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冬。
北平的腊月,风像是浸了冰水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最后一记锣鼓的尾音,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空旷的戏园子里激起层层涟漪,颤巍巍地荡开,终被四壁剥蚀殆尽,归于死寂。满场的叫好声、喧哗声如潮水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堆成小山的瓜子壳,果皮零落如残瓣,空气中脂粉的甜腻与汗水的咸腥尚未散尽,混杂着老木头腐朽的气息,在空落落的厅堂里无声的飘浮。
后台却是另一番景象,逼仄,嘈杂,热气熏人。狭小无比的空间里,人影摩肩接踵,弥漫着一股由热汗、头油、卸妆油膏混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燠热气息。拆卸行头的铿锵声、角儿略带沙哑的吩咐声、众人杂沓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浑浊的声浪,蒸腾着,翻滚着,与观众散场后的死寂判若霄壤。
陆啸霆坐在那张专属他的、掉了漆的黄花梨梳妆镜前,对着昏黄的煤气灯,正小心翼翼地卸着“高宠”的戏妆。他用细软棉布蘸了菜油,将那抹了满脸的英雄色一点点化开,浓重的红黑油彩在布上游移成一片模糊的图画。
油彩褪尽处,渐渐显出一张尚且稚嫩却已见棱角的少年面孔,十六岁的年纪,眉眼间却已浸透了舞台上的英气;此刻更因方才《挑滑车》的全力施展,眼尾还带着未曾褪尽的锋芒,两颊泛着兴奋未褪的潮红。
汗水早将白水衣浸得透湿,凉飕飕、黏腻地贴在少年单薄的背脊上,他却浑然不觉,只对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微微出神。镜面裂了道细纹,正好横在他清秀的眉宇间。
“好!啸霆,今儿这出真是这个!”班主陆永年一挑帘子进来,人未到声先至,朝着镜前的少年便竖起了大拇指。他脸上堆满了笑,眼角的褶子都深了几分,像是秋日里绽开的菊花。他身后跟着庆喜班的几位老师傅,也纷纷笑着附和,狭小的后台顿时更显拥挤。
“是啊,那几下子翻身,又稳又脆,台下都快炸了!”
“往后咱庆喜班,可就指着啸霆这根台柱子了!”
赞誉声如暖流般包裹着陆啸霆。他微微垂下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笑意,那笑意里既有少年人的赧然,更有藏不住的得意。
“人军爷点名儿让我递到你手里的,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啊。啸霆啊,快些看看呐?”
班主陆永年将一个小红封塞进他手里,他道着谢接过,入手只觉微微一沉。
是了,这定是今晚份量最足的赏钱。
他捏着那红封,指尖传来的却不只是银钱的重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师兄们带着善意的羡慕,几个年轻武生眼中闪烁的嫉妒,还有老师傅们饱含期许的殷切。这小小的红封,此刻仿佛凝聚了庆喜班全部的期望,沉甸甸地压在他十六岁、尚且单薄却已挺得笔直的肩头。
他下意识地将红封攥得更紧了些。
目光掠过嘈杂的后台。那些扮演金兵、宋卒的龙套们,正默默地将沉重的靠旗、刀枪搬回箱笼,动作麻利得近乎本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方才台上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与他们全无干系。
角落里,拉胡琴的师傅正用一块软布,借着昏黄的灯光,小心地擦拭着琴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吹唢呐的靠在墙边,用拳头一下下捶打着后腰,眉宇间是岁月熬出的疲惫。他们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声音甫一出口,便被周遭更大的喧闹吞没,激不起半点涟漪。
“……唉,听说下个月包银又要减……”
“……得了,能撑下去就不错了,这年月,谁还正经八百的听戏……”
话音未落,便被武行们搬运箱笼的哐当声、催促下场的吆喝声彻底吞没,消散在油腻的空气里。
这几句零碎的闲话,像冰冷的雨点,零星砸在陆啸霆心头的热炭上,发出“嗤”的轻响,腾起几缕若有若无的白雾。他那点刚刚升腾起的、滚烫的骄傲,不由得稍稍回落了几分。指尖那红封沉甸甸的重量,此刻似乎也让他品的不是那份滋味。戏班里森严的等级,众人讨生活的艰难,还有那飘在闲话里、无处不在的“年月不好”的光景,都如同这后台弥漫的、混合着油彩、汗水和旧木头的气味,复杂而真切地包裹着他。
指间还残留着红封的触感,那几句零碎的闲话却在心头挥之不去。打着转移注意力的念头,陆啸霆左右好一阵思索,终于想起忘在练功房的水壶,便随手裹了件半旧的青布棉袍,掀开那厚重的、油腻的棉帘,一侧身,拐进了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与后台的燠热浑浊判若两个世界。院落不大,积雪也无人打扫,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片幽寂刺眼的惨白。几株老槐枯瘦的枝桠在北风中簌簌抖动,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此地的死寂几乎令人心悸,仿佛整个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他正要收紧棉袍,快步穿过这寒意刺骨的院子,却蓦地收住了脚步。只听角落那堆覆着积雪的柴垛后面,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夹杂着几声刻意压低的粗暴呵斥:
“哭什么哭!班主的规矩你也敢犯?”
“惊扰了台柱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杂种,还敢私藏食儿?”
“老子打死你个没眼力劲的玩意儿!”
陆啸霆眉头一皱,立刻听出是班里那几个游手好闲、专爱欺负弱小的师兄的声音。他本不欲多管闲事,班主常告诫他,专心艺业,少惹是非,戏班里的水深着,踏进去若是没站好,湿了深不说,保不齐还可能淹死自个儿。
脚步不由得一顿,那沉甸甸的红封似乎又在怀里提醒着他什么。可柴垛后那强忍的呜咽钻进耳朵,终究是刺的心里不是滋味。他略一迟疑,将棉袍裹紧了些,还是转身,循着那声音踏雪走了过去。
柴垛后的阴影里,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瘦小身影。那孩子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穿着一身几乎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破烂单衫,在冰冷的雪地里冻得缩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的、瑟瑟发抖的小兽。一个冷硬的、被啃了一半的窝头掉在脏污的雪泥里,白生生的面在灰黑的雪中格外显眼。
陆啸霆认得这几人,平日里就爱偷奸耍滑,是班里有名的势利眼。他胸中火起,正要出声呵斥,目光却猛地被那挨打的孩子吸引过去,那瘦小的身子在雪地里蜷缩得更紧,破烂的单衫下露出青紫的皮肉,像一株被霜雪彻底打蔫了的草。
直到那孩子抬起头。
污垢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冻得青紫,嘴唇干裂。然而,就在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一双眼睛骤然撞入了陆啸霆的视线。那不是纯粹的、任人宰割的哀求,也不是彻底的、麻木的恐惧。那眼底深处,竟燃烧着一点东西,一点在极致绝望与寒冷中依然不肯熄灭的、清亮而不屈的光。像被踩进泥泞里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瞬间穿透了冬夜的黑暗,直直刺入陆啸霆的心底。
他心头莫名一悸。
“干什么呢!”陆啸霆沉声喝道,迈步上前。
那几人吓了一跳,慌忙回头,见是他,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为首的那人边挫着手边讪笑着上前半步,试图挡住身后那瘦小的身影:
“哟,陆师兄,没……没什么,”他搓着手,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教训个不懂规矩的小叫花子,脏了您的地方。”
陆啸霆没应声,目光越过他,落在那孩子身上。那点星火在与他对视的瞬间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熄灭。
“戏班后院,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陆啸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他年纪虽小,但身为班主看重的人,又自幼扮武生,此刻沉下脸来,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几人被他目光一扫,竟都缩了缩脖子。
“滚回去!”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
那几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尽是悻悻之色,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不知哪来的野种”、“平白触这霉头,真是晦气”,终究还是你推我搡地、灰溜溜的贴着墙根子走了。
柴垛后,只剩下陆啸霆和那个孩子。
寒风卷着雪沫,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院落。那孩子单薄的身子因寒冷与恐惧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他挣扎着想从雪地里撑起身,冻僵的双腿却是一软,又重重跌坐回去。他猛地抬起头,脏污的小脸上满是警惕,手脚并用地在雪地上向后挪蹭,想要拉开距离。然而,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依旧倔强地、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陆啸霆,如同绝不低头的小兽。
陆啸霆走近,默然蹲下身。离得近了,才更看清这孩子浑身的惨状。那双赤着的脚冻得肿胀发亮,颜色活像渍在盐水里泡烂的胡萝卜,紫红色的冻疮连成一片,脚后跟处已然溃烂,渗着浑浊的血水。他紧紧护在胸前的双手同样肿裂不堪,指关节粗大得不成比例,黑紫色的冻疮与皲裂的血口纵横交错,指甲缝里更是塞满了乌黑的泥垢。
“他们为什么打你?”
陆啸霆放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它显得严厉。话音落在清冷的空气里,呵出一团白雾。他看着那孩子依旧紧绷的身体,和那双写满戒备却异常清亮的眼睛。
孩子猛地抿紧了开裂的嘴唇,把身子蜷缩得更紧,那双脏兮兮的手死死护在胸前,仿佛要将怀里那点可能藏着的、被抢剩的食物残渣按进自己的皮肉里。
“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陆啸霆又问,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孩子微弱地摇了摇头,乱发上的雪屑簌簌落下。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气音:“没……没有名字。”
一阵更猛烈的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积雪,劈头盖脸地打在两人身上。那孩子猛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响,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那张原本冻得青紫的小脸,瞬间转为一种骇人的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浅短,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陆啸霆看着孩子清澈眼底倒映出的自己,那个刚刚还在台上享受万众瞩目、自诩未来要成“角儿”、要做“英雄”的自己。此刻,面对这个在冰雪中濒临死亡的无名生命,那些舞台上的英雄梦,那些锣鼓喧嚣与满堂喝彩,都显得如此遥远而苍白。一种混合着强烈怜悯、少年人特有的血气,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冲垮了那些“少惹是非”的世故告诫。
陆啸霆再不多想,迅速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棉袍,将孩子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那孩子轻得吓人,在他臂弯里几乎感觉不到分量,像一捆被霜雪打透的、枯干的柴禾。
他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滚烫的“麻烦”,转身踏碎一地清辉,大步流星地穿过积雪的后院,棉靴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深陷的脚印。厚重的棉帘被猛地掀开,他径直踏进了戏班众人聚居取暖的、喧闹浑浊的大堂。
温暖的、混杂着饭菜余味和人体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堂内或坐或站着二三十号人,正三三两两聚着等开饭,或是围炉闲话。陆啸霆抱着个裹得严实、只露出乱蓬蓬头发和一双冻疮溃烂赤脚的孩子闯进来,满身寒气未消,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身上。
刚才欺负人的那三个武行,立刻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阴阳怪气地扬声起来。
“嗬!陆师兄真是菩萨心肠,这就给抱回来了?”领头那人抱着胳膊,斜眼瞅着。
旁边一人立刻接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半个屋子听见:“也不知是哪路来的神仙,别把什么不干不净的病气都往回带。”
最后那人嗤笑一声,拔高了嗓门:“咱们这戏班子,往后干脆改名叫庆喜善堂得了!”
几位老成的伶人看着这情景,只是摇头叹气,觉得陆啸霆年少气盛,平白给这艰难年月里的戏班又添了张吃饭的嘴。几个心软的厨娘和杂役倒是面露不忍,有人悄悄递过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温水,有人已经转身去翻找干净的布巾。
班主陆永年正和账房低声说着下月开支,闻讯快步走来,脸上的笑意在看清状况时瞬间褪去,沉了下来。他先看了一眼自己最看重的徒弟陆啸霆,又死死盯住他怀里那个仍在微微发抖、只露出一双溃烂赤脚的孩子,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
“啸霆!”班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压抑的火气,“你这是做什么?”他抬手点了点那孩子,“这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陆啸霆将孩子小心地安置在一条靠墙的长凳上,让他虚软的身子倚住桌沿,又将那碗温水递到他干裂的唇边。看着孩子小口小口、却贪婪地啜饮起来,他这才直起身,转向班主和满堂神色各异的师兄弟,清瘦的脊梁挺得笔直。
“班主,几位师兄在后院欺负他,我看不过去。”陆啸霆声音清朗,字字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他快冻死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他目光扫过方才说风凉话的赵三几人,最后迎上班主沉凝的视线,语调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容转圜的坚决。
“见死不救?”班主陆永年语气陡然加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啸霆,你可知如今戏班是什么光景?多一张嘴吃饭就是多大的负担?这孩子来历不明,万一惹出什么麻烦,谁来担待?”
他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到陆啸霆的胸口:“你正是技艺精进的关键时候,分心去照顾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耽误了功夫,毁了前程,谁来负这个责?”
现实的问题,像一连串冰冷的石子,挟着寒风砸了过来,每一句都沉甸甸地敲在陆啸霆心头。
陆啸霆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班主说的句句在理,可胸中那股热气顶着他,退不得。
“班主,您看,”他侧身让出些空隙,指向那孩子,“我瞧他骨相清奇,身段也软,或许是块学戏的好材料!”他急急为自己的冲动寻找着更站得住的理由,试图说服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咱们戏班,不也正缺年轻的旦角苗子吗,总得后继有人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定定地落在班主脸上,语气愈发斩钉截铁:“若是班主应允,让他留下。他的饭钱,从我的份例里扣。我亲自教他基本功,管束他,绝不让他惹是生非,耽误旁人。”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堂内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孩子蜷缩在长凳上,头埋得很低,几乎要缩进那件宽大的棉袍里。但仔细看,能发现他那双洗去些许污垢后更显清亮的耳朵,正紧张地竖着,微微颤动,捕捉着决定他命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班主陆永年盯着陆啸霆看了半晌,见他眼神倔强,脊梁挺得笔直,毫无退缩之意,知道这孩子的犟劲上来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要把满腹的忧虑都叹出来,随即一甩手:“罢!罢!罢!你跟我进来!”
内室,班主的房间同样简陋,但比外头暖和些。桌上那盏油灯芯子挑得不高,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啸霆啊啸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班主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痛心与无奈,“你以为师父是那等心狠之人?当年我流落街头,也是你师祖好心收留,才有了今天!可正是因为我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世道艰难,人心叵测!”
他抬手重重按在陆啸霆肩上:“戏班看着风光,实则是在刀尖上跳舞!如今时局不稳,听戏的爷们口味又刁,咱们能维持现状已是不易。你捡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吃穿用度且不说,万一他手脚不干净,或是身上带着时疫,传染开来,咱们这一班子人怎么办?”
班主凝视着爱徒的眼睛,声音沉痛:“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咱庆喜班未来的指望。我不能看着你因为一时心善,惹上甩不掉的麻烦,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啊!”
这番话,推心置腹,是长辈的肺腑之言。
陆啸霆安静地听着。班主说的,他都懂。他并非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戏班这个小社会的冷暖,他早已体会。但是,柴垛后那双在绝望中燃烧的眼睛,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那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无法退回那个只关心自身技艺的“台柱子”的壳里去。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班主,您的话,啸霆都记在心里。戏班的难处,我知道。我的功夫,绝不会落下,只會更刻苦,对得起您的栽培。”
少年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只是……只是那孩子,我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不是?求您给他,也给我一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我立下军令状,保证他安分守己,若他真是可造之材,将来也能为戏班添一份力。若他不成器,或惹出祸事,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他看着班主,眼神里有恳求,更有不容动摇的决心。
陆永年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栽培、寄予厚望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决与灼人的赤诚,终究是心软了。或许,也是在这少年身上,看见了当年那个同样倔强的自己。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里带着认命般的疲惫,重重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就依你这一回!让他暂时留下,观察一段时日。” 他目光陡然转为严厉,紧紧盯住陆啸霆,“但是啸霆,你给我牢牢记住今天说的话!他的事,从今往后你全权负责,若有半分差池,我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