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醉 第13章 犯病

果不出所料，这是一处堆放杂物的房间，空气中带着积久灰尘的味道，还有一点点霉味，让人有些不适。

一缕风悄然而至，将这屋内的气味吹的淡了些，商时序看去，只见屋内唯一的一扇窗户半开，拂进几缕湖水水汽裹挟着池中睡莲的淡香。

和屋子里的气味混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这不是刚刚他在外面闻到的香味——

外面残留的香味显然是因为尔岚，而之所以没有散去，估计是因为门外不及里面通风。

但也不对啊……

外面的残香来源于尔岚，尔岚身上突然出现的香味来源于？

既然这里面都没有一丝那种香味，那尔岚身上的香味哪来的？

那香味不是浅淡的。

恰恰相反，是算得上浓郁的，虽然不是很重且清晰，但商时序可以肯定。

能让尔岚举手投足间就留下那样的香味，怎么看也该是熏香才对啊。

但这里显然没有。

难道……真的是人身上的？

商时序四下查看，可在里面根本没人……

商时序轻声迈向半开的窗户边，尽量贴附于墙壁阴影处前行，身形掩于窗棂关闭的一方，侧目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天色已晚，但作为不夜街巷的此处灯火通明，却月阁通明，余光将四周也照亮了些许模样。

商时序静静扫过着一处，那一处一片黑暗，但商时序却是定睛看去，黑影中隐隐约约似是有影子攒动，晚风习习，沙沙作响。

那出有暗中隐匿盯梢的玄影卫。

这显然是季林暗中派的玄影卫暗中盯梢阁外动静，否则他也不会只带了几人在阁内。

这季林行事倒是谨慎，一方面派人跟着自己行动，另一方面派人在这却月阁外盯梢任何动静。

这样倒是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若是这样盯梢却月阁，稍有动静，便会被觉察，所以可以排除这的人从窗户离开。

毕竟能当上玄影卫，总归不可能是吃素的，更何况这在外盯梢的玄影卫还不少，这么密集的盯梢，即便是那人再多深不可测也毕竟是人，在一众目不转睛的眼睛盯梢下，根本逃不过。

商时序垂眸，他确信这里曾经应是有人的。

但出去的只有尔岚，也不是从窗户离开……

那——

暗道！

商时序看向四周的昏暗里，那人并不是从这窗户离开的，这间许是还有别的出口……

思绪至此，他开始轻声四处查看。

月色倾泻，似是为这昏暗的屋内增添了一层朦胧薄纱，各种杂物堆积，基本上完全占据了整个空间。

同样的，商时序活动的空间也极为有限，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搜找到的时间会缩短……

半烛香前——

“叩叩。”

“进。”

尔岚闻声进去，快速掩门。

转身便瞧见一道玄色修长的身影静伫倚靠在半开窗棂的阴翳里，那人正好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肩上玄色披风，连帽将他整张脸掩在了阴影里，月光悄然划过，隐约滞留着的一段月光，晚风习习，披风连帽微扬，缕缕青丝轻抚，顺着夜风滑出披风，也让人透过那停滞般的月光瞧清了些许模样。

月光晕出淡淡的朦胧又神秘来，原是那人掩在玄色连帽中的脸带着遮掩住半张脸的银制面具，在月光中熠熠生辉。

那张有着精致轮廓的脸上蒙上一层月色朦胧，更神秘朦胧之时，还充斥着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尔岚见了他，低眉恭谨行礼，旋即将匿于袖中的纸条双手呈了过去。

夜烬起身离开倚靠的墙壁，抬手接下，动作间披风拂开，露出里面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束缚绣着银色纹路，在月光中熠熠生辉，也勾勒出修长劲瘦的腰身，透着一股韧劲。

夜烬将信笺展开，垂眸。

“若是有用，倒也不枉此行。”夜烬抬眸看向尔岚，嘴角带着笑意，“一会儿记得转告姑姑，我会小心的，让她放心。”

尔岚点头应下，随即动身朝一处阴影走去，伴随着一阵低低轻颤声，尔岚不知触发到了什么机关，侧边的一面墙徐徐移开，一条又黑又长的暗道映入眼帘。

黑暗乍出现的一瞬，玄色的身形下意识一僵，银色面具后的幽深眼眸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瞬间眼前仿佛幻觉般。

眼前的暗道渐渐扭曲变化，似变成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无数稚嫩的，沾满鲜血的手不断往外扒着，似是有什么要冲出，想将伫立在深渊之上的人拖下去，拖入这万丈深渊，永不见天日。

耳边也似幻觉般乍然响起纷闹，一阵又一阵的人声，或长或短，或男或女，或哭或笑，甚至是有回音般，死死绕在耳边，不得安宁……

夜烬下意识闭了闭眼，手脚冰凉，呼吸不自觉急促了起来。

伴随着一道道火光将这暗道照亮，夜烬才好似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艰难呼出一口气，宛如呛水般，窒息难受。

鸦翅般的眼睫垂落，试图掩去已然失去焦距的瞳孔，同时也掩去了眸中那些名为脆弱的情绪。

在暗道打开与灯火点亮，不过几息间，尔岚敏锐地觉察到夜烬的不对劲，担忧的面庞在灯火照耀下映入夜烬眼中，尔岚比划着手语，应该是在问：公子怎么了？

夜烬勉强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但尔岚却见他的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

怎么也不想没事的样子。

夜烬知道，他方才在面对那种能见度极低的黑暗时，又犯病出现幻觉了。

一旦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记忆与恐惧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再一次缠上他，令人窒息。

这么多年了……

夜烬摇了摇头，想挥去此时发散的思绪，垂眸缓了些许，才迈开有些僵住的步子，兀自向暗道走去：

“无事，走吧。”

暗道不长，也并未通向外面，末了的地方坡度朝下，夜烬踏着一阶一阶台阶，越往里他越是轻车熟路。

台阶最下应该是已经下到了却月阁二层。

而此处作为一个内设私密的暗道，联通却月阁内部的各处。

也就是说，自外面来看，却月阁内每处雅间，只能那唯一的出入口。

但是其实，却月阁内的每个雅间的不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墙壁都暗藏玄机，在雅间中触及开关后便可进入这处暗道，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当然，也可以从这处暗地直达却月阁内任何一处雅间。

至于这条暗道，也只有却月阁阁主以及阁内的姑娘们知晓。

尔岚引夜烬来到一处，雅间名为“夜昙”，尔岚将雅间的暗门打开，伴随着轻微嗡鸣声，扑鼻而来的熏香潮水般涌来。

鼻尖嗅了嗅，夜烬心下了然。

——是“浮生若梦”。

随即又拧眉。

不对，又加了什么……

呵，倒是有意思。

夜烬嘴角勾起。

“草民，见过大人。”

似是有人一直在那边侯着等待，这会儿暗门一开，瞧了一旁尔岚一眼，看向夜烬，恭敬行礼，不敢有一丝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