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金庸武侠平行世界 > 第5章 第 5 章

金庸武侠平行世界 第5章 第 5 章

作者:黑山老妖重出江湖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0-23 07:43:01 来源:文学城

~金庸武侠平行世界之射雕英雄传

第十一章~

光阴荏苒,忽忽数月。

江湖表面上波澜不惊,仿佛那场席卷终南山与中都城外的腥风血雨已随风散去。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各方势力如同冬眠的毒蛇,蛰伏于巢穴,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个雷霆迸发的时机。

终南山,重阳宫。

紫霞峰洞窟之内,郭靖缓缓收功,周身蒸腾的氤氲白气渐渐敛入体内。他睁开双眼,目光沉静而温润,较之数月前,少了几分伤后的虚浮,多了几分磐石般的稳固。

这数月间,他心无旁骛,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恢复与修炼之中。每日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功课:晨曦暮霭时的“吐纳术”与那六个古朴动作,借朝晖晚霞之精华,温养丹田中那丝微弱却顽强重生的先天本源;浸泡由师叔伯们千辛万苦寻来的灵药熬制的汤浴,固本培元,滋养受损的经脉;夜晚则或在星光下演练北斗阵步法,体悟星辰方位与体内气机流转的微妙呼应,或在谭处端师叔的病榻前,聆听他虽虚弱却依旧清晰的讲解,将天罡北斗阵的诸般变化、气机牵引之道,一点点刻入脑海。

马钰、丘处机等人更是轮流不惜耗费本身精纯内力,为他疏通经络,抚平那强行抽取元气留下的暗伤。在全真六子倾尽全力的护持与郭靖自身近乎执拗的坚持下,成效是显著的。

他原本几乎溃散的根基得以重塑,内力虽远未恢复至受伤前的雄厚,但其精纯凝练之处,犹有过之。气血运行间,自有一股沉雄醇和、生生不息的意味,仿佛被烈火煅烧过的精铁,去除了杂质,更显坚韧。经脉间的滞涩与隐痛已十去七八,运转内力时圆融通畅,再无窒碍。

然而,那《先天功》的玄妙门径,却依旧如同云雾中的山峰,可见其轮廓,却难以真正触及、登临。马钰曾言,此功非同小可,乃是重阳祖师所传最玄妙的筑基法门,讲究的是“炼神返虚,天人合一”,非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得。

然而,那《先天功》的玄妙门径,却依旧如同云雾中的山峰,可见其轮廓,却难以真正触及、登临。马钰曾言,此功乃重阳祖师晚年所悟的最高心法,玄奥无比,非仅需内力深厚,更重心性修为,讲究的是“炼神返虚,天人合一”,须得心思纯净、杂念极少之人,方有入门之机。

当年重阳祖师仙去匆忙,唯将此法完整传于马钰一人,嘱其善察诸位师弟进境,择人相传。然而丘处机性情刚烈,王处一锋芒外露,刘处玄、郝大通、谭处端、孙不二等人亦各有所偏,于这“清净无为、抱元守一”的先天之道,总是隔了一层。数十年间,唯有马钰自己初窥门径,却也未能深入堂奥。

郭靖因救谭处端而提前动用、乃至溃散那初生的先天一炁,实是伤了根本,如同幼苗未壮先遭摧折。如今虽悉心灌溉,重焕生机,但想要再次凝聚那丝先天本源,非有莫大机缘或经年累月的水磨功夫不可。郭靖对此并无急躁,他天性朴拙,深知“欲速则不达”之理,每日只是依照马钰所授的吐纳术与那六个古朴动作,不存奢望地静静温养,感受着丹田内那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弱暖意

这一日,马钰将丘处机、王处一唤至静室。

“处机,处一,”马钰目光扫过两位师弟,缓缓道,“靖儿伤势已稳,根基重塑,进展虽缓,却胜在扎实。然而,闭门造车,终非正道。武学之道,需在实战中砥砺,心性之悟,需在红尘中磨炼。”

丘处机颔首道:“师兄所言极是。靖儿心性质朴,久居山中,虽能避俗务纷扰,专心修炼,却也少了见识与历练。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十八年醉仙楼之约,时日渐近。江南七怪那边,不知那杨康如今是何光景。我等也需早作准备,下山探查一番。”

王处一亦道:“不错。黑风双煞自上次荒山逃脱后,便如石沉大海,多方查探皆无果。还有那《九阴真经》风波未平,西毒欧阳锋恐已入中原,江湖暗流涌动,我等不能坐视。”

马钰沉吟片刻,决断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便带靖儿下山一行。一为历练,让他见识江湖,增长见闻;二为探查杨康近况与黑风双煞踪迹;三则,留意周师叔下落与《九阴真经》动向。切记,此行以游历探查为主,非不得已,勿要卷入纷争,尤其需谨慎应对欧阳锋与那吐蕃番僧。”

“谨遵师兄之命!”丘、王二人肃然应道。

数日后,丘处机、王处一便带着郭靖,拜别马钰等人,悄然下了终南山。谭处端虽卧病在床,仍强撑精神,叮嘱郭靖万事小心,遇事多听两位师叔教诲。郭靖一一牢记,心中既对山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又感肩头责任沉重。

三人一路东行,并未施展轻功赶路,而是如同寻常旅人,步行跋涉,让郭靖得以细细观察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间烟火。他自襁褓中便随母流落漠北,所见多是草原大漠、蒙古包与牛羊,后来虽入终南,但重阳宫乃清修之地,与这市井繁华截然不同。此番下山,可谓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入世”。

沿途所见,皆令郭靖目不暇接,心中震撼。高耸的城郭、熙攘的集市、南来北往的客商、沿街叫卖的小贩、茶馆酒肆里的谈笑风生、田间地头劳作的农人……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漠北的苍凉辽阔、终南山的清幽出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看到鲜衣怒马的权贵呼啸而过;听到说书人讲述着忠臣良将的故事,引得满堂喝彩,也听到百姓私下里对官府苛政、金人欺压的怨声载道。

“师父,为什么那些骑马的人可以随便撞翻百姓的担子,都不用道歉?”郭靖指着远处一队刚刚横冲直撞过去的金兵骑兵,浓眉紧锁,语气中带着不解与愤懑。

丘处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靖儿,这便是当今世道。金人铁蹄之下,我汉家百姓,命如草芥。你需记住,你名字中的‘靖’字,便是要你勿忘这‘靖康之耻’,勿忘这家国之仇!”

王处一轻轻拍了拍郭靖的肩膀,叹道:“世间有不平事,方显侠义之重。我辈学武,强身健体、追求天道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这‘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心。你心思纯良,更要明辨是非,知其可为与不可为。”

郭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师父和师叔的话深深记在心里。这些亲眼所见的景象,比任何书本上的教诲都来得更直接、更深刻,在他那颗纯净如白纸的心田中,勾勒出了家国天下、正邪善恶的初步轮廓。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座颇为繁华的江北城镇。他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看到鲜衣怒马的权贵呼啸而过。在一处街角,他们恰见几名金兵正在欺压一个卖菜的老农,郭靖浓眉一轩便要上前,却被丘处机以眼神制止。正僵持间,几个在附近乞食的乞丐却悄然围了上去,看似赔笑劝解,实则巧妙地将老农护在身后,几句不卑不亢的江湖切口,竟让那几名金兵悻悻而去。那为首的乞丐回头,目光在丘处机、王处一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便带着人悄然散去。王处一低声对郭靖道:“靖儿,看到了么?这便是丐帮的兄弟。他们虽处江湖之远,却从未忘家国之忧。”郭靖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

时近正午,腹中饥馑,便寻了一处看起来颇为干净热闹的酒楼“醉仙居”用饭。酒楼内人声鼎沸,三教九流汇聚。郭靖第一次坐在这样的酒楼里,看着跑堂的伙计肩搭毛巾,手脚麻利地穿梭于各桌之间,报菜名之声清脆响亮,只觉得什么都新鲜。丘处机与王处一见他如此,相视一笑。丘处机道:“靖儿,你在此安心用饭,我与你王师叔去办些事,采买些路上用物,去去便回。”

王处一也温言道:“不错,你初次下山,正好独自感受一下这市井气息。我们稍后便回,你莫要走远。”

郭靖连忙起身,恭敬应道:“是,师父,师叔。靖儿在此等候。”

丘处机与王处一嘱咐完毕,便先行离开了酒楼。

郭靖独自一人坐下,依着师父刚才的点要,学着样子,笨拙地使用着竹筷,品尝着与终南山清淡斋饭截然不同的江南风味,虽有些手忙脚乱,却吃得格外香甜,心中对这山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正用餐间,忽听酒楼角落传来一阵喧哗和伙计的呵斥声。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滚出去!别妨碍大爷们做生意!”

“哎哟!谁推我!”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满脸乌黑、穿着一身破旧乞丐服的身影,如同泥鳅般在几张桌子间钻来钻去,身后跟着两个气急败坏的酒楼伙计。那小乞丐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顺手从路过客人的盘子里抓起一只鸡腿或几颗花生米,动作快得惊人

“嘿嘿,真小气!吃你点东西怎么了?”小乞丐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戏谑,虽满脸污垢,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灵动异常。

他三绕两绕,竟朝着郭靖这桌冲了过来。一个伙计伸手欲抓,小乞丐身形一矮,灵活地从郭靖桌底钻过,恰好撞在郭靖腿上。郭靖下意识伸手一扶。

“小兄弟,你没事吧?”郭靖见他身形瘦小,心生怜悯。

那小乞丐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郭靖脸上滴溜溜一转,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与他满脸污垢形成鲜明对比。“没事没事!多谢你啦,傻大个!”说着,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郭靖旁边的空位上,拿起桌上一个还没动过的馒头就啃。

两个伙计追到桌前,见郭靖气度沉雄,不敢造次,只得赔笑道:“这位客官,对不住,这小叫花子……”

郭靖见小乞丐吃得狼吞虎咽,显然是饿极了,心中不忍,便对伙计道:“不妨事,这顿算我的,再添副碗筷,加两个菜吧。”

伙计一愣,见郭靖不似说笑,只得悻悻退下。

小乞丐闻言,啃馒头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又看了看郭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哎呀!你这傻大个倒是个好人!那我可不客气啦!”说罢,更是放开手脚,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郭靖看着他吃得香甜,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觉得帮助他人,心中甚是快慰。他见小乞丐似乎比自己年纪还小,却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时在漠北的艰辛,更是心生同情,将自己面前的菜也往他那边推了推。

“小兄弟,你慢点吃,不够再要。”郭靖憨憨地说道。

小乞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道:“唔…你这人…真不错!我叫…我叫黄蓉,你叫什么?”

“我叫郭靖。”郭靖老实回答。

“郭靖…嗯,我记住啦!”黄蓉眨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郭靖,见他衣着朴素,面容敦厚,眼神清澈,全无寻常人见到乞丐时的嫌弃或高高在上,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感,话也多了起来。

“喂,傻大个,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看你样子,不像是本地人。”

“我…我从山上来。”郭靖谨记师父叮嘱,不敢透露终南山和师门,只好含糊应答。

“上山?打柴的?”黄蓉狡黠一笑,故意逗他。

“不是…是…是学本事的。”郭靖挠了挠头。

“学本事?学什么本事?打架的本事吗?”黄蓉好奇地问,她眼光犀利,虽看不出郭靖师承,但觉他气息沉穩,举手投足间自有法度,绝非普通人。

“嗯…算是吧。”郭靖不善言辞,被问得有些窘迫。

黄蓉见他憨厚可爱,越发觉得有趣,便不再追问,转而叽叽喳喳地说起各地的见闻趣事,时而模仿市井小贩的叫卖,时而评论南北菜肴的差异,言语风趣,见解独特,听得郭靖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小兄弟见识广博,聪明极了,与自己截然不同,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羡慕。

郭靖不善言辞,多是憨笑以对,或简单回答几句,但神情专注,绝无半点不耐烦。黄蓉自幼聪慧,所见之人要么对她敬畏有加,要么心怀叵测,何曾见过如此纯粹、毫无机心的倾听者?与郭靖相处这片刻,竟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自在。

两人一个说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认真专注,倒也相谈甚欢。郭靖浑然不知,这偶然的善举与这片刻的宁静交谈,竟为他波澜壮阔的江湖路,牵起了一段至关重要的缘分。

金国中都,赵王府。

时光的流逝同样在完颜康(杨康)身上刻下了痕迹。数月过去,他身形愈发挺拔,面容俊雅,气度华贵,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仪。在完颜洪烈的刻意栽培与江南七怪的暗中教导下,他的武功亦是日益精进。

那日梅超风仓促间塞给他的“九阴白骨爪”练法皮卷,他并未完全弃之不顾,却也未按照其上所述,去寻找生人头颅来练那残忍邪功。内心深处那份由七怪多年潜移默化培养出的良知,以及修炼《归元吐纳诀》后对中正平和之气的亲近,都让他对那等血腥之法天然排斥。

他依旧以那些坚硬的铁皮西瓜为靶,反复揣摩皮卷上的运劲法门。奇妙的是,当他心无杀念,全神贯注于力量的凝聚、穿透与物体的破解时,施展出的爪力虽无陈玄风那般阴毒狠戾、直取性命的气势,却另辟蹊径,生出一种专破硬功、摧坚断铁的刚猛力道。五指落下,内力透点爆发,铁皮西瓜应手而裂,断面整齐,竟似被无形利刃切割一般。

他对此浑然不觉,只道是自己内力日深,加之悟性不俗,方能以此“笨”法子练出些名堂,还时常感叹这“九阴白骨爪”果然玄妙,即便不得其正法,亦有如此威力。他却不知,自己这误打误撞、以正驱邪的练法,已隐隐触摸到了《九阴真经》上卷中正统的“摧坚神爪”(亦称九阴神爪)的门槛,只是火候、心法俱远未到位,形似而神非,威力与真正的神爪相去甚远。

与此同时,他对江南七怪所授的各派武功也未放下,尤其那《归元吐纳诀》与《八步赶蝉》,更是每日勤练不辍。玄门正宗的筑基心法,有效地调和了他因修炼那似是而非的“白骨爪”而偶尔产生的气血躁动,使得他根基愈发稳固,内力日渐绵长。

这一日,完颜洪烈召他至书房。

书房内,除了完颜洪烈,尚有数人。欧阳克摇着折扇,面带微笑,眼神却不时扫过完颜康,带着一丝审视与玩味。灵智上人端坐一旁,手持人骨念珠,闭目养神,气息沉浑。此外还有参仙老怪梁子翁,三头蛟侯通海,以及新近投靠、号称“千手人屠”的彭连虎等人。可谓高手云集,济济一堂。

“康儿,来得正好。”完颜洪烈面色凝重,将一份密报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完颜康接过一看,心中微震。密报所言,乃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生前所著的一部兵书《武穆遗书》,据说其中蕴含了岳飞毕生的行军布阵、练兵破敌之秘术,不知何故流落江湖。如今消息传出,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父王,这……”完颜康抬头,面露疑惑。

完颜洪烈沉声道:“岳飞虽死,但其用兵如神,屡挫我大金精锐。若得其兵书,加以研习,他日战场之上,必能知己知彼,克敌制胜!此书绝不能落入宋人手中,尤其不能落到那些意图北伐、与我大金为敌的江湖匪类手中!”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本王已得皇上密旨,不惜一切代价,寻得《武穆遗书》!在座诸位,皆是我大金栋梁,江湖经验丰富。此次寻书,便仰仗各位了!凡提供确切线索者,赏金千两;若能献上真本,封官赐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欧阳克折扇轻合,笑道:“王爷放心,如此趣事,欧阳克定当尽力。”他目光闪烁,显然对此书也颇有兴趣,或许是想借此向叔父欧阳锋献宝,或许另有所图。

灵智上人睁开眼,声如洪钟:“阿弥陀佛,此书关乎国运,贫僧义不容辞。”他虽为番僧,但投靠完颜洪烈后,俨然以金国护法自居。

梁子翁、彭连虎等人更是纷纷表态,愿效犬马之劳。

完颜洪烈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完颜康:“康儿,你年纪不小,也该为父王分忧了。此次寻书,你便随同欧阳公子、上人他们一同前往,多加历练。”

完颜康心中复杂,既有参与大事的兴奋,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但面上丝毫不露,恭敬道:“是,父王!康儿定当尽力!”

他知道,寻找《武穆遗书》之事,必将掀起江湖上的又一场腥风血雨。而自己,已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

江北城镇,城东广场。

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与江湖人士。广场中央,临时搭起了一座丈许见方的木台,台上插着一面锦旗,迎风招展,上书四个大字——“比武招亲”。

台上一名老者,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身穿褐色劲装,腰杆挺直,面色微黄,双目开阖间精光闪烁,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内功颇有根基。他身旁立着一位少女,年方二八,身穿淡红色武服,身材苗条,肌肤微黑,却掩不住五官的秀丽明媚,尤其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带着几分英气与倔强。这少女手中持一杆梨花枪,更添几分飒爽英姿。

那老者团团作了个揖,朗声道:“在下穆易,山东人民。路经贵宝地,以小女穆念慈终身大事为赌,设下这擂台。凡三十岁以下,未曾娶妻之英雄好汉,皆可上台一试。若能胜得小女一招半式,老汉双手将小女许配,绝无虚言!若有年纪相当者,赐教几手,亦是不胜荣幸!”

声音洪亮,中气充沛,远远传开,显露出不俗的内功修为。

丘处机、王处一带着郭靖,也站在人群外围观看。丘处机目光如电,在穆易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似觉得此人形貌举止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穆念慈虽略显羞涩,但眼神坚定,站在台上,自有一股不容轻侮的气度。

很快,便有几个自恃勇力的年轻汉子跳上台去。穆念慈枪法得自真传,灵动迅捷,劲力沉穩,不过三五招,便将挑战者一一刺倒或逼下台去,引得围观众人阵阵喝彩。

郭靖看得目不转睛,他虽武功根基已颇为扎实,但实战经验几乎为零,见穆念慈枪法精妙,心中暗暗佩服,觉得这姑娘好生厉害。

这时,一个身材高瘦、面色青白的汉子跃上台,阴恻恻地道:“小娘子好俊的功夫,让在下 **‘青面狼’刘彪** 来会会你!” 此人乃是当地一霸,颇有恶名。

穆念慈也不答话,挺枪便刺。那 **刘彪** 身法诡异,使一对判官笔,专打穴道,招式狠辣。两人斗了十数回合,穆念慈枪法虽妙,但经验不足,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台下穆易看得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

郭靖见状,心中焦急,忍不住道:“师父,那姑娘要输了!这人招式好生阴毒!”

丘处机沉声道:“稍安勿躁,再看。”

果然,穆念慈虽处下风,却临危不乱,看准对方一个破绽,枪尖一抖,使出一招“回马枪”,疾刺对方小腹。那 **‘青面狼’刘彪** 大惊,急忙闪避,虽避开了要害,衣袖却被枪尖划破,狼狈不堪。

“好!”台下彩声雷动。

那 **‘青面狼’刘彪** 恼羞成怒,喝道:“小贱人,敢伤我!”竟不顾规矩,双笔齐出,猛下杀手。

穆易怒喝一声:“住手!”正要上前。

却见人影一闪,郭靖已按捺不住,纵身跃上台去,挡在穆念慈身前,沉声道:“这位兄台,比武招亲,点到即止,何必下此重手?”

他这一跃,身法沉稳,落地无声,显露出上乘的轻功根基。那 **刘彪** 见他身材魁梧,气度沉雄,心中先怯了三分,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肯示弱,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多管闲事!看笔!”说着,判官笔直点郭靖胸前大穴。

郭靖习武多年,根基扎实,虽临敌经验不足,但反应本能犹在。见对方笔来,不闪不避,左掌一圈,使出全真教“昊天掌”中的一式“推窗望月”,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道涌出,将判官笔引向一旁,右掌顺势拍出,正是那招“天雷降世”,掌风呼啸,隐带风雷之声。

那 **刘彪** 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判官笔几乎脱手,胸口更被掌风压得喘不过气,大惊失色,连退数步,一个立足不稳,竟直接摔下台去,引起一片哄笑。

郭靖一招退敌,自己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济。他转身对穆念慈抱拳道:“姑娘,你没事吧?”

穆念慈见他出手相助,武功高强,人又憨厚老实,心中感激,脸上微红,低声道:“多谢公子相助。”

台下,丘处机与王处一相视点头。丘处机低声道:“靖儿宅心仁厚,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正是我辈侠义本色。只是这应变,还显稚嫩。”

王处一笑道:“初次对敌,已算不错。多加历练便是。”

穆易(此时仍用化名)快步走上前来,对郭靖深深一揖,语气诚挚:“多谢这位少侠仗义出手,保全小女颜面。大恩不言谢,敢问少侠高姓大名?老汉穆易,定当铭记于心!”

郭靖连忙还礼,态度恭敬:“穆老伯不必客气。晚辈郭靖,路见不平,理应相助。”

“郭……郭靖?!”

“郭靖”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在穆易耳边炸响。他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郭靖的双臂,眼睛死死盯住郭靖那张敦厚英武的脸庞,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嘶哑颤抖:

“你……你叫郭靖?!你……你父亲……你父亲可是……可是郭啸天,郭大哥?!”

这一次,轮到郭靖浑身剧震!他自懂事起,母亲和师父便无数次提起过父亲的名字——郭啸天,那位顶天立地、抗金殉国的英雄!他猛地反握住穆易的手臂,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渴望:“正是!郭啸天正是先父!老伯,您……您认识我爹爹?!”

“何止认识!何止认识啊!” 穆易(杨铁心)瞬间老泪纵横,积压了十八年的悲苦、思念与孤愤在这一刻决堤而出。他紧紧抱住郭靖,仿佛要将这故人之子融入骨血,泣不成声:“孩子!我的好孩儿!我是你杨铁心叔叔啊!我和你爹是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牛家村……牛家村那一夜……我……我以为你们母子都……”

“杨叔叔!您是杨铁心叔叔!” 郭靖虽憨直,但也从母亲和师父口中无数次听过这位义叔的名字,知道他与父亲情同手足,一同罹难。此刻竟见故人死而复生,巨大的惊喜和源自血脉的亲近感让他也瞬间热泪盈眶,紧紧回抱着杨铁心,“杨叔叔!我娘她……她还活着!她在漠北!我们都以为您……”

“萍嫂还活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杨铁心更是泪如雨下。

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场面,让台上台下的众人都惊呆了。穆念慈站在一旁,看着义父与这位郭少侠抱头痛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台下,丘处机与王处一早已激动得飞身跃上擂台。丘处机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呼唤道:“铁心……兄弟?!真的是你吗?你……你没死?!”

杨铁心闻声,抬起泪眼,看清来人,更是悲喜交加,松开郭靖,朝着丘处机便要跪拜下去:“丘道长!恩公!小弟……小弟找得你们好苦啊!”

丘处机急忙上前一步,运力托住他,不让他跪下去,同样是虎目含泪,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快起来!铁心兄弟,快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我们都以为你与啸天兄弟一同……”

杨铁心用衣袖胡乱抹去泪水,强抑激动,声音依旧哽咽:“道长,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牛家村血战,我与啸天大哥被金兵冲散,我身负重伤,坠入河中,侥幸被下游渔民所救,捡回一条命。待我伤愈回去寻找,村子已成焦土,啸天大哥和两位嫂子都音讯全无……我,我愧对郭大哥啊!”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阵心痛。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些年来,我隐姓埋名,化名穆易,一边靠着卖艺走镖糊口,一边四处打听惜弱和萍嫂的下落……苍天不负,今日竟让我先遇到了靖儿!” 他爱怜地看着郭靖,眼中满是欣慰。

接着,他拉过一旁已是梨花带雨的穆念慈,对丘处机和郭靖道:“这孩子叫念慈,是我流落江湖时收养的义女。她父母早亡,与我相依为命,甚是孝顺。如今她已到了婚嫁年纪,我一身漂泊,别无长物,只想为她寻个可靠之人托付终身,便想了这‘比武招亲’的法子……不想,竟引来了靖儿,更引来了道长!这真是天意!天意啊!”

丘处机看着杨铁心饱经风霜的面容,听着他这十八年来的艰辛与坚持,心中感慨万千,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苦了你了,铁心兄弟!今日能重逢,便是天大的幸事!惜弱妹子……我们也一直在寻找,定有团聚之日!”

郭靖在一旁,看着父亲生死之交的义叔、听着这段悲壮往事,心中热血沸腾,更坚定了要找到杨婶婶、为父报仇的信念。他看向穆念慈,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如同看待妹妹般的亲切与关怀。**

台下那小乞丐眨着大眼睛,看着台上这悲喜交加、感人肺腑的认亲场面,忘了咀嚼嘴里的零食,喃喃道:“乖乖,傻大个原来身世这么可怜又这么厉害……这可比看打架有意思多了……”

而这一切的温情与激动,都暂时掩盖了即将到来的风暴。他们并不知道,那位尚未登场、却注定要与他们命运紧密纠缠的金国小王爷,正将这小小的擂台,推向更大漩涡的中心。

丘处机看着杨铁心饱经风霜的面容,听着他这十八年来的艰辛与坚持,心中感慨万千,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苦了你了,铁心兄弟!今日能重逢,便是天大的幸事!此地非久谈之所,我们且先寻个安静地方再细说分明。”

杨铁心连连点头,收拾起激动的心情,对穆念慈道:“念慈,收拾一下,我们随丘道长和靖儿他们先去安顿。”

穆念慈轻声应了,乖巧地开始收拾擂台上的简单行装,目光却不自觉地悄悄飘向一旁侍立、神情同样激动又带着几分憨厚的郭靖。这位突然出现的“郭世兄”,武功高强,心地善良,更是父亲生死之交的遗孤,让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与好感。

众人正欲离开这喧闹的广场,谁也没留意到,那个在酒楼里与郭靖有一面之缘的小乞丐黄蓉,竟也混在人群里,一直悄悄跟着他们。她见郭靖跟着两个道士和一个老头、一个姑娘走了,心下好奇,便一路尾随,将方才那场认亲大戏看了个十足。

此刻,她见那名叫穆念慈的姑娘容貌秀丽,身姿婀娜,不时看向郭靖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羞涩,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快,撇了撇嘴,暗自嘀咕:“哼,傻大个倒是挺招人喜欢……”

一行人回到郭靖先前用餐的“醉仙居”,要了楼上一间雅静的包厢。丘处机吩咐伙计送上茶水饭菜,准备边吃边谈。

就在穆念慈跟着众人走上楼梯,经过走廊时,跟在最后的黄蓉眼珠一转,存心戏弄,趁其不备,伸出脚悄悄一绊。

穆念慈全无防备,惊呼一声,向前踉跄扑去。走在她前面的郭靖听得惊呼,反应极快,回身一把扶住了她:“穆姑娘,小心!”

穆念慈惊魂未定,靠在郭靖臂弯里,脸颊微红,低声道:“多谢郭世兄。”

黄蓉见自己本想绊倒穆念慈让她出丑,反倒让她和郭靖靠得更近,心中那股无名火更盛,故意捏着嗓子怪笑道:“哎哟哟,走路不长眼睛啊?还是故意往人家怀里摔?”

穆念慈这才看清是酒楼里那个小乞丐,见他出言无状,又想到方才可能就是他使坏,不由得愠怒,柳眉微蹙:“是你!为何无故绊我?”

黄蓉双手叉腰,一副无赖模样:“小爷我走路就这样,谁让你挡道了?自己站不稳,还怪别人?”

穆念慈性情虽温婉,却也外柔内刚,见这小乞丐胡搅蛮缠,不再多言,沉声道:“既如此,我便代你家长辈管教管教你!”说罢,纤手一探,便向黄蓉手腕抓去,使的正是杨家枪法中化用的擒拿手法,迅捷精准。

黄蓉“咦”了一声,没料到这姑娘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手法不俗。她身子灵动异常,如同泥鳅般一缩,便让穆念慈抓了个空,嘴里还不忘调侃:“好凶的婆娘!傻大个,你快看看,她要打人啦!”

郭靖在一旁看得着急,连忙劝道:“穆姑娘,黄兄弟,别动手,都是误会!”

穆念慈见一击不中,这小乞丐身法诡异,更是着恼,玉掌一翻,带着劲风,拍向黄蓉肩头。黄蓉嘻嘻一笑,不闪不避,直到掌风临近,才猛地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弯折,同时右足悄无声息地踢向穆念慈膝盖。

穆念慈变招也快,化掌为指,点向黄蓉足踝“昆仑穴”。两人在这狭窄的走廊里你来我往,瞬间过了七八招。穆念慈家学渊源,功底扎实,招式沉稳;黄蓉武功路数博杂诡异,身法飘忽,往往于不可能处避开攻击,虽内力似乎不及穆念慈,但机变百出,一时竟斗得旗鼓相当。

走在前面已进入包厢的丘处机、王处一和杨铁心听得外面动静,急忙出来查看。只见穆念慈正与那小乞丐斗在一处,郭靖在一旁焦急万分,却插不上手。

杨铁心担心义女,喝道:“念慈,住手!”

丘处机也看出这小乞丐身法不凡,绝非普通乞儿,正欲出声制止。

就在这时,穆念慈见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攻势更紧,一招“玉女穿梭”,掌影如网,罩向黄蓉上身。黄蓉见她招式凌厉,存心卖个破绽,假意向后闪避,脚下似乎一滑。穆念慈不疑有诈,趁势疾进,右手疾探,欲抓黄蓉前襟。

眼看就要抓住,黄蓉忽然腰肢一扭,身形如鬼魅般滴溜溜一转,不仅避开了这一抓,反而绕到了穆念慈身侧,手指如电,拂向穆念慈鬓边,口中笑道:“让你凶!扯掉你的头巾!”

她本意是想拂乱穆念慈头发,让她出丑。穆念慈下意识地侧头一躲,黄蓉的手指擦着她的鬓角掠过,却阴差阳错,勾住了她自己头上那顶破旧的乞丐帽檐!

“唰”的一下,帽子被黄蓉自己的动作带飞,轻飘飘落在地上。

霎时间,一头乌黑润泽、如同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至腰际,映衬着那张虽然沾着些许污渍却依旧难掩其灵秀绝伦、精致无匹的脸庞。原本被帽子遮掩的耳朵轮廓也露了出来,白皙秀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郭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长发披肩、容颜俏丽、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说不清道明灵动韵致的“小兄弟”,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穆念慈也忘了进攻,惊讶地看着她。

丘处机、王处一眼中精光一闪,露出恍然与探究之色。

杨铁心则是愕然道:“你……你是个女娃?”

黄蓉也没料到帽子会突然掉落,身份暴露,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和红晕,但随即把心一横,跺了跺脚,捡起帽子,对着众人尤其是郭靖,嗔怪地瞪了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女孩子啊!哼,不好玩,我走啦!”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身形一展,如同乳燕投林,竟直接从走廊的窗户翻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和面面相觑的众人。

郭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脑海中还回荡着她长发披散、俏脸微红的模样,心中一片混乱,喃喃道:“她……她原来是女的……” 郭靖看了有些失神。

丘处机与王处一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疑惑。这个小姑娘,武功路数古怪精灵绝不简单…..有些东邪的影子。今日这场意外的相遇,似乎又将他们卷入了一段新的、未知的缘分之中。

~ 第十一章完 ~

~ 第十二章 ~

金国中都,赵王府,翠竹苑。

完颜康(杨康)正在院中演练武功,他将江南七怪所授的诸般技艺与自身领悟融会贯通,掌法飘忽,指力凌厉,身形转动间,已颇具高手风范。只是偶尔招式转换之际,眉宇间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那是强行修炼那似是而非的“九阴白骨爪”心法,却又不得其门而入所留下的些许痕迹。

一套掌法练罢,他气息微促,额角见汗。侍立一旁的仆役连忙递上汗巾与茶水。就在这时,一名心腹小厮快步走进苑中,左右张望一下,见四下无人,才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低声道:“小王爷,外面有人让小的务必亲手交给您。”

完颜康眉头一挑,接过信函,挥退了仆役与小厮。他拆开火漆,抽出信纸,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信是江南七怪写来的,笔迹是妙手书生朱聪的,语气却带着七人共同的关切与严厉。

信中先是简要询问了他近况,叮嘱他勤练武功,勿要懈怠,更不可沾染王府奢靡习气,忘了根本。接着,笔锋一转,提到了那至关重要的“十八年之约”。

“……时光飞逝,醉仙楼之约已近在眼前。靖儿随丘道长在终南山修行,想必武功已有精进。康儿你身处繁华之地,诱惑极多,更需自律自强,切莫辜负你生父遗志与我等期望。届时酒楼相会,非仅武功较量,更关乎你二人品性德行,是否承袭父辈侠义之风,关乎杨家、郭家声誉,万望慎之!”

信的末尾,朱聪写道:“……我等已与长春子丘处机道长联络上,得知彼等亦已下山。暂定一月之后,于中都城南三十里外‘长亭’一会,先行商议约战细节,并考较你之功课。切记,勿要使王爷知晓,以免横生枝节。”

完颜康捏着信纸,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泛起褶皱。十八年之约……郭靖……丘处机……这些名字如同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那另一个身份,那个他既无法完全割舍,又难以坦然面对的身份——杨康。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字迹,最终化为灰烬。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一个月后便要见到丘处机,更要面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命运相连的“兄弟”郭靖。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争强好胜之色:“郭靖……终南山名门正派,丘处机亲自调教……我倒要看看,你这十八年,练成了何等本事!”

江北城镇,城东广场。

“比武招亲”的擂台依旧每日搭建,穆念慈一身红衣,持枪而立,英姿飒爽。自那日郭靖出手,击退“青面狼”刘彪,又引出杨铁心与丘处机相认的戏剧性一幕后,这擂台的名声更响,来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些。只是经过那番变故,穆易(杨铁心)心中已隐隐将郭靖视作最佳人选,对后续上台之人,不免多了几分审视,而穆念慈心中,也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再看待其他挑战者,便更难起波澜。

几日来,虽也有不少自负勇力的年轻人上台挑战,但武功大多平平,能在穆念慈枪下走过十招的都已算好手,更遑论取胜了。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烈,擂台周围的人群有些稀疏。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响起:“哈哈哈!好标致的小娘子!洒家也来凑个热闹!”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肥胖、挺着个大肚子、满面油光、身着破旧僧袍的和尚,摇摇晃晃地挤开人群,跃上了擂台。这和尚怕是有二百来斤重,落在木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擂台微微发颤。他手中提着一根沉重的熟铜棍,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佛珠,却毫无出家人之相,一双眼睛在穆念慈身上骨碌碌乱转,满是淫邪之气。

穆念慈见他形貌丑陋,言语无礼,心中厌恶,柳眉倒竖,冷声道:“大师乃出家人,岂可登此擂台?请自重!”

那胖和尚嘿嘿怪笑,拍着肚皮道:“出家人也是人!洒家我看你娘子生得俊,还了俗娶你做婆娘,岂不美哉?来来来,陪洒家玩玩!”说着,竟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径直向穆念慈脸蛋摸来,全然不将一旁的穆易放在眼里。

穆易早已怒不可遏,霍然起身,喝道:“秃驴放肆!”身形一晃,已挡在穆念慈身前,右掌含怒拍出,劲风凌厉,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开山掌法”。

那胖和尚见掌风袭来,竟不硬接,肥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向旁一滑,熟铜棍顺势横扫,带着恶风,扫向穆易下盘,招式狠辣,竟是要断人双腿。

穆易冷哼一声,足尖一点,身形拔起,避开铜棍,左掌如刀,疾劈和尚光秃秃的头顶。两人瞬间在台上斗在一处。这胖和尚内力不弱,铜棍势大力沉,招式虽不甚精妙,却仗着身宽体胖,力大无穷,一时与穆易斗得难分难解。

台下观众见这和尚如此无赖,纷纷鼓噪起来:“滚下去!臭和尚!”“不要脸!快轰他下去!”

郭靖、丘处机、王处一等人此时也在台下观看。郭靖看得义愤填膺,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上台相助。丘处机按住他肩膀,沉声道:“稍安勿躁,穆兄弟应付得来。”

果然,穆易毕竟经验老到,武功扎实,斗了二十余招后,看准和尚一个破绽,卖个关子,诱得对方一棍砸空,门户大开。穆易身形疾进,一招“铁山靠”,肩头重重撞在和尚肥厚的胸口。

“砰”的一声,那胖和尚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胸口剧痛,庞大的身躯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七八步,终于一脚踏空,“轰隆”一声巨响,如同半截铁塔般摔下台去,溅起一片尘土,狼狈不堪,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和尚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爬起,指着台上的穆易骂道:“好你个老小子!敢打洒家!你给洒家等着!”说罢,在众人的嘘声中,灰头土脸地挤开人群跑了。

穆易站在台上,面色阴沉,并无得色。今日虽打发了这无赖和尚,但女儿终身大事,依旧没有着落。他看了一眼台下关切望来的郭靖,心中暗叹一声,收拾心情,对四方拱了拱手,宣布今日擂台到此为止。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西域,白驼山。

巍峨雪山映衬着庄严而诡异的白驼山庄。大殿深处,西毒欧阳锋缓缓睁开双眼,精光四射,周身弥漫的森寒气息让殿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他面前摆着一封刚刚由信鸽传来的书信,是欧阳克所写,详细禀报了在中都的见闻,尤其是关于《九阴真经》可能与黑风双煞、全真教牵扯的线索。

“《九阴真经》……”欧阳锋低声自语,干瘦的手指摩挲着身旁那柄诡异蛇杖的鳞纹,眼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灼热光芒,“王重阳……哼,你死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合该由我欧阳锋来坐!这《九阴真经》,便是关键!”

他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暗殿中拉出长长的阴影,一股磅礴的气势自然散发。“传令下去,山外诸事,暂由克儿定夺。”他对侍立远处的弟子吩咐道,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夫静极思动,是时候亲自去中原走一遭了。”

他略一沉吟,又道:“告知克儿,老夫途中需往东海一行,拜访一位故人,预计两三月后抵达中都,让他便宜行事,密切关注经书动向,但切勿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是!掌门!”弟子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欧阳锋目光投向殿外,仿佛已穿越千山万水,看到了那中原武林的波澜壮阔。蛇杖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殿门之外。西域霸主正式东来,本就暗流汹涌的江湖,注定将再掀滔天巨浪。

几乎在欧阳锋离开白驼山的同时,身处中都赵王府的欧阳克,也收到了来自叔父的信件。看着信中提及的行程,欧阳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叔父要来了……还要先去东海桃花岛拜访‘那位’?嘿嘿,这下可更有意思了。”他摇着折扇,目光闪烁,心中开始盘算起来。有叔父坐镇,这中都,乃至整个中原武林,还有何惧?那《九阴真经》,还有那日偶然一瞥、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他尚不知是黄蓉),都让他兴趣盎然。

江北城镇,悦来客栈。

自那日黄蓉在“醉仙居”女儿身暴露,负气离去后,郭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既有得知“黄兄弟”竟是女儿身的震惊,更有几分莫名的牵挂与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她。

这日午后,郭靖正在房中按照丘处机所授法门静坐练气,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清脆悦耳、如同出谷黄莺般的歌声,唱的是一曲江南小调,婉转悠扬,煞是好听。他心中一动,这歌声似乎有些耳熟。推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客栈后院的小花园中,一个身着淡绿衫子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身后,仅用一个简单的玉环束住少许,身姿窈窕,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目光,缓缓回过头来。

霎时间,郭靖只觉得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呆住了。

阳光洒在她脸上,映照出一张绝俗的容颜。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一双大眼睛灵动之极,仿佛会说话一般,嘴角微弯,带着似笑非笑的俏皮神色,不是那日的小乞丐黄蓉是谁?只是此刻洗去了满脸污垢,换上了女儿装束,竟如同脱胎换骨,明艳得让人不敢直视。昔日那个机灵古怪的“小兄弟”,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姿容绝世、灵气逼人的少女。

黄蓉见郭靖张大了嘴,一副傻愣愣的模样看着自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嗔道:”靖哥哥,这般瞧着人家作甚?莫非不认得了?”

郭靖这才回过神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黄……黄姑娘……你……你真是……真是好看……”他心思单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全然不懂修饰,但这句由衷的赞美,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来得真诚动人。

黄蓉听他夸赞,心中欢喜,脸上也飞起两朵红云,更添娇艳。她轻盈地从秋千上跳下,走到郭靖窗下,仰头笑道:“那天不告而别,是我不对啦!你这傻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生气,不生气!”郭靖连忙摆手,憨厚地笑道,“我……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我干嘛生你的气?”黄蓉歪着头看他,眼中带着狡黠,“要生气,也是生那个凶巴巴的穆姑娘的气!”

郭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挠头傻笑。

自这天起,黄蓉便时常来找郭靖。她恢复了女装,乌发如瀑,明眸善睐,一颦一笑间灵气逼人。起初郭靖还有些拘谨,但黄蓉活泼灵动,总能让他放下心防。她带着他穿街走巷,寻访那些藏在市井深处的美味。郭靖第一次尝到滚烫的蟹黄汤包,汤汁溅了满手,黄蓉笑得前仰后合,又细心地教他如何先开窗、后喝汤。两人泛舟湖上,黄蓉立在船头,轻哼着江南小调,歌声婉转,与桨声欸乃相和。郭靖虽不懂音律,却觉得那歌声比草原上最动听的马头琴还要悦耳。

月明之夜,黄蓉取出玉箫,一曲悠悠响起。箫声初时平和,渐渐如潮水涌动,层层叠叠,竟似蕴含着无穷变化。郭靖听得入神,体内真气不知不觉随箫声流转,往日滞涩之处竟有松动之感。一曲终了,他怔怔道:“蓉儿,你这曲子好生奇怪,我听着听着,内力都活跃起来了。”黄蓉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不点破。

黄蓉的博学更让郭靖惊叹不已。她能从星象说到农时,从药材谈到兵法,有时兴起,随手摆弄几颗石子,便能演化出精妙的阵法。郭靖听得目瞪口呆,由衷赞道:“蓉儿,你懂得真多,我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黄蓉歪头笑道:“靖哥哥懂得守住本心,才是最难的呢。”

相处日久,郭靖原本木讷的性子也活泛了许多。他会学着黄蓉的样子品评菜肴,虽然词句朴实。更让他惊喜的是,近日练功时,内力运转格外顺畅,仿佛有一股活泼泼的生机在经脉间流动。他知道这定与黄蓉时常陪他过招有关——她招式精妙,身法灵动,逼得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将所学武功运用得越发纯熟。

这日黄昏,两人在城外竹林对练。黄蓉使开“落英神剑掌”,掌影缤纷,如桃花飘落,虚实难辨。郭靖以全真掌法应对,初时颇感吃力,渐渐把握到节奏,竟能预判她几分变化。拆到百余招,黄蓉突然变招,一指如电,直点他胸前要穴。郭靖不闪不避,左掌一圈一带,右掌顺势拍出,正是昊天掌中的“推窗望月”。这一招使得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暗自惊讶。

“好呀靖哥哥!”黄蓉翩然后跃,笑靥如花,“这一掌颇有几分举重若轻的意味了。”

丘处机与王处一立在远处竹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王处一捻须微笑:“这丫头陪练的法子倒是别致。”丘处机目光如电,盯着黄蓉的身法,沉声道:“这黄蓉的武功是桃花岛的路数。只是她既不愿明说,我们也不必点破。”

另一处客栈里,穆念慈正对着铜镜出神。方才在街角,她看见郭靖与黄蓉并肩而行,黄蓉正往郭靖嘴里塞着什么点心,两人笑作一团。她轻轻抚过镜中自己的面容,幽幽一叹。。”

夜色渐深,郭靖送黄蓉回房。临别时,黄蓉忽然转身,往他手里塞了个香囊:“这是我配的安神香,练功时点在旁边,对调理内息有好处。”月光下,她眼波流转,欲言又止,最终只轻声道:“靖哥哥,十八年之约将至,你定要好好的练功,一定要赢。”说罢翩然离去。郭靖握着尚带余温的香囊,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这日傍晚,王处一外出访友归来,行至城西一处僻静巷弄时,忽闻前方传来女子惊呼与男子狞笑之声。他心中一凛,快步上前,只见几名彪形大汉正围住一名衣衫凌乱的年轻女子,意图不轨,旁边还倒着一名老汉,似是女子的父亲,已是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住手!”王处一嫉恶如仇,见状怒喝一声,身形如大鸟般掠起,直扑那几名恶徒。

那几名恶徒见有人管闲事,纷纷拔出随身短刀棍棒,叫骂着迎了上来。王处一武功何等高强,含怒出手,更不容情,铁掌翻飞,如同狂风扫落叶,只听“砰砰”几声,几名恶徒已惨叫着倒飞出去,骨断筋折,倒地不起。

为首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见势不妙,转身欲逃。王处一岂容他走脱,足下一点,如影随形,伸手便抓向对方后心。那刀疤汉子听得身后风声,知难以逃脱,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猛地回身,右手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蓝汪汪的针影向着王处一面门激射而来!竟是喂了剧毒的暗器!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王处一虽惊不乱,大喝一声,袍袖鼓荡,内力澎湃而出,欲将毒针震飞。大部分毒针被刚猛的内力荡开,却终究有一两根漏网之鱼,穿透袖风,悄无声息地刺入了他左臂之上。

王处一只觉左臂微微一麻,心知不妙,右掌全力拍出,正中那刀疤汉子背心。那汉子狂喷一口鲜血,扑倒在地,眼见不活了。王处一顾不得追击其他逃散的恶徒,急忙低头查看左臂,只见被刺中的地方已迅速变得乌黑肿胀,一股麻痹之感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伤口处传来阵阵腥臭之气。

“好厉害的毒!”王处一心头一沉,连忙运功逼毒,但那毒素异常猛烈刁钻,以他精纯的内力,竟也只能勉强延缓其扩散速度,无法将其逼出。他封住左臂几处大穴,阻止毒性上行,脸色已有些发青。

他强提一口气,回到与丘处机、郭靖等人约定的客栈。丘处机与郭靖见王处一面色不对,左臂乌黑,均是大吃一惊。

“师兄,怎么回事?”丘处机急忙上前,扶住王处一,探其脉息,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王处一喘息着将方才遭遇说了,末了沉声道:“那伙贼人……身手不似普通地痞,尤其是那发毒针的,临死前喊了一句……‘沙老大不会放过你的’……我怀疑,他们与赵王府的沙通天一伙有关!”

“沙通天!”丘处机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这群败类!处一,你中的这毒极其古怪阴狠,需得尽快解毒!”

当下,丘处机一面运起精纯的全真内力,助王处一护住心脉,压制毒素,一面吩咐郭靖:“靖儿,快去城里最大的药铺,按这方子抓药!”说着,快速写下一张以解毒灵药“血竭”、“冰蟾”(仅为药引名,非真物)、“黄连”、“黄芩”等为主的方子。

郭靖不敢怠慢,接过药方,飞奔出门。然而,他接连跑遍了城中几家大药铺,得到的答复却惊人的一致——方子上几味主药,尤其是“血竭”和作为药引的“百年茯苓”,竟然全都缺货!掌柜的们皆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最后被问急了,才有一家相熟的掌柜将郭靖拉到后堂,压低声音道:“郭爷,不是小店不进药,是……是赵王府前几日派人来,将城里所有名贵药材,特别是解毒圣品,都高价收购一空,库房里是一点存货都没了啊!听说……听说就是王府里那位姓梁的参仙搞的鬼!”

郭靖闻言,心头巨震!赵王府!又是赵王府!他们收尽解毒药材,莫非是早有预谋?他急忙赶回客栈,将情况禀明丘处机。

丘处机脸色铁青,怒道:“好个赵王府!好个完颜洪烈!这是要断处一的生路吗?!”他虽内力深厚,能暂时护住王处一性命,但若无对症解药,毒性深入五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之际,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黄蓉忽然开口道:“丘道长,王道长,靖哥哥,你们别急。既然药铺没有,那咱们就去有药的地方拿!”

郭靖一愣:“有药的地方?哪里?”

黄蓉明眸流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当然是赵王府啊!他们不是把药都收去了吗?咱们就去王府‘借’一点来用用!”

“去王府偷药?”郭靖吃了一惊,他虽不惧危险,但觉得此举太过行险。

丘处机沉吟片刻,看着脸色愈发青黑的王处一,又看看一脸笃定的黄蓉,终于下定决心:“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蓉姑娘说得对,唯有此法了!只是王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此事需得周密计划。”

黄蓉笑道:“丘道长放心,我和靖哥哥去就行。我去放火制造混乱,引开侍卫,靖哥哥趁机去找药房。靖哥哥内力深厚,脚程快,找东西也仔细。”

就在他们商议之时,窗外传来几声有节奏的轻微叩响。丘处机神色一凛,开窗一看,只见一个身影敏捷的乞丐在窗外一闪,低声道:“道长,城外三十里长亭之约,敝帮鲁长老已悉。近日王府异动,恐对诸位不利,请多加小心,必要时,可往西城‘破窑’暂避。”说罢不等回话,便消失在夜色中。王处一沉吟道:“是丐帮的兄弟。他们消息果然灵通。”此举既解释了丐帮为何能及时出现,也体现了他们的组织性。

事不宜迟,当晚二更时分,郭靖与黄蓉换上夜行衣,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守卫森严的赵王府外。丘处机必须照顾王处一,以防有什么意外。

两人观察片刻,黄蓉对郭靖低声道:“靖哥哥,你从西边墙头进去,我记得那边院落似乎多是库房之类。我待会儿在东苑放火,火光一起,侍卫必定大部分被吸引过去,你便趁机行动。得手后还是在此处会合。”

郭靖重重点头:“蓉儿,你千万小心!”

黄蓉嫣然一笑,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般消失在东面墙角。不多时,只见王府东苑方向陡然亮起冲天火光,人声鼎沸,惊呼声、救火声、奔跑声响成一片:“走水啦!快救火啊!”

郭靖见时机已到,深吸一口气,施展金雁功,轻飘飘地翻过高墙,落入王府西院。果然如黄蓉所料,这边相对僻静,巡逻的侍卫也被东苑大火吸引过去大半。他借着阴影掩护,快速搜寻。王府屋宇连绵,一时难以分辨哪间是药房。

正焦急间,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从一个偏僻的跨院中传来。郭靖心中一喜,连忙潜行过去。只见院中独有一间大屋,门楣上并无匾额,但药味正是从此屋中散发而出。他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屋内没有点灯,月光从窗户透入,可见四壁皆是药柜,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丹炉,炉火已熄,但余温尚存。这里显然是有人炼丹制药之所。郭靖不及细想,连忙打开药柜,借着微弱月光翻找“血竭”和“百年茯苓”。他心思质朴,找得极为仔细,却也因此耗费了不少时间。

正翻找间,忽听身旁一个角落传来“嘶嘶”异响。郭靖警觉回头,月光下,只见一条儿臂粗细、通体赤红、头顶生有一个肉冠的怪蛇,不知从何处钻出,正昂首对着他,蛇信吞吐,模样狰狞可怖。这蛇似乎被郭靖翻箱倒柜的声音惊动,显得极为焦躁。

郭靖吓了一跳,他生长漠北,见过不少毒蛇,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赤蛇。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避开它。不料那赤蛇动作快如闪电,猛地弹射而起,如同一条红色鞭子,瞬间缠上了郭靖的身躯,越收越紧!同时张开蛇口,露出毒牙,便向郭靖咽喉咬来!

郭靖大惊失色,双臂被蛇身紧紧缠住,难以发力,情急之下,只得奋力扭头避开蛇吻。那赤蛇一口咬空,蛇头回转,再次噬来。生死关头,郭靖福至心灵,想起漠北牧民对付恶狼的法子,猛地低头,用额头狠狠撞向蛇头!

“砰”的一声,那赤蛇被撞得晕眩了一下,缠绕的力道稍松。郭靖趁此机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急智,见蛇颈就在眼前,想也不想,张口便狠狠咬了下去!他牙关劲力非同小可,这一咬之下,竟直接咬破了蛇颈处的鳞皮!

一股炽热、腥甜中带着异香的液体瞬间涌入郭靖口中。那赤蛇吃痛,发出凄厉的“嘶”声,身躯剧烈扭动挣扎,缠绕之力大增,勒得郭靖几乎喘不过气。郭靖心知这是生死关头,死死咬住不放,拼命吮吸。那蛇血如同岩浆般滚烫,流入腹中,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如同焚烤,难受至极,但他仍不敢松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赤蛇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缠绕的力道也松了。郭靖只觉得浑身滚烫,头晕目眩,体内那股灼热的气流左冲右突,仿佛要破体而出。……他心知此地不可久留,也顾不得再找药材,强忍着体内如同火烧火燎、经脉几欲撕裂的剧痛,踉踉跄跄地冲出丹房,依照记忆,奋力翻出王府高墙,向约定地点奔去。

王府东苑,火势已被部分控制,但依旧混乱。欧阳克指挥着部分侍卫救火,自己则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可不相信这会是一场普通的火灾。

果然,在一条通往偏僻后门的回廊处,他瞥见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快速移动。“果然有刺客!”欧阳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一动,如白影过隙,瞬间拦在了那黑影面前。

“这位姑娘,深更半夜,在我王府放火,意欲何为啊?”欧阳克借着远处火光,看清对方竟是一个容颜绝丽、灵气逼人的少女,不由得眼睛一亮,心中邪念大起。

这黑影正是放火后准备撤离的黄蓉。她见去路被阻,对方身法快得惊人,心知遇到了高手,也不答话,转身便向另一方向掠去。

“想走?”欧阳克轻笑一声,施展“瞬息千里”的身法,后发先至,再次拦住黄蓉,折扇合拢,疾点黄蓉肩井穴,手法轻佻,意在擒拿。

黄蓉身形灵动,如同泥鳅般滑开,反手射出几枚金针。欧阳克折扇“唰”地展开,轻松将金针挡下,赞道:“好俊的暗器手法!姑娘不仅人美,功夫也妙得很!”说着,招式一变,掌影翻飞,将黄蓉周身笼罩,正是白驼山的“雪山掌”。

黄蓉武功虽得家传,精妙无比,但毕竟年纪尚轻,内力与欧阳克相差甚远,加之对方掌法凌厉,顿时落入下风,几次险象环生。她心中焦急,眼看对方一爪抓向自己胸口,闪避已是不及,只得运功硬抗。

欧阳克见她不闪不避,心中得意,五指已然触及对方衣衫。不料指尖刚碰到衣服,便觉一阵剧痛传来,如同被无数细针猛刺一般,惊呼一声,急忙缩手,只见指尖已被刺破,渗出鲜血!

“软猬甲?!”欧阳克又惊又怒,他见识广博,立刻认出了这桃花岛的独门宝甲,“你是桃花岛的人?!黄药师是你什么人?”

黄蓉趁他惊愕之际,身形急退,哼了一声:“是又怎样!”不敢恋战,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欧阳克看着指尖的血珠,又惊又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撩拨起的强烈兴趣与占有欲。“桃花岛……黄药师的女儿……嘿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竟忘了去追击。

郭靖强忍着体内如同火烧火燎般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回到客栈。他只觉得浑身经脉仿佛要被那股灼热的气流撑爆,皮肤赤红,头顶白气蒸腾,模样极为骇人。

丘处机一直在焦急等待,见郭靖空手而归,且变成这般模样,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靖儿!你怎么了?药呢?”

郭靖气息粗重,断断续续地将王府经历说了一遍,尤其提到那条怪蛇和吸入蛇血之事。

丘处机脸色连变,急忙伸手搭上郭靖的脉搏。一指之下,他先是眉头紧锁,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紧接着化为巨大的惊喜与担忧:“这……这是……靖儿,你吸入的,是梁子翁苦心培育多年的'宝蛇'之血!此蛇以无数灵药喂养,其血至阳至刚,乃是大补之物,有易筋洗髓、增长功力之奇效!只是药性太过猛烈霸道,如同野火燎原,常人难以承受,若非你自幼修炼玄门正宗内功,根基扎实,加之体内似有一丝奇异气息调和,恐怕早已经脉爆裂而亡!即便如此,这股药力也需时日慢慢导引化纳,未来数月,你切不可急功近利,需以全真心法徐徐图之,方能将其彻底收归己用。”他越说越是激动:“你感觉体内灼热,气流奔涌,那是蛇血药力正在化开,冲击你往日修炼时因资质所限,以及之前受伤而滞涩的经脉关口!这是天大的机缘!快!立刻盘膝坐下,抱元守一,运转全真心法,引导这股药力,切勿抵抗,顺势而为!

郭靖虽难受至极,但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连忙依言在榻上盘坐,凝神静气,开始运转全真内功。丘处机则为他护法,丘处机在一旁指引,帮助郭靖梳理那奔腾狂躁的蛇血药力,把那股快崛堤的炙热的气流引入丹田。

与此同时,赵王府,梁子翁的炼丹房。

梁子翁兴冲冲地推开房门,他今日外出访友,得了些炼丹的新想法,迫不及待想回来看看他视若性命的“宝蛇”。然而,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如遭五雷轰顶!

丹炉旁,他那条耗费无数心血、用了二十年时间、喂食了不知多少珍贵药材才养成的“宝血蝮蛇”,此刻竟软绵绵地瘫在地上,蛇身干瘪,颈间有一个明显的咬痕,周围地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蛇胆似乎也被人取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血腥气。

“我的蛇!我的宝贝蛇啊!”梁子翁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扑到蛇尸旁,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是谁?!是谁干的?!天杀的贼子!我梁子翁与你势不两立!!”

他辛辛苦苦培育此蛇,就是为了吸取其宝血,以期功力大增,甚至窥得长生之秘。如今蛇血被人吸干,二十年心血付诸东流,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状若疯癫,在丹房里捶胸顿足,嚎哭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渐渐冷静下来,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杀意。

“贼子……你吸我宝血,坏我大道……我梁子翁对天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他咬牙切齿地发誓。

看着地上干瘪的蛇尸,他终究不甘心就此完全放弃。无奈之下,他只能强忍悲痛,将蛇尸收起,准备将其血肉骨骼研磨入药,炼制丹药。虽然效果远不如直接吸食宝血(原本预估可平添三十年功力,如今蛇肉丹药最多只能增加十年),但总好过一无所得。

“无论你是谁……你等着……我一定能找到你……”梁子翁握着冰冷的蛇尸,眼中闪烁着如同毒蛇般的光芒。

夜色深沉,中都城内,几家欢喜几家愁。郭靖因祸得福,正经历着脱胎换骨的关键时刻;而梁子翁则痛失至宝,誓要报仇雪恨。欧阳克对黄蓉产生了浓厚兴趣,西毒欧阳锋正在东来的路上,江南七怪与丘处机的会面之期日渐临近,完颜康(杨康)在王府中心思复杂地准备着……所有的线索与矛盾,都在这一夜之后,被更快地推向那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

~ 第十二章完 ~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