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列车里,底部生长的草木葳蕤蓊郁,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缤纷小花,浅金色阳光从窗外倾斜地落进来,碎金似的铺满整个车厢,左右两侧,一长一短两处比赛台上,崭新的设备静默着,像是不知自己会经历怎样热血澎湃的一生。
“欢迎大家来到深渊的呼唤四,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八支职业战队和八支民间战队于广州相聚,只待上青天,揽明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战队代表登场!”
主持人青柠的声音穿彻整个深渊的呼唤预选赛场馆,代表选手们跟随着她的声音依次上场。
李惟一穿着白金相间的队服,环抱着双臂,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放在倚着的墙壁上,看排在前面的队伍代表一个个走上舞台,迎接属于各自队伍的欢呼。
真热闹。
李惟一眸色微深,环视一圈台前台下的选手们,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各自将要竞争的对手,或是沉默着,或是在说笑,因为怀抱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这个赛场,心中对于胜利却必定是同样的追求。
在这个深渊四的舞台上,又会有多少璀璨夺目的新星升起呢?
“许你晴日,许我荣光!晴日深渊加油!”
“青龙!青龙!青龙!”
“FT加油!奈亚加油!”
观众的呼喊声响亮而清脆,一直穿过舞台抵达李惟一的耳中。
“有请,IN战队,唯一!”
李惟一敛眸,从有些散漫的姿态变得挺拔,她步履稳健地走上舞台,站定在FY的青龙身侧,顶部的白光落在她身上,如同一棵枝叶上缀着白雪的青松。
观众席上陷入短暂的寂静。
她应该能想到的。秋季赛最后一场勘探员的失误会被观众们长久地埋在心底,每当一场比赛开始,就像是用锄头重新翻了一遍地,那些失望、痛苦的情绪从地底翻出,明晃晃地摆在天光下,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他们,以致鲜血淋漓。
如果不是总决赛,甚至不是最后一场,李惟一的失误都不至于能让观众粉丝们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反复咀嚼,并消化成黑沉的阒静。
李惟一将叹声咽下,视线不偏不倚地看向前方,在舞台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走向漆黑无声的后台。
“这不是唯一嘛,怎么没人给你加油?这么可怜吗?”
一道轻浮的男声从李惟一侧前方传来,许久未听却相当熟悉,她甚至不用看过去,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嘴脸。
千仞站在过道中央,拦住李惟一的去路。
白金色与黑金色分立在过道两端,一盏白灯在两者之间,被二人的身形切割得破碎。
李惟一哂笑一声,眸色冰冷道:“被IN退货的次品也有脸叫嚣了,鬼鬼祟祟地利用规则漏洞钻到比赛台上,也不夹紧你的老鼠尾巴。”
千仞微愣,忽而又眼神锐利地看过来,似乎想要将目光化作利箭,将李惟一扎得千疮百孔,
“你的实力最好和你的嘴一样硬,要是我还在IN,也不至于让AUA在总决赛零封IN,不至于一个勘探员解擦三杀。”
他似乎错估了李惟一对于那场总决赛的印象深刻程度,还觉得她会为此觉得痛苦悔恨。
已经在休赛期里听过更难听的指责,甚至在自己的直播间里都满是谩骂的情况下存活下来,对于千仞的话李惟一只觉得好笑。
“IN没我连比赛都打不了,”李惟一笑了笑,耳边垂下的发丝随着她的笑声摇摇荡荡,“至于你,就好好作为一次比赛都没完整打过的路人寂寂无名下去吧。”
说罢,她撞开千仞的肩膀,头也不回朝休息室走去。
“前提是你们不会成为第一个败给民间队的战队。”千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几乎填满了整个后台。
李惟一推开那些挤在她身前的字眼,连影子都没给它们留下。
她会证明自己的。
她会证明自己的,但不是今天。
“这边古董商还有飞轮,不知道蜡像会不会师刻意防备,入殓师能抗到这一刀吗?”解说兮子喊道。
在这个发生着诡异变化的永眠镇内,蜡像师举起喷枪朝着李惟一的古董商喷射蜡油,在她状态栏的右下角蜡油的数量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涨,李惟一即使利用墓地的墓碑挡住了部分蜡油,却也于事无补。
蜡油附着一百点进度满,古董商化作一座白色蜡像,陷入三秒禁锢。
半血的入殓师已经帮她挡了不少蜡油,就在古董商身侧不断移动,想要替她抗下这一刀。
蜡像师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的喷枪,一个凝蜡使蜡油在喷管中降温凝固,向指定位置抛射出蜡块,入殓师的蜡油刚还是七十八点,在这二十五点的蜡块落地后,也和古董商一样化作一座蜡像。
这下就是定点刀,高阶屠夫对于自己的刀气把握已臻佳境,断不可能在两个人都无法移动的情况下打到另一个人。
喷枪重重地击打在李惟一的古董商身上,如果她能体感古董商的感受,此时她的肩胛骨上或许已有一道血红的伤痕。
已经二挂的古董商再次倒地,入殓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椅子,而自己也无法幸免于难。
“现在古董商已经挂飞,而外围密码机加起来只有四台,还差一台整机,面对二阶蜡像,他们真的能够在这一局保平吗?”解说百忧解对IN的情况表示担忧。
现在蜡像师已经开启了二阶,可以通过热蜡瞬间拿到两刀,入殓师、野人和杂技演员,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接近满蜡的蜡像师刀下,何况蜡像师的蜡油能够封住电机不让求生者进行破译。
前两局双方大分小分全部战平,而监管者岚在第三局上半场拿下三抓,IN这把原本只需要平局就能拿下,而现下的问题是他们或许连最后一台密码机都无法破译成功。
蜡像师在挂上古董商时刻意留意了入殓师离开的位置,永眠镇墓地外又是一大片空地,何屿就是想通过藏脚印让蜡像师找不到半血的自己也没法做到。
监管者的移速本就比求生者快,入殓师几乎是片刻就暴露在蜡像师的视野之内,蜡油不断上涨。
在达到一百点的时候,蜡像师开启技能熔蜡,加热蜡油使其急剧升温,将喷出的蜡油转换为热蜡,入殓师身上的一百点蜡油变为红色的热蜡,直接使入殓师进入灼热状态,半格状态掉下,入殓师倒地。
蜡像师在牵起入殓师之前,居然还有先封住独栋密码机的细节,一个凝蜡喷出蜡块,远程封住了杂技演员百分之二十的电机。
入殓师上挂,最后三台机墓地、独栋里和S板,几乎是距离最远的三台电机,然而蜡像师将入殓师挂到了中场,独栋和S板的密码机都能利用蜡块管住,杂技演员无奈,只能从独栋跑向墓地。
但是,真的还能有给他修开一台密码机的余裕吗?
“这边距离太远的话,野人很有可能是救不下来的。”解说兮子沉声道。
“野人的野□□对于蜡像师的蜡油是没用的,只需要蜡油定住,开启火蜡让野人被烫下来,野人就救不了了!”
解说百忧解看着眼前的局势,野人骑着猪从假门处赶来,在抵达入殓师狂欢之椅前就被附着了一百点蜡油,蜡像师熔蜡技能开启,滚烫的热蜡直接将野人从骑猪状态下脱离,又是一刀挥出,满血野人倒地。
入殓师坐在椅子上,而血线的上涨速度已经不允许远在墓地的杂技演员过来救人了。
如果三杀,IN战队还能够将对局拖到第四局加赛再分胜负,但蜡像师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野人一眼,后者即使带了自愈的天赋,自起也需要时间,在确保他无法自起救到入殓师后,就朝着刚刚还在抖动墓地电机走了过去,如同死亡逼近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
四抓。
在深渊的呼唤Ⅳ开赛的第一天第一场比赛赛场,IN战队与AD战队,职业队首败民间队。
关乎自己利益之外,人们总是热衷于以下克上的戏码,作为劣势方的民间队战胜职业队,全场接近半数的人不停地为AD战队欢呼,为他们的胜利庆贺或是为IN的失败喝彩。
李惟一跟在乌拉身后走下舞台,众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深渊的预选赛是双败赛制,他们这场输给AD,那么下一场就是IN战队的生死战,赢了,皆大欢喜;输了,那就直接备战三个月后的夏季赛。
林总站在出口处,一个个拍过队员们的肩,雀巢也站在旁边,皱着眉头说:“怪我,完全没防到AD那屠夫会有蜡像师,他没有直播回放,我只能在他直播的时候看他玩的屠夫熟练度,没想到他还藏了一手。”
“他打了个出其不意,我也应该留意到这个阵容的薄弱点的,我们还有机会,别自责。”何屿稍微展露一点笑容,并不把所有责任都推给bp的雀巢身上。
古董商、入殓师、杂技演员和野人,也就只有杂技演员能稍微遛一下蜡像师,并且在天赋上,几乎全员飞轮效应的天赋也对蜡像师来说形同虚设,
飞轮古董商遛蜡像师两台半其实已经足够,后期被打针对刀也不是李惟一的原因,只是网上的针对她的舆论,恐怕还会进一步恶劣。
真糟糕啊。
何屿回头,却没在乌拉身后见到那道清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