懂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但那就听她的吧,白吃白喝她也很愿意。
就这样李红烛和任轻弦一起吃了早饭,一同吃早饭的还有昨晚另外两个说话的男人。车厢里似乎只有他们四个人。
“这节车厢里人真少,是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吗?”李红烛说。
任轻弦一脸黑线。
“难道你真是普通旅客吗?”两个男人中年龄小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那个发问。
李红烛十分茫然。
“你要到哪下车?”两个男人中年龄大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那个说。
“我不知道。”李红烛说,“我的脑子有点问题,记忆有些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我上车是为了看病。”
李红烛见到那两个男人都松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们就是同僚了,希望这次合作愉快。”李红烛更加茫然了。
任轻弦突然举手,像课堂上回答问题般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四十多岁男人说。
“她不是会失忆嘛,所以可能失去了之前买票的时候的记忆,买票的时候知道自己要去干嘛,上车的时候给忘了。”
“既然如此,我们解释给她听吧。”四十多岁说。
“还是我来!”任轻弦说,“这趟列车没有名字,只要买到票的人都可以上。不能离开上车时所待的车厢,列车行驶的时候不能下车,停下的时候不能不下车。等到了终点站,就可以实现你的任何心愿。”
李红烛消化着这些信息,在她失去记忆的时候,她居然给自己买了这么一张奇怪的车票。不过这也正和她意,她只想解决自己头痛的毛病,既然任何心愿都能实现,那解决头痛应该也不在话下。
“怎样才能到终点站呢?”李红烛说。
“我不知道……“任轻弦说,“不过终点肯定在前面,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到。”
“下次列车停下的时候我们就必须要下车?”李红烛说。
任轻弦点头。“现在在车厢里我们是安全的,但列车一停下我们就必须下车,重新买票再上车。在外面,可能会有危险,什么人都不能相信……”说到这里,任轻弦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色。“我也是第一次上车,也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把任轻弦抱在了怀里。“不怕不怕。”他像哄孩子一般哄着任轻弦。
李红烛这才发现这两人似乎是一对。
那个年轻男人此刻说话了。“我是第二次上车了,等下车后,你们可以听我的。”他说,“我叫吴孟超。”
“李红烛。”李红烛点头,她没有什么意见。
“于望忧。”
“你们都会些什么?我原来是当兵的,多少会点功夫。”吴孟超说。
“我没当过兵,原来干重体力活的,只是一身蛮力罢了。”于望忧说。
“我,我是学生,我知道要来,在网上学了些占卜通灵的方法。”任轻弦说。
“网上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信啊。”吴孟超说。
任轻弦涨红了脸,但被于望忧挡住了。
“你呢?”吴孟超问李红烛。
“我不记得了。”李红烛说。
吴孟超叹了口气,似乎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回答。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上次我们五个人,每个都比咱们现在这几个会得多,可就这样最后能再次上车的只剩下了三个。”
于望忧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剩下的人呢?”李红烛好奇地问。
吴孟超没有回答,任轻弦往于望忧怀里缩得更紧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虽然不强,但只要齐心协力,还是有机会的。希望到时候各位都别藏私,也别起异心,不管谁遇到危险了,都尽力去救。”吴孟超说。
于望忧点头,也替任轻弦答应了。
李红烛也点头。“既然商量好了,那一言为定,如果你们遇到危险,我会救你们的。”她认真地说。
吴孟超一脸无奈。这个队伍里只有他有过一次的经验,于望忧看起来力气虽然大,但也没练过什么,还带着任轻弦一个拖累,剩下这个女孩子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他感觉前途很渺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没人再说话。李红烛又感觉有些困了,她要去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