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早被风牵成远影,考核的纸页,收尽了学期的声。林秋杪转身时,冬阳正垂着清光,大学第一页,就这么悄悄翻到了尾端。
校园里弥漫着放假前特有的、混合着归心似箭和些许离别愁绪的氛围。旁人盼着回家见爸妈,她盼的是寒假一到,就能跟安月吟待上好久,不用连见她一面都得掐着时间碰运气。
陈薇拖着行李箱,跑来跟林秋杪道别,她脸上洋溢着兴奋:“秋杪,寒假快乐!我跟你讲,苏学姐答应寒假线上指导我练字,等我回来写给你看!”
林秋杪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点了点头:“嗯,寒假快乐。”
陈薇蹦蹦跳跳地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提着大包小包的人群中。
林秋杪的假期比安月吟开始得早。宁江生态大学那边还有一个阶段的观测数据要收尾,要晚几天才能回来。
放假第一天,林惜文一边收拾着家里准备过年,一边对窝在沙发上看书的林秋杪说:“杪杪,月吟后天回来,她东西估计不少,你去学校接她一下?反正你放假了也没事。”
林秋杪从书本里抬起头,愣了一下。去接安月吟?她还没去过安月吟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哦,好。”她应了下来,但心里有点说不清的紧张,还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安月吟回来的那天,天气还算晴好,只是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林秋杪按照林惜文发来的地址,坐公交车来到了宁江生态大学。一栋独立的灰白色建筑,透着一种严谨冷静的气息。
她站在门口,踌躇着是直接进去还是先在门口等。正犹豫着,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月吟,你真不用我送?我车就停外面,顺路的事儿。”一个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很爽朗。
“不用了,谢谢师兄。”安月吟微微颔首,声音清浅却透着笃定。
“别客气嘛,你这大包小包的……”
就在这时,安月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秋杪。随即对旁边的赵峰说:“不用了,我妹妹来接我了。”
赵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显得有点乖巧的林秋杪。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哦,原来有人接啊,那行,路上小心!”
安月吟拎着一个不小的行李包和一个装书的帆布袋子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生,应该就是她的室友,孟瑶和周晴。
“秋杪,你怎么来了?”安月吟走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询问,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些。
“妈让我来接你。”林秋杪老实地回答,目光忍不住好奇地瞟向她身后的两个女生。
周晴是个活泼性子,立刻凑上前,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林秋杪:“哇!这就是月吟的妹妹吧?常听她提起!长得真可爱!”她说着,竟然伸出手,非常自然地轻轻捏了捏林秋杪被寒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颊,“脸蛋软乎乎的!”
林秋杪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身体瞬间僵住,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些。她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母亲和安月吟偶尔极其短暂的接触,还没被外人这么捏过脸。
连安月吟都几乎没这样捏过她。
安月吟看着周晴的动作,眉头蹙了一下,伸手轻轻挡开了周晴还想再作乱的手:“好啦,别闹她了。”
周晴嘻嘻一笑,收回手:“哎呀,不好意思,没忍住嘛,妹妹别介意啊!”
孟瑶也笑着打招呼:“你好,秋杪,总听月吟说起你。我是孟瑶,她是周晴。”
林秋杪还有些懵,讷讷地点头:“姐姐们好呀……”
安月吟没再多说什么,把手里那个相对轻一些的帆布包递给林秋杪:“帮我拿这个。我们走吧。”
“哦,好。”林秋杪接过包,抱在怀里。
跟孟瑶和周晴道别后,两人并肩往公交车站走。走出一段距离,林秋杪才忍不住小声问:“刚才那个要送你回去的男生,跟你很熟吗?”
问完她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假装低头摸了摸鼻子。
安月吟目视前方,语气淡得没什么温度:“不熟,同一个实验室的而已。”她顿了顿,侧头看了林秋杪一眼,补充道,“因为我有妹妹来接,不需要别人送。”
林秋杪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句,连手里帆布包往下滑了半寸都没察觉,直到冷风灌进衣领才回神,慌忙用胳膊肘把包往上顶了顶。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顺耳呢。
公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座位底下传来细碎的颠簸声,这种时候一犯困就很容易晕车。
林秋杪望着窗外,忽然想起刚才周晴捏她脸的触感,嘴唇轻轻嘟了下,“那个周晴姐姐,怎么随便捏别人脸啊。”
安月吟的目光是悄声递过来的。她转头时,正撞见林秋杪侧脸未散的红晕,还有嘟起的嘴唇,只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安月吟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
车过路口时顿了顿,安月吟才开口,“因为她觉得你挺可爱的。”林秋杪在玻璃上的倒影里,睫毛颤了颤,把脸往衣领里缩了缩。
把疑问揣进衣领,想对着她轻轻道:“你心里呀,也觉得我这样可爱吗?”
呵呵呵呵呵——傻乐。
回到家,林惜文看到她们一起回来,脸上笑开了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月吟啊,这一学期辛苦了吧?快歇歇,晚上炖花旗参乌鸡汤。”
安月吟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接过林惜文递来的拖鞋,“林老师才是,当班主任要管班里那么多事,比我忙多了。”
“忙什么呀,”林惜文摆摆手,拉着林秋杪的手往客厅走,话里带着点感慨,“放寒假就空下来了,学校里大部分老师要么回了老家,要么带着家人出去旅游,也就咱们几个留在宁江市。”
林秋杪把帆布包放在沙发角落,“不是还有秦老师吗?每年过年,就她还会给我发利是。”
“还惦记这个呢?”林惜文笑着刮了下她的脸颊,“都多大的人了,好意思要?”
林秋杪眼皮轻轻搭了下,“秦老师说的,只要没结婚就有。而且……也没别人给了。”
最后半句说得轻,尾音稍微顿了顿。
安月吟没搭话,眼尾扫过林秋杪的侧脸,鬓角的头发没理顺,下颌线轻轻收了收,显然是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有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