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战狼人想学魔法 第4章 Chapter4 茉莉香

绷紧的头皮僵硬了一瞬，随后竟渐渐放松下来，这种香味似曾相识，是庭院里的茉莉，莱伊最喜欢的东方古花。原本想晒的味道，就这样飘到我的身边，每一口呼吸都在吞咽这熟知的茉莉花香，它们微苦涩，微清幽，这缕香味吹过五脏六腑，循着茉莉的轨迹，渐渐地把握了身体的现状。

只要喘过气来，呼吸很快便能恢复，对周围的感知也随之恢复。但喉咙的涩痛还没缓过来，耳朵处感到湿润的呼吸，又或者是脖颈附近的温热触感。血液中的温度像条游走的火线，涌向后背，涌进那只紧贴着的手。

我熟知这双手的温度。

「莱伊……」

并又一次被这双手的主人拉住了。

我回头钻进莱伊的怀里，走廊外的阳光洒进她的编发里，在她紫色的长发里织出一小片朦胧的网。眼前是金色的光网，鼻端是深入肺腑的茉莉花香，莱伊柔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定要送你去学校吗？就是这个呀，卡沃伊。

「学会掌握你的魔力，让它们不再暴走。去看更广阔的未来，去施展更多强大的魔法吧……」

莱伊没再说话，但我知道，她一定、一定是想说……想让我学会离开她。

可我不是学不会飞翔的雏鸟。

我的心脏发紧，猛然从她的怀抱里脱身，太突然的样子大概吓了她一跳，但我也只顾得上紧紧地盯着脚尖，我说——

「我去庭院晒太阳。」

「卡沃伊，你还是快点走吧，不想再看你晕倒了。」

空气孢灵晃了一圈，坐在书本的右上角，珍惜地梳理着铺满阳光的长羽，她们有卷住身躯的绿色长发，散发着从诞生地的味道。现在坐在书角的空气孢灵，便是从东面森林里诞生的，正值冬天，或许还是圣诞节，她清爽的冰雪气息里夹杂着油脂味。今年圣诞节，梅丽烤了火鸡，还用了鼠尾草做配料。

但是再过几周时间，无论是圣诞节火鸡，还是带着火鸡味的空气孢灵，都将不在我的身边。平静的日子只过了八年，八年太短了，弹指一瞬，这平静的一瞬像在记忆里的留白。它可以将深色的画布涂白，但我总觉得那些东西还在那里，在这片纯白的背后，时不时的晕倒便是它们撕开纯白给予的警告。

这片纯白令我心慌意乱。

我伸手弹开她，不置可否。太阳太温暖了，茉莉花也太香了。

在这样的惶惶之中，白驹过隙，剩下的几周时间里，我大多是在庭院的亭子里度过的。莱伊雅斯偶尔抽查我的学业，但或许是最后将走，她布置了更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大多是我不懂的。

以往的考试只是一次加深印象的测试。这次不一样，莱伊给了太多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许是想让我在学校里得到答案。

对于即将开启的学校生活，我也偶尔问过。

莱伊说那里是这个世界最奇怪的学校，不属于任何的国度，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和坎斯拉皇室关系密切。这座学院位于坎斯拉和达琉西斯的边境，也就是世界树的边上。这座学院便是声称自己信仰的只有世界树，无论是精灵王还是矮人国王，其他种族都无权干涉学院的事务，他们是世界树的代言人，崇尚世界树的“包容”与“平等”，只要能通过入学考试，他们不会拒绝任何种族。

「但绝不是说没有任何歧视与偏见，」莱伊放下手中的刀叉，认真地对我说，「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我点了点头，吃掉了餐叉上的牛肉，听莱伊雅斯唠叨。她叮嘱了很多，不要接触同种族的人，如果不小心暴露了先告诉她，出了事可以去找某位老师。

讲到这，她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的眼道。

「尽量不要暴露我是你的老师。」

「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的敌人，而且……」莱伊对我眨了眨眼，「虽然平时没做什么公务，但我还是坎斯拉的魔法使，你不一定。你知道的，我是个散养学生的老师。」

散养到师生关系淡薄的地步，我想要苦笑，但今天天气很暖和，莱伊的笑容也很温柔，因此我只是低下头，继续吃着盘里的小番茄。被煎熟的番茄像一滩红泥，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明天就要走了，到时候是要借克洛伊爷爷的马车吗？可是我问过他，说这个月都不会去镇上。」

「是更神奇的方法哦，嗯……更像魔法使的出行方式。」

魔法使的出行方式一般是传送阵，但是莱伊喜欢古典，难道是……千年前会用的扫帚？就算莱伊再喜欢古典，也有些夸张了吧。

我还是有些拿不准，只得在莱伊的保密主义前甘拜下风。

提灯里的火焰摇曳，漆黑的走廊里勉强有火光照明。走廊上的门窗紧闭，但晚上还是很冷，只能加快了脚步。我在身上贴了隔绝的魔法阵，没有借助空气孢灵们的力量，因为这个魔法就是想要隔绝她们的观测。总之……

我停下脚步，举起提灯。面前的这扇门后是城堡的主卧，门上刻着我最不喜欢的繁复花纹，银质的装饰像藤蔓一样缠绕，爬了一整扇门。这些装饰也同样是植物的模样，细长的叶片与纤长的花瓣，中心只有三根雌蕊，没有雄蕊。哪怕是读完了《大陆植物通鉴》，我也没能找到这株植物的种类。这些雕刻栩栩如生，好似曾经真的有这么一扇门，被植物缠绕，封印着什么东西。

门外很冷，我几次举起手来又放下，重新缩回来朝着手哈气。莱伊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只是戏言，毕竟就算是莱伊，和学生睡一张床也不太好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莱伊不出门，是不是就是玩笑的意思？是玩笑也好，不对，不对，是玩笑才更好。我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越界的想法甩掉，更甚的是，我想把涌上来的血液重新甩回去。总觉得我的耳朵在回温，没那么冷了……但是我不想让莱伊看见——

「卡沃伊！」

眼前的门一下打开，莱伊笑眯眯地出现了。我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这么晚了还夜探老师的卧室，这好像不太好。我该走吗？可是如果莱伊出门是想来找我的话——

情急之下，我匆忙地说了「迷路」「看风景」之类的借口，转身就走，还说了什么也记不清了，但莱伊把我一下拉了进去。温热的手紧紧地捏着我的手腕，触感有些湿润。

警铃大作。好像哪里不对。但我说不上来。

完全无法理清发生了什么。莱伊把我拉进她的卧室，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虽然我已经答应了她，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本来就不该答应……

「卡沃伊！」她的声音再次重重地响起。

我猛地瞪大眼睛，才发现我和莱伊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勉强干咽了一口，我磕磕巴巴地回答她。

「嗯，嗯……」

以前也因为日常琐事进过她的房间，但从没在这个点来过。这里像陌生的国度，窗帘紧闭，房间里的光源只有床前摇曳的烛火，房间太大，这颗烛火拢出的阴影像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尽管如此，我也能看见莱伊手腕处白净的皮肤。手背处有磨砂的触感，也许是莱伊的睡裙，是轻纱的材质吗？穿着睡觉不硌吗？不对，别再想了。除了思绪，视线也无处安放，我不敢看她的睡裙，也不敢看她的床，那颗烛火又好像在暗示什么，可是墙壁上……是莱伊雅斯的倒影。她张嘴又闭上的细节竟然在倒影上看得一清二楚，莱伊犹豫要不要讲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一下上嘴皮，这点我也知道，腮帮子会微微鼓动一下，也许还咬了一下自己的咬肌。我无法抑制地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在微微烛火的照明下，她的脸颊像透出红润的苹果，紫色的发丝散落在身上，烛光里的眼睛更加闪闪发光，还有一些笑意。原来放下头发的她是这副样子，原来她的睡裙是白色的，会随着她的动作贴在身上。

她穿的睡裙确实是轻纱的材质。

我急忙低下头，只敢看她的搭在沙发上的指尖，圆润的指甲泛着健康的红色，但手上有些斑驳，应该是被冻红了。房间里的一切细节都在昭示着她即将入睡，而我闯了进来。

「莱伊……」我干咽了一下，稍微缓解了一些紧张后重新开口，「我是来，履行上次的约定的。」

如果她说什么约定，我就说我记错了，现在就回去。

在我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审判，咽下了第三口时，她说，是呀。

「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大概是有些豁出去了吧。

「对，就是，也该上床睡觉了。」

莱伊雅斯笑了，她问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明天就是你要离开的日子了，作为老师不舍得学生，不是正常的事吗？」

这个答案超出了我的预料，莱伊不仅没有对此感到尴尬，甚至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尴尬。但更意外的是，我的心沉了下去，胸腔里的空气终于顺利流通，说话突然变得流畅了许多。

「嗯，我们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