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还没有坎尔特拉,甚至连王国这个词汇都没有出现。人们分居在各地,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聚落中。我也是在一个聚落中长大的。至于父亲和母亲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像我这样的,甚至不能称为人的存在,会有亲生父母才很可笑吧?
起初我平平无奇地长大,和聚落里别的孩子一样。母亲把我保护的很好,使我从没有生过病,也几乎没有受过伤。那时候,我跟你们,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同吧。会惧怕黑夜,惧怕野兽,惧怕烈火,惧怕刀刃,惧怕族长,惧怕责骂,惧怕怒火,惧怕疼痛……说起来我小时候其实是没有什么感受到疼痛的经历的。最接近的一次是被热汤烫到。嘛,应该一点也不严重,再加上我的体质,是连水泡都不会有的。但母亲帮我用凉水冲洗了许久,又涂了很多草药。但是,那时我觉得烫伤真的好痛苦。于是当我看到部落里的男人被野兽抓伤,看到母亲的手被针刺伤的时候,我会想,我都已经这么痛苦了,那他们到底会有多痛苦。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我就这样长到了十岁。我记得,那是聚落里举办祭典的时候,要到附近的山上祭祀兽神。母亲牵着我的手,在夜晚的山路上。突然有野兽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祭祀的队伍被冲散了。我和母亲也被冲散了,在慌乱中我不小心踩空掉下了山崖。
我从峭壁上坠落了下来,又沿着山坡滚落了下去,直到被杂草和树枝拦住。我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虽然很痛苦,但我还能站起来,还能走路。我从夜晚一直走到天明,又从天明一直走到傍晚,才走到聚落前。
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回到母亲的怀抱中,母亲会为我用凉水冲洗伤口,为我涂上草药,为我包扎,轻柔地哄我。很快,我就能从痛苦中解脱了。我问族人母亲在哪,但不管问谁,他们都会一脸惊恐地跑开。直到我走到族长面前,母亲和父亲就在族长身后。
我呼喊妈妈,但是没有得到回应。父亲拦着母亲,我看不到母亲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哭泣声。
族长厉声喝止了我,说的大概是“怪物!你想干什么!”之类的话。我想,我是怪物?怎么会。我跟爸爸妈妈还有你们一样,都是人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的四肢已经布满裂痕,有暗红的血液不断地渗出来。左腿的骨头似乎已经折了,以不自然的弧度弯曲着,使我一路都是跛着走来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血垢和尘污混在一起,很不干净。最重要的是,一根被折断的树枝扎穿了我的胸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可怖的洞。
我是人类吗?难道我不是人类吗?人类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去吗?我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但没两步便崴倒在地。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拿长矛,或者是刀,甚至是木棍,向我冲了过来。
好疼,真的好疼,即使过了这么久,那时的疼痛,我依然记忆犹新。到最后,我也没能看见母亲的脸,我的眼睛被戳瞎了,身体被打得粉碎。他们把我的血肉放在火上灼烧,我发出了更凄惨的声音。一定很可怕吧,那时的情景。我试图听到母亲的声音,但是渐渐地我也什么也听不见了。眼睛也再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血红的宛如深渊一般的颜色出现在我眼前。
过了许久,我听到了好似鬼哭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后来也渐渐地消失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我能听到风吹过树叶和鸟叫的声音了。又过了很久,我的眼前又能看到景象了。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墨绿的树叶,看到风吹过树叶的摆动。最后,我终于重新站了起来,我复活了。同时,我也了解到一个事实——我,也许是个不会死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