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林竞已经做好觉悟了,但真当她看到结果是无亲缘关系的时候,心里还是猛的一沉。
路嫖离老远就看到她落寞的神色,可想而知,报告单的内容是什么。
这可真是个轰动的大新闻!
她刚想走上前安慰两句,却见林竞接了个电话。随着交流的深入,林竞的脸色越来越差。
“出什么事儿了?”
“刚刚迟子和我打电话说,李玉芝今天早上吞安眠药死了,还留了遗书,说是负债压力……总之这一句两句说不清的,她让我们去她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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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郁一走近,就率先闻到了路嫖身上的香水味,脱口而出,“Sophia的手笔,伊甸园的礼物。”
路嫖一下子就想到谢之乔之前说的话,“你知道这款香水?”
“当然了,秦阿姨最喜欢的香水品牌,不量产,只做特调。老林当年就是靠竞拍,豪掷千金,博得了秦阿姨的青睐。”
林竞把报告单子往前一推,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得重新审视这桩旧事了。”
迟郁一头雾水地接过,然后脸色变得和林竞刚才一样铁青,“逗我呢?这是真的假的?”
林竞长叹一口气,现在总算是调整到能够稍微正常地说话了,“本来拿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仍旧对李玉芝的话半信半疑,但现在有人听风就是雨的,直接坐不住了,把人往死里弄,我就不得不相信了。”
看迟郁略带吃惊的神色,林竞问道:“有关于这些,你是……一概不知吗?”
“我当然不清楚了!我查到的内容和这些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林竞想起之前和李玉芝对话时,她说的那句:认准了结局找线索,当然找不到真相。
一想到当年是自己一口咬定车祸是人为造成的,让迟郁帮忙调查才导致了今日这样的结果,林竞就真想感叹一句命运弄人。
“所以,你最后查到的结果是什么?”
迟郁犹豫了很久,终于把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撂了出来。
“这件事情,还和谢之青有关,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闭口不谈的原因,因为作为朋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秦利宛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热衷于赛车,而有关于她取向的问题也确实有过传闻,就是在这段时期发生的。后来她结婚生子,传言也不攻自破。
但就是这么一个车技一流的人,在排除了酒驾醉驾的情况下,居然出了车祸,从高架桥跌入江中。
“当年,这件事结案匆忙,说是秦阿姨深夜飙车,超速行驶,传出去会对集团形象有影响。而且,这种事故属于民事纠纷,解剖必须征得家属同意。作为丈夫的林叔叔坚决不同意,认为这是让死者无法入土为安,于是很快签了火化。”
“这件事如果放在别人的家庭中,我可能会觉得丈夫真情流露。但在我家就太不可能了,因为我就是我父母貌合神离的见证者。”
“是,我当年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了那台报废的车子。我调查了前前后后所有与它接触过的人,只有这个叫李玉芝的最为可疑。我调查了她的生平,好死不死的,她前公司就是这个汽车品牌在苏市最大的子公司。而且更巧合的是,她由于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该行业后,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是秦阿姨引荐她进了利宛。秦阿姨死前,她的账户里进了一大笔钱,秦阿姨死后,她的账户里又进了一笔,这难道不是收买亲近之人,在车子上动手脚的铁证吗?”
听到这里,林竞也和她分享了自己的线索,关于秦利宛和李玉芝之间不为人知的替身包养关系,以及那笔钱来历的另一种可能。
“啊?”
“我现在也混乱了,李玉芝死了,我们俩难以辩论出她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假参半。而性取向这个东西,又实在太难说得准了。所以现在只有亲子鉴定,是唯一铁证。”
“等会儿,你让我缓缓。”迟郁的脸色变得铁青,“如果假设秦阿姨的死是意外不是谋杀,那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找谢之青对峙完没多久,她就……跳楼了?”
“什么?”林竞没想到,迟郁怎么突然话锋一转的,扯到了谢之青,“所以你们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迟郁擦了擦额间的薄汗,觉得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简直扑朔迷离,每人都掌握了一点拼图,却自以为那就是真相。她苦笑道:“也许,我早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你谈谈,这样,或许我们就不会互相折磨这么多年了。又或许,谢之青也不会死。”
迟郁当年调查到李玉芝这条线后,便断开了,没人知道李玉芝去了哪里,所以迟郁只能另辟蹊径,但很快就让她找到了端倪。
事发当晚,秦利宛参加了一个小型晚宴,因为那段时间,她旧疾复发,一直戒烟戒酒,吃着特效药,所以基本确定了她不可能酒后驾车。
但晚宴中段,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是有人出来打假,说林德真当年求婚时送的香水是假货。
林德真辩驳说陈年旧事,总有人添油加醋,实则想让他家宅不宁,自己从拍卖行倾家荡产拍下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笑话!当夜从拍卖行拍走香水的神秘人物,是你林德真?你结婚前开的那个小厂子,效益有那么好吗?你能一下子掏出那么多钱来吗?”
这个挑事的,明里暗里挖苦林德真吃软饭。
秦利宛只朝他们那群男人堆里瞟了两眼,并没有参与这个无聊的话题。
“秦姨,听说你最近旧疾犯了,我特地找人做的花草香薰,材料和你的那款香水一样,助眠、安神的!”
“谢谢小阿青。”
见谢之青走过来,秦利宛和她热络了两句。她们这一代小辈中,她最看好的就是谢之青,雷霆手段,又难得菩萨心肠。
“小林没来吗?”
“不知道疯哪儿去了,应该是跟迟郁一起吧,这俩人,哎……”秦利宛摇头笑道。
林德真那边吵吵得她头疼,于是,她先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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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青儿怎么可能……”
迟郁叹气道:“所以我那晚去找她,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开始是不承认的,后来我提到了香薰,提到了李玉芝,她脸色都变了,然后……供认不讳。”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说?说我一个好朋友,害死了另一个好朋友的妈妈吗?说我为了帮你调查真相,逼死了她吗?这么多年,我恨也不是,悔也不是。每当你拿这些事戳我的时候,我都想告诉你真相,让大家一起愧疚。但转念一想,何必呢?我们不是朋友吗?已经被我害死掉一个了,我难道还要再拉一个进来下地狱吗?”
林竞摇着头,不肯相信这就是真相,秦利宛死后,谢之青于她,是姐姐,也像温柔的妈妈,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无力地反驳道:“可她和我妈相差十几岁,脾气相投,各个方面都像是忘年交,怎么可能呢?这一切也只是你的推测罢了,她哪来的杀人动机?”
“她那晚承认了!她是没有,可谢家呢?”
林竞沉默了,迟郁继续说道:“整个谢家的孩子都不成器,只有谢奶奶一个人支撑,可偏偏在秦阿姨死后,谢家的势头就上来了。没了秦利宛的利宛集团还是那样坚不可摧吗?我想这么多年,你我都有目共睹。”
迟郁抬头,尽量将眼泪锁在眼眶中,“但其实我根本……没想让谢之青以死谢罪啊,我临走时说了,让她自己想好了,再告诉你真相,我没想逼迫她的!可她就这么想不开,死了。如果我早知道那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跟她说那样的重话。我一开始,明明是想保护所有人的,怎么最后成了……所有人的敌人。”
两人沉默良久,恨不得抱头痛哭,但最后只是各自安静地坐着流泪。
事已至此,林竞决定不再藏着掖着了,什么话都索性一次说完。
她问出那个扎在她心里多年的问题:“那谢之乔呢?你为什么跟她走那么近?你找她当替身吗?”
迟郁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荒谬和一种被深深侮辱的痛楚。
“替身?林竞,你把我当什么?又把谢之青当什么?”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嘲讽,“铁三角是独一无二的,没人能替,我也不需要谁来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感,眼神锐利地看向林竞。
“我接近谢之乔,是因为我怀疑她!”
“你怀疑她?”林竞皱紧眉头,无法理解,“为什么?”
“就在青儿死后没多久,我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迟郁拿出手机,翻找着,尽管那可能是个无法追踪的号码,“信息说,谢之青死前最后见的人除了我,还有谢之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