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声明自己是与李惟一同班的被霸凌者的微博,在IN战队的澄清通告发布的一个小时后被删除。
原本前排都是为他申冤的评论,在删除前已经被新增的质问声所代替。
被删除的这条微博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让围观者们不由得怀疑最开始发布的李惟一参与校园霸凌通告的真实性,而后,李惟一也发布了一条有关此事的微博。
“大家好,我是IN战队的唯一。
近日网络上所发布的有关我曾参与过校园霸凌而被处罚的通告,其所言非虚,但我想为各位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
在高中时期,我曾转过一次学,并认识了作为被霸凌者的同学A,由于几次出手相助,霸凌者们认定我和她站在统一战线,而在一次霸凌者给出的选择中,同学A做出了让我代替她成为被霸凌者的决定,我与同学A的情谊宣告破碎,不料他们反将一军,仍旧对同学A进行霸凌,我也与其划分界限。
但在与霸凌者和被霸凌者行走过近的这段时间成为了之后我被误传为霸凌者的伪证,当时我的处罚相较之下略轻,同学们也都知道其中缘由,也就当做一纸空话,没想到直到两年后,会有人重新搬出这一份处罚通告作为中伤我的理由,既然能够找出我的处罚通告,那也一定能看到与我同时期被严重处罚的真正的霸凌者。
我坚决反对校园霸凌,也深知被误解的痛苦,因此我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诚信与公正,请让这件事在我这里终结,不要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作为一名电竞选手,我将始终专注赛场,用实力回馈粉丝,用行动回应质疑。
[图片](xx高中关于校园霸凌行为的处分决定)
[图片](同班同学的口述证明)
[图片](一条满是伤痕的手臂)”
文中的言语听起来相当愤慨,而李惟一在打出这段文字的时候看起来却相当沉静。
她的指尖轻敲,一字一句呈现在屏幕上时,几乎没有任何迟滞。
“我写了一篇声明,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她连同这篇声明将这句话发送给了何屿,仔细思考了一下,似乎察觉哪里不太对劲,接着又以同样的话发给了林总。
“我看着是没什么问题,顺便问一句,这是你写的?”林总回应道。
李惟一没懂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只照实回答:“是我写的。”
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林总将这篇声明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只在自己心里暗暗称赞难得选手有舆论的时候不必自己动笔,电竞选手大多都没有进行完完整的教育,少见这样条理清晰的声明。
倒是刚刚,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冷静了一些,感觉很对不起唯一啊,林总抹了一把脸,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
李惟一见林总没了回应,也就等待着何屿会不会给出什么意见。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李惟一在写完这篇声明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把大厅里大部分的灯都灭了,只留下头顶的一盏,除却自己的座位附近,似乎其他地方都进入了睡眠,安静恬适得很,唯有她的所在是暖黄色的永昼。
她一整个趴在桌子上,下颌压在折叠起来的手臂上,只露出一双低垂着的眼睛,看向面前竖放在键盘上的手机屏幕,就像一滩均匀摊开的,柔软的史莱姆。
手机屏幕顶端的何屿二字,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开始飘荡,化作一条条绵软的线条穿过脑海,自顾自地打结,变成一道带有花样的图案。
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将暖黄色的灯光折叠成暗黄色,像是一卷冰染染就的绸缎。
温热的意味从腰腹传来,整个后背似乎是被一片暖融融的阳光包裹住,和着耳边能够轻微感受到的呼吸声。
“怎么就你一个人还待在这,”李惟一听见何屿说,“困了的话就去睡吧。”
声音从极近的耳侧传来,几乎让她感觉心脏有些痒痒的,原本紧密运转着的如同齿轮般的脑海全都化作一片片彩色的云雾,何屿垂下来看她的眼睛像是一场柔软的梦境。
梦在一片云雾中悄悄探开。何屿浅浅地亲了一下她的发丝。
咚。
李惟一似乎听到了窗外高树的叶子落到地上的声响,可这是春天的夜晚,窗外风静云息。
“……想等你看看我写的声明有没有问题。”李惟一哑声说,她几乎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却妄想着何屿能够明白。
而他也确实明白了,何屿半跪在电竞椅上,将李惟一拢在自己怀中,却没给到她任何压迫感,带着温热意味的手擦过她的手腕,触碰过的地方几乎产生出一种灼热的感觉。
何屿就着她面前的屏幕,指尖轻滑,将她写的声明完完整整地看过一遍,随后轻声笑道:“写得挺好呀,应该不用做修改了。”
李惟一闻言,将草稿箱里的这篇微博点击了发送。
何屿靠在她肩窝的头轻轻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在她脸上绕啊绕,带着一股好闻的阳光洗过的气息,倒是让李惟一想起某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撒娇的场景,于是她伸手,顺着头发柔缓地抚过何屿的后脑。
面前的电脑屏幕散发着荧亮的光芒,落在李惟一眼中时,像是一片幽蓝的湖面,映照出数十分钟前,摇荡着的,破碎的画面。
“山与,你还护着她。”
“是,我的私心如此。”
何屿的私心,如果今天爆出来的不是她曾经参与过校园霸凌这件事,而是IN队内其他人的事,他是不是也会站出来说一句这是他的私心?
她和他们会有分别吗?
“山与,”李惟一轻轻转过头,那片湖泊化作一片漆黑的玉石,映着何屿的眼睛,她轻声问:“在我讲述那段过去之前,你有没有对我产生过怀疑?”
她知道自己既不想听到有,也不想听到没有。
那双清润的眼睛,即使相隔如此近的距离,也找不出任何杂质,李惟一几乎能透过它看到自己完整的影子,也只映得出她的影子。
“或许有吧,”何屿开口,“但我只想相信你。”
李惟一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片刻,或许是因为她整个人已经溺毙在了那双眸子里,直到片刻后才得脱身。
不该问的。
她湿漉漉的眸子略微垂了下去,像是小兽低垂下去的尾巴,她在何屿的包裹中缓缓扭过身,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抱歉,这是赔礼。”
李惟一凑过去,在何屿的唇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如同最纤薄的蝴蝶蝶翼掠过此处,在脑海中搅弄出一片蓬勃的风暴。
他们的发丝亲昵地交错,李惟一能够看到何屿脸颊和耳尖迅疾染上的绯红。
那双眼睛依旧清亮透彻,似乎带上了一些李惟一未曾见过的神色,像是一片湖泊下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何屿搂着李惟一的手轻轻地收紧,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温和地说:“那我想要收一点利息。”
尾音消散在彼此之间,温热的唇瓣覆上来,是略微干燥的意味。双唇相碰,是他的舌尖先试探着渡了过来,灵巧地绕着李惟一的舌尖,又不满足似的向更深的地方侵略,直到彼此交叠在一起。
李惟一攀着何屿的肩加深这个吻,如同涉水之人步步向着水深之处迈去。
盈盈的水声溢出唇舌,在何屿的舌尖触碰到上颚时,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头顶传至全身,像是激流越过嶙峋的碎石,是银白发亮的一片的碎珠。
何屿微微睁开眼,看到同样一双清冽动人的眸子,睫羽像是风拂树梢一般轻轻颤动着,带起一阵快意的涟漪。
呼吸声在极狭的空间中交融,因接吻而有些乱的频率如同小猫踩中钢琴琴键似的乱音,一阵阵扑在彼此的脸颊,李惟一的唇瓣被吮咬得微微发红,看上去晶莹剔透得很。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李惟一甚至觉得长久地没能感受到氧气的存在,视线的边缘处像是染上了一层黑边,只能清晰地看到何屿的身影。
而对方还没有罢手的意思,阳光洗过的味道依然紧紧地笼罩着自己,李惟一有些愠怒地咬上他的舌尖,力度略微发狠,以至于有一点腥甜的金属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何屿吃痛,却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只轻轻地退了出来,眸色中仍残留着未尽的余韵,眼角染上绯色,微微喘息着说:“毫不留情啊,唯一。”
“好了,”李惟一撇开眼说,“我要开始单练了。”
何屿闻言,在眼中迟疑的神色如飞鸟般掠过之后,他躬身伏在李惟一身上,无奈地笑出声来,“你……你真是我见过最勤奋的选手了。”
李惟一眉眼上挑,轻轻扫过何屿,似乎很是受用这个评价,“做冷欺花放了我鸽子,今天是和他推来的星宿单练,你先去睡吧。”
何屿应了一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和声道:“早点休息,这些天也辛苦了。”随即转身走向了房间。
李惟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将目光收回,落在正处于加载状态的第五人格界面上。
他太容易相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