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疯子王爷
为南离摄政王接风的宫宴,设在了夜晚的麟德殿。琉璃灯盏将殿内映照得恍如白昼,觥筹交错,丝竹悦耳,一派歌舞升平。百官身着礼服,按品阶列坐,目光却或明或暗,皆聚焦于主位之侧,那位姿态闲适得近乎放肆的南离摄政王。
苏妄换下了一路风尘的服饰,着一身南离风格的暗紫锦袍,金线绣着张扬的螭龙纹,长发仅以一枚墨玉簪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平添几分落拓不羁。他斜倚在案后,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对于北辰礼部官员冗长的祝酒词显得兴致缺缺,目光时不时掠过殿中众人,最终,总会似有若无地定格在对面席位下端坐的沈砚之身上。
沈砚之依旧是一身玄衣,在这种色彩斑斓的场合里,像一道沉郁的剪影。他坐姿挺拔,目不斜视,面前的酒菜几乎未动,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活络。一名北辰武将起身,向萧景琰行礼,声音洪亮:“陛下!今日南离摄政王殿下在此,两国交好,实乃盛事。臣不才,愿舞剑助兴,亦想请教南离勇士高招,以增酒兴!”
萧景琰目光微动,看向苏妄:“摄政王意下如何?”
苏妄仿佛这才来了兴致,坐直身体,唇角一扬,笑容恣意:“好啊!光是喝酒有什么意思?”他随手点了身后一名身形精悍、面容冷峻的护卫,“石岩,你去,陪这位将军玩玩,点到即止。”
名为石岩的护卫沉默抱拳,大步走到殿中空地。
那北辰将领抱拳一礼,便拔剑出鞘,剑光霍霍,舞动起来虎虎生风。然而,当他剑势一转,直刺石岩时,那南离护卫身形如鬼魅般晃动,轻易避开剑锋,并指如电,精准地点在将领持剑的手腕穴道上。
“铛啷”一声,长剑落地。那将领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愕。
石岩面无表情,退回苏妄身后。
殿内一时寂静。苏妄抚掌大笑:“好!北辰将军承让了!”接连又有两名武将上前,皆在石岩精妙的招式下迅速落败。北辰官员们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了。
这时,苏妄却忽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动作随意得近乎失礼。“坐得筋骨都不舒展了。”他目光流转,最终直直地投向一直静默的沈砚之,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久闻北辰玄衣督沈大人武功深不可测。方才见沈大人稳坐如山,想必是看不上这等粗浅较量?不知本王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沈大人指点一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砚之身上。
沈砚之缓缓抬起眼,对上苏妄那双燃烧着野火与探究的眸子。“摄政王说笑。”他声音冷淡,“本督职责在身,非是与人切磋的武夫。”
“欸————”苏妄拖长了调子,踱步走到殿中,“沈大人此言差矣。莫非是觉得本王不配与你动手?”他语气带着玩笑,眼神却咄咄逼人。
殿内气氛顿时紧绷。
萧景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沈卿,既然摄政王有此雅兴,你便活动一下筋骨也好,切记,点到即止。”
皇帝发话,便是旨意。
沈砚之沉默一瞬,起身,离席。他并未解下腰间的横刀与玄铁令,只是空手走到苏妄对面数步之外站定。“摄政王请。”
苏妄看着他这副即便被逼出手依旧冷静自持的模样,眼底兴味更浓。他也不用兵器,笑道:“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竟如鬼魅般直扑沈砚之,掌风凌厉,直取面门!这一下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狂放不羁的狠戾。
沈砚之瞳孔微缩,侧步拧身,避开掌风,右手并指如刀,切向苏妄手腕。两人瞬间战在一处。
没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只有衣袂翻飞与掌风拳影。苏妄的招式大开大合,狂野而暴烈,仿佛燎原的野火。而沈砚之的应对则如寒冰流水,冷静、精准、高效。
身影交错,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在又一次近身交错的瞬间,苏妄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速地说道:
“你的身手,比小时候在巷子里那时,可快多了。”
沈砚之格挡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
小时候……巷子……
那个被他深埋心底的角落再次被狠狠撞击!
就在这心神震荡的刹那,苏妄的手掌已然巧妙绕过他的防御,指尖在他胸前衣襟轻轻一拂,并未用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试探,随即借力后撤,朗声笑道:“沈督主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丑了,到此为止如何?”
他退得干脆,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低语从未出现过。
沈砚之站在原地,胸口被苏妄指尖拂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怪异的触感。他定定地看着苏妄,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摄政王承让。”沈砚之的声音比方才更冷了几分。他不再看苏妄,转身向萧景琰行礼,“陛下,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不等萧景琰回应,他已径直转身,玄色衣袍在身后划开一道冷冽的弧度,大步离开了麟德殿。
宴席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
苏妄坐回席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滚入喉中,他看着沈砚之消失的殿门方向,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