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都相安无事,只是南千夏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摸着自己的的左脸愁得不行。
她明显感觉到那半边脸肿起来了。
要是被阿爸阿妈看见那就糟糕了。
南千夏想了想干脆把扎着的辫子散开,两手一拨,把头发全归拢到前面,刚好能够遮住那巴掌印痕。
她在玻璃窗前左看右看确定不会被发现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去找江予白。
江予白依旧在看那本《月亮与六便士》,抬眼看到面前的南千夏只露了三分之一的脸,调侃道:“今天不做乌龟改扮女鬼了?”
“但你大白天的出来,不怕灰飞烟灭吗?”
南千夏举起手来放在两边,压着嗓子说话,“对啊,我就是女鬼,来找你索命了。”
她说着就迈了步子,一摇一晃地朝他走去。
明明是很滑稽的场面,但南千夏的头不敢有大动作愣是僵在了原地,看得江予白莫名有些瘆人,他连忙挥手打断她,“行了行了,幼不幼稚!”
江予白把书塞进抽屉里,站起身越过她,“回家。”
南千夏收回手瘪了下嘴巴,在心里吐槽,真没意思。
但谁叫江予白是胆小鬼呢,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
南千夏蹦蹦跳跳跟上江予白后又立马老实了,连忙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生怕被江予白看出端倪。
晚上吃饭时,南千夏仍旧披着她的头发,吃饭时好几次都差点落在了碗里。
吴萍看到后严声说:“千夏去把你头发扎起来,头发都掉碗里去,你到底是吃饭还是吃头发。”
南千夏心虚不敢看吴萍,放下碗筷把右侧的头发拨到背后,“阿妈这样行吗?”
江予白也跟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南千夏不经意地转头,就这样跟他对视了两秒,然后心虚地把头埋到了碗里。
江予白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眼里虽是疑惑,但也没问出声来。
吴萍拗不过女儿,干脆由了她。帮她夹了几筷子的菜让她好好吃饭。
饭后,南千夏和江予白坐在院子里顶着还没消散的日头写作业。
不,准确地来说,是南千夏在写作业,江予白在看漫画书。
看完最后一章的江予白把书合上,顺手放在南千夏趴着写作业的桌子上。
突然想到什么,他双手支在膝盖上,俯身看着披在南千夏身后的一头黑亮头发,“扮女鬼上瘾了?”
南千夏眼神黯淡了一分,但仅一瞬就恢复了如常,因为趴着她的身音有些低沉,“没有啊。”
他也懒得兜圈子,便直截了当地问,“你脸怎么了?”
没成想还是被他发现了,她张了张口没出声,只是轻微地摇了脑袋。
那头黑发随着头部的动作也跟着晃动起来,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江予白直起腰,双手枕在脑后双眼漫无目的地注视渐渐沉下去的太阳,“南千夏你知道的,我不会问第二遍。”
周围只剩下风的声音。
良久,南千夏终于从桌上爬起来,似经过了长久的思想斗争这才转过头面向江予白。
她轻轻扶去脸上的头发,那张小脸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白嫩的脸上赫然有一个红肿的掌印。
她微微张口,语气淡淡的似乎话中的人不是她,“今天有人恶作剧把老鼠放我抽屉里了,然后就这样了。”
她刚说完就看到江予白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她连忙补充,“但是我也打了她一巴掌,我们两清了。”
“没白挨欺负。”
眼见江予白脸色有些不对,她说到这里,音量不自觉降低。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只是恶作剧那么简单,怕就是有人恶意为之。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她要忍气吞声,要是她告状了,跟……吴姨和……他说了,谁会让她白白受欺负?
而南千夏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罢了。
“你确定还要顶着你的女鬼头发过一晚吗,你阿妈就算没发现也要被你吓死了。”
他的语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千夏垂下眼帘,小嘴嘟囔着,“那有什么办法?阿妈看见会担心的。”
江予白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良久才说,“拿冰块冰敷。”
南千夏歪头回望他,“可是,没有冰块。”
一时间江予白沉默了,可千夏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那我用冷水也一样的吧。”
说完不等江予白反应就一溜烟地跑进屋里。
好久后,她才拿着一块还在滴水的毛巾跑出来,邀功似地举在他面前,“你看!”
江予白不禁有些好笑,“你是准备给我吗?”
南千夏“哦”了一声,摇着脑袋把头发甩到身后,双手捧着滴水的毛巾悬在空中,然后伸着腰小心翼翼用脸去够。
脸贴到毛巾的那一刻,火辣辣的感觉顿时缓解了不少,千夏舒服地闭起双眼长呼一口气。
由于一直歪着头,甩到背后的头发全都落了下来,千夏怕头发被打湿,甩了甩右手上的水滴刚想把头发撩开,那覆盖在毛巾上的头发就不见了。
千夏转过身子斜着眼睛看过去,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执着她的那一束头发。
阳光下柔顺的头发闪着亮眼光泽的同时在那好看的手心里呈现出优美的弧度,在风的吹动下一丝一丝缠上了江予白的手腕。
南千夏抬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此刻正偏着头,风吹动他的碎发好像撒了漫天的星辰。
南千夏的目光太过热烈,甚至到了灼人的地步。江予白头偏得更过去了点,他掩唇咳嗽提醒南千夏她目光**地打探。
南千夏回转过神来,转回了身子,低头认真贴着那在掌心里逐渐变得温热的毛巾。
她垂下眼眸,但脑中的场景一直停留在刚才那一幕上,那飞扬的头发像是在撩动她的心弦,痒酥酥的。
江予白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毫无预兆地钻进她的脑袋。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江予白不属于源溪,只是现在突然要面对他会离去的事实,她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些不舍。
刚才还在不断滴水的毛巾好像被热气烧干了,脸上的疼意又起,千夏抬起沾湿的脸庞,“我好了。”
“嗯。”
他说完,就放开了她的长发。
他看着千夏跑回屋子里,低头看了一眼刚才还满当当现在却空无一物的掌心,总觉得应该拿点什么才对。
他转而拾起桌上那本已经看完的《海贼王》漫画书,掂了掂重量接着又漫无目的地翻着。
南千夏出来时就看到他又在看那漫画书,她趁着他不在时也偷偷翻过,讲的是一个叫“路飞”的男孩儿要变成海贼王的冒险故事,但是却提不起她半点兴趣。
可她却好奇那本叫《月亮与六便士》的书,只是可惜他把它放在了学校,连偷看的机会都不给她。
南国兴端着茶杯过来看了眼千夏的作业,经过千般深思熟虑后才开口,“千夏,阿爸有事和你商量。”
千夏连忙把头发拨到前面挡住自己的脸庞,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生怕暴露脸上的伤痕,“阿爸怎么了?”
南国兴端着杯子啜饮了一口茶,晒黑的脸上全是犹豫,看到千夏的那双眼又实在不愿意欺骗她,便支支吾吾开口,“这个……这……阿爸准备……准备……出海……”
自从上次带他们出海后,南千夏受了惊吓,那段时间天天粘着他。
她说害怕阿爸出事,可现在这么久过去了,虽然他也瞒着千夏悄悄出过海,但是总不想一直欺骗女儿下去。
一家人的生计都在这上面,他也不可能瞒一辈子。
南千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自己刚才写过的作业字迹。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南国兴有些不知所措,江予白看在眼里,心里却觉得南家人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全家人都宠爱南千夏到了骨子里,甚至连生计问题都会尊敬南千夏的意见。
或许这就是平凡人家难得的温馨吧。
南千夏眨巴了两下眼睛,半响后才笑着说,“阿爸你去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平安,可以吗?”
“好!阿爸答应你!”
南国兴难掩激动,眼尾都笑出了几道皱纹,一改刚才的无措,伸出粗厚的手掌摸了摸千夏的脑袋,“真是阿爸的乖女儿,你好好写作业,阿爸就不打扰你了。”
“好。”
等南国兴走远后,江予白才开口问那趴在桌上正在草稿纸上画圈的人儿,“我以为你会说不。”
千夏垂下眼皮,停了手里的动作,“我说了不,我阿爸也还是会去的。”
“但是我要他平安回来,他答应了,所以这比他悄悄出海要安全。”
“你都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从小在源溪长大,源溪靠什么为生她也很清楚,这不是她说‘不’就能改变的。
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让南国兴知道家里有个盼他平安归来的女儿。
“我只是希望他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