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覃无道:“不是大伤。”
他垂下眼,不再继续和江宜臻对视。
江宜臻抬脚步入书房,自然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眉眼间还有些困倦的意味,问道:“覃长官是不是很少撒谎?”
覃无没说话。
但接下来,江宜臻就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了,他窝在椅子里,很快就听着雨声睡着了,像是只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而已。
但覃无知道,这是江宜臻极度不清醒才会有的状态。
见江宜臻蜷缩在椅子里,覃无摘掉眼镜,抱起他送回卧室睡。
在床边注视他良久,覃无拿出口袋中放着的东西,在黑暗中轻轻戴在江宜臻脖颈间。
直到覃无离开,江宜臻慢慢睁开眼,里边一片清明。
他摸索着,慢慢摸到坠着的环状物,十分小巧,仿佛还存着覃无手上的温度。
江宜臻摩挲着上面细微的纹路,终于明白那点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检测手环。
他曾经毁坏过一只,因为装模作样说戴着不舒服,覃无就没再提过这件事。虽然没有任何不适感,但他可以肯定,脖子上挂的吊坠和检测手环是同源。
江宜臻放下手,由着那块环状坠子磕在锁骨上。
他越想心情越差,最后直接坐了起来,连鞋都没穿就走向门外。
门刚被打开,江宜臻就被站在门口没走的覃无堵住了去路。
覃无微微垂着眼睛,眸光冷淡。
江宜臻见他没事儿人一样心情更差了,没说废话,直接把人拉进来,“碰”地按门上,问道:“故意的?”
见覃无愣住,江宜臻冷笑:“覃长官装够了?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了吧,其实一直都站在监管局的位置上,认为我是危险分子。”
“江宜臻,我没有这么认为。”覃无心口一堵,快速说。
“为什么给我戴这个?”江宜臻声音低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覃无,“你明明知道我讨厌。”
他同意被人类监管,是因为这个人是覃无,而不是他真的认同监管局。
佩戴任何监视意味的东西,都会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覃无清晰看到江宜臻泛红的眼眶,指尖凉得厉害,低声说:“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的。”
江宜臻心说,难道和我说了就可以随便对待我了吗?
接着就听覃无道:“吊坠没有任何检测功能,只是材质可以存储一些东西,我认为很适合当你恢复妖力的容器,就改装了一下。”
江宜臻攥上吊坠,仔细感受着里面源源不断的能量,方才他着急没有立刻注意到这些,但感受到后才真正咬牙切齿地:“覃无,收回你的东西。”
他冷冷看着覃无,将他错愕的神情尽收眼底,生硬道:“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覃无沉默片刻,微微抬手,拭去江宜臻不断掉出眼眶的泪。
江宜臻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滚开!”
覃无猛然见江宜臻去扯项链要还给自己,情急之下直接迅速去捉住江宜臻的两个手腕把人控制住,几乎是哄着说:“江宜臻!你不喜欢就当它不存在好了,不要还给我。”
江宜臻踉跄了一下,呼吸急促道:“覃无。”
他的手腕很细,覃无单手就能抓住两只,没有了阻拦,这才好好擦掉江宜臻的眼泪,“我在。”
“你疼吗?”
江宜臻的眼泪重重砸在覃无的心上,他知道江宜臻在问什么。
“没有你想得那么疼,别哭了。”覃无叹息。
江宜臻心想,怎么会呢,把元神撕掉一部分放进一个小小的容器里,光是想想就很痛了,他怎么能若无其事?
覃无在想什么?
“你骗我。”江宜臻说。
覃无擦掉江宜臻眼泪的动作非常小心,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珍惜,在这时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他应该做得再隐蔽一些。
江宜臻没有继续挣扎,软绵绵地靠在覃无肩上,忽然觉得十分挫败。
他其实根本不了解现在的覃无,也不知道覃无如何看待自己,这份来自覃无的礼物几乎是在他心上割了一刀,叫他欣喜的同时又痛苦万分。
“长官,奉献是你作为我监管者的必要条件吗?”江宜臻的声音没有起伏。
覃无松开江宜臻的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慢慢道:“不是,这是我个人的选择。”
他的声音很温和,江宜臻从中感受到安抚,又问:“为什么?”
在江宜臻看来,他们现在关系太浅了,覃无甚至没理由帮助自己任何事。
覃无垂眼看着江宜臻,良久才说:“我不认为这是奉献,它也不算有多重要。”
他想,江宜臻理应得到最好的东西。
他眼里仿佛有些什么别的东西,但江宜臻看不懂,他迷茫地垂下湿润的碧眼,半晌,道:“覃无,没下次了。”
覃无抱起江宜臻放到床上,只道:“睡吧。”
江宜臻转过去,像是不太想讲话了。
覃无见状,便没再逗留,起身离开。
·
江宜臻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心情都不是很好,覃无甚至很少见到他用小狐狸形态优哉游哉地梳理毛发了。
这让覃无很是发愁,还联系了赵承允,拜托他把可乐送来和江宜臻玩几天。
江宜臻嘴上嫌弃,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但当覃无再次问他要不要也养一只小猫的时候,江宜臻仍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关于这件事,覃无一直没能想明白。
半个月后。
监管局紧急召开全体执行官会议,覃无也在其中。
当天是可乐离开的第二天。
赵承允只接它来玩一周,很快就离开了。
因为不能带江宜臻一起,所以覃无承诺回来会给江宜臻买舒芙蕾。
江宜臻有些期待,说想要草莓味的。
覃无一口应下。
这场会议就邪神组织绑架杀害局内高官王主任所召开,重点强调了近期邪神组织猖狂行事。会议结束后,覃无却没能立刻回家,而是被上司孟均容叫去了孟家。
孟家书房内。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啊。”孟均容用放大镜仔仔细细看着手中的名册,“王主任被他们带去祭天鼓舞人心,我们也要就此事彻查邪神组织,揪一下内部的害虫……”
覃无沉默。
“或许那帮人也有计划,但我很相信你的能力,覃无。”孟均容捧道,同时把名册往前送了送,“我会尽力保住我们的人,其余的就靠你了。”
覃无并未仔细看,里面的人他猜也能猜个大差不差。
肃清内部这种事在很多年前也发生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并未参与。
孟均容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所以稳坐副局长的位置多年,从未有人动摇他的地位。
而覃无,就是他人眼中,孟均容的走狗。
“这些人都有问题吗?查下来可能要几年。”覃无随手一翻。
孟均容笑道:“你是盖棺定论的判官,不必事事亲为。”
覃无垂着眼,“嗯”了声。
“只有一个人,需要你亲自去一趟。”孟均容翻到名册的最后,上面贴了一张照片。
覃无抬眼:“白前辈?”
孟均容点头。
覃无没多说什么,心中大概明白,要他亲自解决的人,多半是杀鸡儆猴。
“家里在做菜了,留下来一起吃吧。”孟均容提议。
覃无正要拒绝,便听门被敲响。
随着孟均容的准许声音落下,门被推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孟夏笑笑,问:“爸爸,没打扰到您和覃哥吧?”
他的视线轻飘飘落到覃无身上。
孟均容摆摆手:“没打扰。覃无,你先和夏夏出去吧。”
覃无没多说什么,转身跟着孟夏离开书房。
“知道覃哥今天会来家里,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孟夏笑吟吟地看着覃无,“留下来吃饭吧,我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覃无在楼梯转角处停下来,微微低头,道:“今天不方便,我要回家。”
孟夏的笑容有些回落,声音发颤:“可是你很久都没有回来家里了,今天一次也不行吗?哥哥,我感觉你疏远我了。”
覃无最头疼孟夏哭,他身体不好,哭泣总是会引得身体发病。但他现在的确着急走,所以没有犹豫,直接拒绝:“真的有事。”
孟夏想到最近的传言,问:“因为监管工作吗?”
覃无神色不变,道:“不是工作,是私事,你好好养病。”他话音刚落,人就走下了楼梯。
孟夏眼底才憋出的泪没被看到,被他一把抹掉。
佣人不敢上前,只安静等待在后面。
孟夏看着覃无的背影,无比笃定地想,覃无哥哥已经不再把他放心上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产生一个令他无比恐惧的想法。
——如果覃无已经不可以被依赖,我该怎么办?
·
“先生,您的草莓舒芙蕾,祝您今天愉快。”
店员将打烊前做的最后一单递给这个看起来十分冷漠的客人,微笑着送给他程序化的祝福语。
覃无不知想到什么,淡淡笑了一下,说:“谢谢。”
他开了一天会,又去孟家继续应付上司,整个人都很疲惫。或许被店里甜腻的香气包围,他心情也放松不少。
覃无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江宜臻正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写画什么东西。
江宜臻率先闻到甜味,眼巴巴看着覃无走过来放下甜品,笑道:“多谢覃长官。”
这是前阵子覃无有的一个新习惯——回家就会带东西。
江宜臻十分满意覃无这个新习惯,因为覃无会带回家的东西几乎都是自己喜欢的,所以他每天都会有些新期待。
臻臻,他喜欢你[摸头]
——
仍然是碎碎念……有没有人啊,打滚求个收藏,拜托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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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