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何芙坐月子的第三周。
彼时,房地产行业持续下行的冲击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路蔓延至下游家具产业。黄家公司的经销商们拖欠货款迟迟不还,原材料价格却在短时间内飙升,双重压力之下,公司现金流彻底断裂,几条主力生产线已濒临停工。为了挽救濒临破产的企业,黄本一家在何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承接了假奢侈品家具的灰色代工业务,试图以此快速回笼资金。可他们没料到,这一违规操作被同行匿名举报,环保部门迅速查封了生产线,并处以巨额罚款,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资金链彻底断裂,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那天下午,别墅的书房里召开了一场特殊的家庭会议,参会者只有黄本和他的父母,何芙被理所当然地排除在外。
“当初我就劝你,娶个能给公司带来助力的富家千金,你偏不听!非要娶这么个只会吃闲饭的吞金兽!”黄父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杯沿,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留下点点水渍,“现在好了,公司要垮了,我们一家都得跟着完蛋!”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黄本脸上。他的脸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嘴角微微泛红。
黄母连忙扑上前挡在黄本身前,对着黄父连连摆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她转过身,看向垂着头的黄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孩子还小,心思单纯,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家啊。”
黄本从小就在父母这样“一唱一和”的模式下长大。他清楚地知道,每当父亲扮演严苛的“白脸”,母亲扮演温和的“红脸”时,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制定好了周密的计划,而他所要做的,就是绝对服从,不能有任何质疑和反抗,这在他们眼中,就是“为了未来着想”。一股难以言喻的厌烦感涌上心头,但他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等待着那个早已注定的“解决方案”。
果然,黄母凑近他,压低声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已经计划好了,让她永远消失。”
黄父补充道:“等她没了,我会立刻给你安排和赵琳的婚事。赵家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只要能和赵家联姻,公司的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和未来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黄本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傍晚时分,黄本走进卧室,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怪异。“亲爱的,公司下周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销售活动,我和爸妈得去现场坐镇筹备。孩子我让保姆带出去转转,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养身体,别胡思乱想。”
他的话语缓慢而轻柔,却让何芙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一些模糊的不安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浑身不自在。
离开前,黄本俯身亲吻了她的脸颊,唇瓣的温度异常冰冷。“你一个人要好好的。”他特意加重了“好好的”三个字,那语气中的诡异让何芙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被轻轻拉开,午后刺眼的阳光猛地涌入房间,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何芙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向往——自从坐月子以来,她就被黄本以“对身体恢复不利”为由禁止出门,每天只能待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如今这久违的阳光,竟让她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没有注意到,黄本在出门前,以“检修管道”为借口,悄悄溜进了厨房,用工具松动了燃气热水器的连接管,接口处开始缓慢地渗出细小的气泡。随后,他又用透明胶带仔细封住了所有窗户的缝隙,确保气体无法及时散出。做完这一切,他才若无其事地关上门,驱车离开。
沉重的关门声落下,何芙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半个小时后,何芙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钻入鼻腔,紧接着,头晕目眩、恶心反胃的症状瞬间袭来,视线也开始渐渐模糊。黄本离开前的怪异举动、那番奇怪的话语,此刻如同碎片般在她脑海中拼凑起来,形成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脚步踉跄地冲向门口,拼命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她又扑到窗边,使出全身力气推搡窗户,窗户却纹丝不动。死亡的阴影迅速笼罩下来,绝望之际,她突然想起卫生间的储物柜里放着一把应急逃生锤。
她扶着墙壁,歪歪斜斜地挪向卫生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终于,她摸到了那把冰冷的锤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卫生间的小窗户砸去。“哐当”一声,玻璃应声碎裂,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她贪婪地大口喘息着,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没有丝毫犹豫,她爬上窗台,忍着恐惧翻了出去。别墅的一楼不算太高,但落地时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的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也正是这剧烈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黄本要杀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过去那些被她忽略的疑点此刻纷纷浮现:为什么黄本总能“恰好”和她就读同一所学校?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一见到黄本就表现得异常亲近,甚至对他的态度比对自己还好?为什么那个平日里对她体贴入微的男人,会突然对她痛下杀手?
“我一定要调查清楚真相!”何芙咬着牙,在心里对自己说。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让黄本以为她已经死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她跌跌撞撞地躲到别墅后院的花坛边,蜷缩在茂密的灌木丛后,足足缓了半个小时,才勉强恢复了些许体力。她深知,一旦黄本发现她没死,必定会再次对她下毒手,她必须让自己“彻底消失”。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几百块现金,是黄本之前说等她出了月子给她当零用钱的。她从路边捡起一个空酒瓶,一瘸一拐地走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高度白酒,又换乘了两趟公交车,在一个陌生的街区买了一个打火机。
与此同时,黄本正和父母坐在咖啡厅里焦急地等待消息。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警方的声音:“请问是黄本先生吗?您家发生了燃气泄漏,遇明火引发爆炸,您的妻子何芙女士疑似在事故中遇难,尸体因火势过大无法辨认。”
黄本强压下心中的窃喜,努力挤出悲伤的表情,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给身旁的父母使了个眼色。黄父黄母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