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啥子地方哦。”
路廿八面露难色,他不记得上次他误打误撞的到那间书房有这么一条路啊。
“想出去就跟着。”
夜烬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太在意。
但夜烬却没想到自己没走几步又被跟在他身后的商时序突然拽住。
“有事?”
虽说对于夜烬这个自小浸泡在毒蛊里的人来说,这点毒对他的伤害不大。
但虽然伤害不大,但毒侵入体内,与体内原本存在的毒交锋带来的痛楚,也是让夜烬有些吃不消。
现在他本来就烦躁难忍,回眸看向商时序时,神情不耐,脸上惨白如纸,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商时序却没有多言,拽出一枚瓷瓶,道:
“解毒丹。”抬眸对上彼此的目光,“我不欠你的。”
“呲。”
夜烬面上笑,心里也在笑。
解毒丹……
这不是简单的解毒丹,是解百草之毒,肉死骨之灵丹。
确实是好东西,但……
对他一个本身血液里就带剧毒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
夜烬倒是没想到商时序会给他这个。
在这样一个密室里箭羽上抹的毒绝对是致命且迅速,怎么可能是慢性毒。
但过了这么久夜烬却没有一点事,要不是亲眼看到伤口,任谁也不会信。
商时序不傻,中毒后这么久还能像他这样生龙活虎,体征正常的不可能不奇怪。
但即便存疑,商时序还是把解毒丹给了他。
要知道,这般存在的解毒丹现世不过三颗。
夜烬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手下了,却没用,见此,商时序竟然也没多言。
沿着这条更窄的密道走进,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点燃的灯火盏台。
夜烬下意识拧眉,他不喜欢这个环境。
“唰。”
余光里乍现的一道火光,让夜烬下意识一怔。
侧眸,便看到了已经被点燃的两束火把。
夜烬有些意外的看向商时序。
被点燃的正是方才射向他们的箭羽木质部分,但火又是怎么点燃的?
商时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其中一个火把递给了夜烬。
夜烬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接过。
其实……
一把火把就够了,但两把……
还是特意给他。
夜烬总觉得商时序是不是发现了他惧怕黑暗的事……
不过,倒是细致。
三人朝密道深处走去,这条密道很窄,基本上只能容许一人通行。
两个人的话,勉强是侧身面对彼此前行,两个人之间面对面的距离也不过一拳。
不过也确实,无论是谁走前谁走后,都不妥。
毫无信任的两人,如何能将前后交于彼此?
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侧身齐行,才是上策。
也就老实巴交的老农民路廿八傻乎乎的说要给两个瓜娃子开道,怕年轻人还怕,要先走最前面。
越往里面,腐臭味越重,还带着浓重陈年的血锈味,着实刺鼻。
密道眼见得看到了尽头。
狭窄的密道不在,转而是一片开阔,但能走动的地方却很窄,因为这条通往更里面的道路,左右两侧全是黑色的铁栅栏。
不知关着什么,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一片恶臭。
——此处竟然是一个秘密的地下牢房!
“俺滴个乖乖——”
路廿八显然被眼前这场景吓到了。
夜烬拿着火把朝临近的一处牢房照去,火把微弱却又在此处异常的明亮,逐渐将黑幕驱散。
“诶呦诶呦——”
一辈子老实本分的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到倒坐在了地上。
黄色浑浊的眼眸睁大,惊恐的看着牢房里的东西。
——是尸体。
尸体死亡姿势倚坐在牢房角落,头颅骨微扬,似乎在看着什么。
见此,商时序继续往前,一一用火把照亮。
老汉哆哆嗦嗦却不甘示弱地跟上。
每间都有尸体,或成白骨,或腐化成一滩模糊血肉。
而且有些间的尸体不仅仅只有一具,就凭观察看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牢房都上了锁。
商时序来带了最里的一间牢房,这处牢房最靠里,原本地下就稀薄的空气,此处不知道是设计还是其他原因,压抑的明显,而且血腥恶臭味最甚。
牢室内凌乱,黑漆漆的墙壁上似乎画着什么,火把照过去的瞬间,血色刺目,疯狂凌乱。
这间牢房所有物件都是凌乱不堪的,牢房里尸体的死法诡异。
头朝墙角,白骨化的指节仍旧死死的扒拉着墙壁,面朝着墙体,整个人横躺在哪,乍看说不出的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唰。”
寒光乍现,一刀刃便将牢房锁链划开,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商时序走进牢房内。
牢房内的桌椅上似乎也刻着什么。
凑近用火把照亮的瞬间,商时序却愣住了。
——忽忆那年埋刃处,雪岩刻下生死兆:
燕山即我骨,云州作归鞘!
更漏滴到寅时整,百官待朝,我独向北天磨残鞘!
这是……
桌上刻印的字迹凌乱潦草,有些字尤其大,有些又很密,东一个西一个,不成文。
仿佛是写下他的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不被他人发现他在写什么,但他又不得不写这些来疏解自己内心的情怀。
商时序能认出来的,都是他曾经知道的。
——那是驻守燕云十九州的战士都知道的一曲诗词。
生当捍卫疆土,精忠报国。
死亦坚定地选择将这片战斗的土地作为自己的最终归宿。
是他们身体力行的信念。
只是后来……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
探查半天,却仍是无果。
这人身上什么都没有,似乎被关进来之前一早就被人拿走,避免日后被人发现身份。
就在这事,纸张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尤为明显。
商时序闻声看去,只见夜烬站在那里,手里正将一团什么展开。
觉察到商时序的目光,夜烬未抬眼,只是道:
“应该是这个人死前拼尽全力藏起来的东西。”
夜烬神色始终没变,看完收起,神色自若。
商时序接过夜烬手上的纸,他知道这人是燕云将士,他现在最想的是确定究竟是谁。
纸上没有多少字,只零零散散的写着:
叛徒,楚,图,卫,合谋,陷,前朝,周,危——
叛徒……
是当年陷害燕王反叛之事,实则是因为内部出现叛徒楚副督卫。
这一点商时序早就查到了。
那楚副督卫仗着此事升至副将,辅佐皇后胞弟卫将军镇守燕云。
图?
商时序眉头微拧。
莫非……
商时序瞳孔一缩,莫非当年姓楚的就是靠着出卖燕云的兵防图!?
这就说得过去了……
还有那间书房里的,被烧成灰烬的兵防图,应该就是十二年前……
卫,卫皇后,卫氏将门。
合谋。
陷,陷害,构陷。
前朝?
莫非这一切还有前朝余孽的势力参与……
十二年来收集的所有细节证据,以及此,在此时渐渐构成了一条模糊却强烈的前因后果。
但商时序始终觉得还是差了什么,始终不得解。
夜烬垂眸看着自己手腕处的浅粉色蝶型印记。
——变红了,颜色鲜艳。
毒杀身亡,见血封喉。
这整个牢笼里,不是被活活饿死,就是因为身上的伤口感染而死,还有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