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通行 第28章 解铃人（3）

陈童扭动俩下脖子，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念着：“时间紧迫，就在这里吧！”

话毕，他打了个响指，将封印着王大勇魂灵的符文召唤出来，扔进面前的一个法阵里面，随即又将刚才那把木梳还有那张合照扔了进去，双手合十又瞬间拉开，一手伸出，朝着前面打出一个响指，“以物为媒，前事立显！现！”

法阵之中，木梳和照片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此二物相关的画面，立即显现了出来。陈童再一个响指，指向王大勇：“醒！”

“也不知道能不能度！”陈童摇着头，心想，要是一会儿看到的画面，全是他舅妈对他不好的事情，那可就糟了，不仅不能度化，反而还会起反效果，激起更大的怨念，直接将王大勇变成一具厉鬼也说不定。

第一幕。

王大勇舅舅刚将他领会来的那天晚上，他舅舅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舅妈则是坐在那个简陋的梳妆台上，拿着木梳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彼时的王大勇舅舅和舅妈应该还算年轻，只是他舅舅可能因为常年干苦力，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而且，陈童注意到，他舅舅的腿似乎一长一短，和平常人明显不同。不过，他舅妈倒是面容清秀，滑过乌黑秀发的手指细嫩白皙，看上去倒是不像经常干粗活的。

王大勇的舅舅坐在一旁，迟疑着开口说：“老婆，大勇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和你商量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你也知道你不对啊！”舅妈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带有些许怒意，怒视着她男人，目光落在他那条瘸了的腿上，沉重的鼻息透出，叹了叹气，说：“我叫你去劝你妹妹，你倒好，没把人劝住，还把这人给带了回来！”

“没办法啊，我去的时候，我妹她已经走了，小孩子那么小，磕坏了脑袋，流着血，我要是不管，他说不定就死在那里了！”

“可你想过没有，咱家这是什么情况？我这身体根本干不了活，就你一个人，哪里能养得起他啊！咱们自己都过成这么个穷样，怎么养得起那孩子啊！要真养的起孩子，你车祸的时候，我就不会打掉了……导致后来再也要不了孩子了……”

这话似乎说到了王大勇舅舅的痛处，他低下头，面上神色复杂。他顿了一会儿，又开口劝说：“老婆，怎么说也是我外甥，他妈不要他了，我不可能不管吧，他就我这一个亲人，我要是也不管，那这孩子还怎么活！反正咱俩也没孩子，就当是捡个孩子来养，日后也好有人给我们养老送终了。”

“养老送终？！”王大勇舅妈一脸不信，“怕不是等不到那一天，咱俩都被他给拖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勇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的！”

“最好是这样！现在人你已经带回来了，要是以后你拿不回生活费，我可告诉你，我是要跟你闹的！”王大勇的舅妈扔下这句后，二人便是一阵沉默。

第二幕。

王大勇的舅妈在与王大勇舅舅争吵途中，一怒之下将手中的木梳朝着他舅舅扔过去：“我就说不要养不要养，你看看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每天都过的是什么日子……”说着说着，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王大勇的舅舅想要去安抚，被她一把推开了，而此时，放学回家的王大勇刚好看到这一画面，里面还传来了他舅妈的骂声：“我就说他是个讨债的，可讨债找他那不要脸的妈去讨啊，为什么要来折磨我们！”

王大勇进门就看见这样的场面，虽然只有十几岁，但他却比普通少年更为老练。见了这场面，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拔腿就跑走了。

他走后，他舅舅捡起那把木梳，一瘸一拐走到他舅妈身边，安慰道：“老婆，我知道现在日子是苦了点儿，但是你也看到了，大勇成绩很好，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们辛苦一点儿，等他上了大学就好了！”

“哼！大学？可我们连现在的学费都凑不出，老师都找过我好几次了！”

“再等几天，我那工头很快就会要到钱，到时候就有钱交学费了！”

王大勇的舅妈噙着泪，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她身体虚得很，一动气，猛地咳了起来，但听着王大勇舅舅的话，她没有继续责骂，只是说：“有时候我倒宁愿他是个差等生，这样就算让他不念书了跟你去工地，我这心里啊，也不会那么愧疚，可偏偏这孩子……唉……”

她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来，对王大勇舅舅说：“这是我值点钱的嫁妆，你寻个地儿问问价，卖了吧！”

“老婆你——”王大勇舅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良久，王大勇舅妈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男人，说：“我早年生病，拖得你这么辛苦，为了赚钱给我治病，赔了一条腿进去，如今你又要负责你外甥，我计较归计较，但也不想你再拿命去拼，这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换点钱……你拿去吧！”

王大勇舅舅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眼底之处，一道亮光微微浮现。陈童看到，王大勇舅舅那样一个大男人，猛一下扑进一个女人的怀中，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原来王大勇的舅妈，也并非是不通世故不讲情面的女人。

而此时，阵法之中的王大勇的怨气，似乎因此削弱了几分。陈童瞧着，甚是高兴，自言道：“看来能度！”

第三幕。

那时王大勇上高二，十七岁。

临近过年之际，王大勇舅舅和舅妈商量着要一家人去照全家福。

而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本来是王大勇的舅妈，但舅妈却对他舅舅说：“你去跟他说吧！”

“老婆，既然是你的主意，你和大勇说啊！”

“算了，还是你去说吧，大勇平时对我的态度你也知道，我去说的话，他可能会不愿意去的！”

“老婆，大勇不是那样的，他只是……”王大勇舅舅说到这里，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吞吞吐吐的，他舅妈见了，打断他：“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因为平时我对他太凶了……”

“老婆，我知道你表面上对他凶，实则心里比谁都看重他……一个家里面，总得要有人扮红脸……”

“可我这红脸，恐怕在他心里已经成了一张恐怖的脸了吧！”

陈童看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为何王大勇舅妈会一直对他不好了，只是他觉得她这方法，略微过分了些。对王大勇这样的人，从小就不能用高压模式来对待他，因为他本来心理就脆弱，敏感多疑，随便一激化，就容易养成变态扭曲的性格。

不过，看到那张照片后陈童便知道，他们当年还是如了王大勇舅妈的愿望，去拍了一张全家福。

只是那张照片中，王大勇根本就没笑过。

第四幕。

王大勇舅妈坐在梳妆台前，木梳安静躺在那里，镜子里面，王大勇的舅妈无声凝噎，对着手中捧着的一封信，她咬牙启齿满是幽怨道：“你不是说要把大勇培养成大学生吗？你就这样撒手走了，谁来鼓励他，谁来帮助他，谁来……爱他……我吗？！凭什么……我拿什么来……”

她一把将信摁在桌上，陈童隐约可看见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老婆，你放心，下个月就能拿到工钱，就能给大勇存够大学费用了！你放心！”“老婆，大勇的生活费不要紧着给，不要苦了孩子！”“老婆，你别让大勇别去给人家洗盘子了，在家好好看看书，别耽误了功课！”

呜咽之声从中传了出来，哭声之中，王大勇的舅妈低声自言自语着：“我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第五幕。

王大勇舅舅死后的那些画面，便是王大勇舅妈和一些陌生男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事情了。

只是每每结束之后，她都会坐在梳妆桌前，拿起木梳滑过她日渐枯黄的长发，手里攥着的是那些男人给她的些许纸币。

有些男的在离开前，还会招呼着说：“下次，我还来！”

王大勇舅妈微微应着：“下次，可要多给点儿！”语气清冷，没有任何感情。

陈童就这样看着王大勇的舅妈和无数男人之间的事情，而当时王大勇正在读高三，紧张的备考时期，经常回来得很晚，但偶尔也会遇上一些赖着不走的男人。

那些男人有时也会嘲笑他，对他说一些“有娘生没娘养，有娘没爹的野种”之类的恶心话，王大勇一一不应。王大勇木然地和这些男人擦肩而过，路过他舅妈的房间时，眼神之中却满是鄙夷和嫌恶。

仿佛在他看来，错的不是这些男人，而是此刻坐在里面对镜自怜的女人，他应该是觉得，这个女人，太不知廉耻了！

“看什么？滚去看书去！拖油瓶！”舅妈看着他那嫌弃的眼神，用一如既往凶恶的口气将他骂走，关上门之后，一个人泣不成声。因为害怕影响王大勇复习，她只能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