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的动作果然麻利,第二日一早木匠铺的伙计准时将柜子和桌椅送来了。
柜子除了背面和底座,其他皆由琉璃片拼成,边缘则用细细的木条固定住。
初看有些奇怪,但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斑驳陆离的彩色光影,别有一番景色。
闻蝉夏绕着柜子走了两圈,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柜子我敢说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了!正好配我的点心哈哈哈哈。”
她笑得开怀,招呼姜昭奕看墙上的光影,
“你看啊,多漂亮!”
姜昭奕的府中从未有过这种不成样子的物品,放在之前他大概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但此刻他却觉得这个柜子无比顺眼。
“嗯,很别致,你喜欢就好。”
归置好所有东西,闻蝉夏的铺子总算初具雏形。
她长长舒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环视两人的杰作。
忽然她一拍额头:“坏了!”
“怎么了?”
“招牌!咱忘了招牌了!”
闻蝉夏站在店铺外指着光秃秃的门楣,一脸的懊恼。
“没有招牌谁知道咱们这是什么铺子?真是忙昏头了。”
姜昭奕显然也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他在院内巡片刻,俯身从院子墙角那堆准备当柴火的木料中挑拣出一块破木板。
木板带着污渍和划痕,边缘形状也不算整齐,但胜在木质尚可,厚度也够。
“这块怎么样?”
他提着木板询问。
“行,就它了!”
闻蝉夏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他们身无分文,哪还有钱去定制招牌,能自己动手解决是再好不过了。
姜昭奕寻了块趁手的石块,撩起衣袍下摆,蹲下身子“唰唰”打磨起来。
“等等!”
闻蝉夏匆匆跑回屋子,不多时拿着一条帕子和两根细绳出来。
她蹲到姜昭奕身边,比划着蒙在他口鼻的位置,然后将细绳绕道他耳后打了个结。
“好了!”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这临时口罩算不上美观,戴在脸上颇有几分滑稽。
然而纵使这般装扮,也难掩他天生的好样貌。
口罩之上,那双眼睛诧异的睁圆了些。
长睫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忽闪,透出近乎懵懂的温顺与无辜。
鬼使神差的,闻蝉夏伸出手指,飞快的摸了摸他的睫毛。
两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姜昭奕眼睛一眨,身子受惊般的颤了颤。
闻蝉夏后知后觉自己唐突了,嘴里胡乱找补:
“啊......哈哈......你睫毛真好看啊......”
话音未落,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什么话!
姜昭奕也没能料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整个人都凝固了。
原本微圆的眼睛倏的睁得更大了,里面写满了错愕。
他猛然低下头,几乎将整张脸埋进胸腔。
两只耳朵更是红的快要滴血。
“你......你......”
他试图说些什么,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传出来,最终却没能成句。
闻蝉夏语无伦次的补救: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呃......你的睫毛很长!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长!所以刚才就没忍住......啊!我......”
她越描越黑,感觉自己像个调戏了良家妇男的登徒子,绝望的住了嘴。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闻蝉夏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周围所有的声响。
陌生的情愫再次破土而出。
“我......我去烧些热水泡茶。”
闻蝉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落荒而逃。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厨房,姜昭奕这才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刚才闻蝉夏摸过的地方。
半晌,他低笑一声,重新握紧手中的石块。
厨房内,闻蝉夏背靠着冰凉的土墙,哀嚎一声:“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那句没脑子的赞美和姜昭奕的反应在脑子里反复上演,让她脚趾抠地,恨不得时光倒流。
她用力拍了拍脸颊,低声告诫自己,
“正事要紧,开店!赚钱!完成任务!”
想到系统任务和奖金,那点让人心慌意乱的尴尬当即被压了下去。
她整理好表情端着端着茶走了出去。
院子里,姜昭奕已经将那木板打磨平整,他坐在石凳上神色如常。
“打磨好了。”
他接过茶水,
“接下来该题字了,想好铺名了么?”
闻蝉夏蹲到木板前,双手托腮:
“嗯......药膳坊?不行,咱们主要是卖点心的。”
“甜心阁?哎呀,太油腻了......”
她一连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妥。
姜昭奕安静的听着,见她愁眉不展便提议:“甘棠苑如何?雅致又上口。”
闻蝉夏眨眨眼,小声重复:“甘棠苑啊......听着感觉像是喝茶的地方,跟咱的点心不太搭啊。”
姜昭奕略一思付,又道:“那,苏荷小筑?”
闻蝉夏仔细品了品,坦诚道:“姜公子,你取的名字很文雅,但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干脆......”
她灵光一闪,
“就叫蛋糕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名字妙,
“你看,一听蛋糕好了是不是觉得点心刚出炉正热乎着?而且简单好记!”
姜昭奕颔首:“确实。”
名字定下,他便研磨运笔,耐心雕刻上色,最后二人合力将招牌郑重的悬挂门楣之上。
招牌挂好,闻蝉夏立刻着手准备试吃的点心,一份普通版的鸡蛋糕。
看着倒扣出来碗状的鸡蛋糕,她熟练的切成均匀的小块,忍不住感叹,
“唉,用碗蒸出来的样子还是太寒酸了,要是有专门的模具就好了。等赚了钱,一定得定制些好看的模具!”
姜昭奕不语,只将这话悄然记在心里。
街上人来人往,闻蝉夏端起摆满蛋糕块的盘子站在店门口。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姜昭奕竟然也端了一盘默不作声的站到了她身侧。
“你......?”
姜昭奕目视前方,
“我也是店里的一员。”
闻蝉夏笑着点头:“好,那我们一起。”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招呼,
“蛋糕好了!新做的鸡蛋糕!免费试吃啦,大家快来尝尝看!”
她这一嗓子,立即引来不少目光。
姜昭奕踌躇片刻,也跟着吆喝起来。
他声音洪亮,格外引人注意,毕竟这般品貌的年轻公子站在街边吆喝,实在少见。
不远处,一个身着青色常服的男子呆立原地如遭雷劈,这,这不是他主子吗,怎么卖起东西来了?
袁卓揉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幻觉!真是他家主子!
他猫着腰躲在个卖竹编的摊子后,伸长脖子仔细瞧。
只见自家那位向来矜贵的主子此刻正端着个粗陶盘子,里面摆满金色的不知名点心。
更令他不敢置信的是,主子身边还有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他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不仅高声吆喝,还亲自将点心递给行人。
“这,这真是......”
袁卓扶额,觉得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缓缓。
“这位爷,您要买竹篮吗?”
摊主看他鬼鬼祟祟,忍不住问道。
“不买不买。”
袁卓胡乱摆手,眼睛继续盯着前方。
他看见那姑娘忙的额头沁汗,主子自然的递过素帕,姑娘随手擦完又塞回主子手中。
天爷啊!袁卓觉得自己的认知正在崩塌。
这......难道说......
胡思乱想间,他对上了姜昭奕不经意扫来的目光。
姜昭奕眉头一皱,想起他可能是到附近办事的,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继续招呼客人。
而袁卓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嗖的躲回竹摊后面。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袁卓苦着脸,犹豫要不要请安,主子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应该是想当互不认识吧?
正犯难,忽然听那姑娘声音扬起:“今日试吃结束了!多谢各位乡亲!两日后,蛋糕好了正式开业!”
人群中发出意犹未尽的嗡嗡声。
闻蝉夏笑吟吟的继续宣布,
“我们不仅会售卖这基础版的鸡蛋糕,还会推出‘含药版’的!”
“若是家里有人嫌汤药太苦难以下咽的,明日就可以带着药材来我这里定制!咱们把药汁融进蛋糕里,保证有药效,味道好,让吃药不再是个苦差事!”
这话落入人群中,引来议论纷纷。
“还能这样?”
“嘿,这法子好,我家那丫头每次喝药都跟要命似的。”
这也是闻蝉夏深思熟路的,眼下她囊中羞涩,连多买几味寻常药材的本钱都紧巴,更别提备齐各种药材供人选择了。
若是能让客人自带药材,她只收加工费,这可就稳赚不赔了。
她见众人很有兴致,继续补充道:
“各位乡亲,把药融入点心是我独创的法子,日后我们蛋糕好了还会陆续推出更多新品点心供大家选择。”
“还有别的点心?”
“这敢情好啊!掌柜的你要快点做出来啊!”
人群散尽的店铺安静了下来,闻蝉夏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正准备收拾,却发现那些试吃的空盘早已不见踪影。
姜昭奕斜倚在后门框,暮色将他衣衫染得深沉。
朦胧的光影中,能看见他放松的姿态和温和的眉眼。
“我们回院子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