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
叶沅深摇摇头:“没听过。”
且不说没听过,就算是听过,孟氏的人这般多,又如何分得清。
要知道,前朝最庞大的世族便是孟氏。
如今前朝颠覆,世家大族没落,孟氏子弟流落民间近百年,谁能分清他究竟是前人遗珠还是后起孟家,抑或是个误打误撞承了孟姓的无名小卒。
“诶。”叶沅深想到一件事,突然来了兴致,手肘靠在方桌上,身子往前倾,一双杏眼充满八卦。
“我听说陛下为璟淮赐婚!”
江媣的心跳了一下,面色不改:“是吗?”
“是呀是呀。”叶沅深赶紧回答,圆大的眼睛直溜溜望着江媣,等待她接下来的话,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面前的女子开口。
叶沅深终于忍不住询问:“你怎么不问问是谁?”
江媣轻抿了口茶,蛾睫垂下,覆盖出一小片阴影,语气不变:“他成婚和我有何干系?”
不过是见过几次的人……
江媣轻声嘀咕,手指蜷缩在浅色衣袂里,心里闷闷的。
她说不清这种没来由的感觉,好似她真的喜欢一个人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江媣脑海一片寂静,闻针可见。
面前出现从初遇、慰解到陪伴的一幕幕画面,江媣抿了抿唇,在心中否定。
不会的,他们才见过几次。
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一定是习惯。
这么想着,江媣的眼神清明许多,随即清了清嗓子,附和叶沅深的问题。
“既是如此,是哪家姑娘?”
“是你。”叶沅深肯定的声音从耳畔袭来。
江媣错愕看过去,门口处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身影,是春谱。
“公主,李公公来了!”
“见过二公主。”李公公挥着拂尘,踏步走进内殿,手里拿着黄轴。
“奉陛下之命,奴才前来念旨。”
在场之人应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之第二女贤良淑德,自小聪慧,今儿及笄特赐与锦衣卫掌卫事路璟淮于俟一年除服后,择吉完婚,钦此。”
“恭喜二公主。”李公公将黄轴递过去,江媣手中顿时沉甸甸的,笑颜道,“奴才听说是路卫帅前些日子向陛下求来的。”
说着停顿下来,江媣会意,因着皇后的崩逝,才一拖再拖。
“有劳公公了。”江媣微微抬手,春谱见状将整个荷包送到李公公手上。
“给公公的喝茶钱。”春谱道。
李公公眉眼弯起,欸了一声:“多谢二公主,宫中有令,不得在外多待,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说着微伛着腰缓缓退出了内殿。
李公公方踏出院子,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公主我就说吧!”
叶沅深说完十分自豪地叉腰,腰间的锦瑟绣包发出哗啦的钱响:“我的消息一向灵通。”
江媣没理会他,定定垂眸望着黄轴,心里不知在思索什么。
见江媣这副模样,叶沅深心中警铃大作,刚要出声为好友辩解几句,突然想到前些日上元节的时候。
他俩不像是没好感呀!
不对,至少路璟淮不像。
叶沅深放心点头,顿时有一种孩子的事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的感觉。
这么想着,他哗啦一声坐倒在雕山茶红木椅上,嘴里嚷嚷着不停。
“说起来柳冯两家的婚事也推到了一年后。”他坐起身子,“诶我说公主,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呀?”
“他俩家结亲,军权不是……”叶沅深意识到不对,连忙闭了嘴,转而换了个话术,“不是、不是很大嘛!”
江媣回到主座上,接了春谱递来的茶水,耳畔听到叶沅深的话语,心里也笼上了愁愁思绪。
连叶沅深都懂的道理,朝中攀附权势的臣子怎么还不懂。
皇上怎么会不懂。
难道说……皇上是故意的?
这颗怀疑的种子快速扎根埋进了她的心里。
“你说的是。”江媣点头,正经道,“不如你去问问父皇为何这么做。”
“哈?!”叶沅深指了指自己,双眼瞪得圆大,支支吾吾道,“我、我吗?”
“饶了我吧,陛下恐怕都不知道我是谁。”
“你去说了父皇就知道了。”江媣回答得一本正经,眨了眨眼继续补充,“况且那年大雪你偷偷给云书果酒的事,父皇早就知道。”
“诶?!”
“父皇那会过年还指着你问皇后呢。”江媣笑着,提到皇后时,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什么什么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叶沅深几乎要崩溃,满眼不可置信,带着最后希冀问她,“我爹不知道吧!”
江媣点头,后又摇头,叶沅深看着直愣住。
“我不知。”
“……过了这么多年就算知道,也肯定老早不记得了!”
江媣莫名看了他一眼:“多久前的事了,你这么紧张做甚?”
叶沅深咽了咽口水,闷声:“你不懂。”
叶沅深撇嘴,将脸别过去,不让别人看清他此刻的面容,过了半晌,他嬉笑的声音又传过来,仿佛比先前还要更明朗。
“诶不说了不说了。”叶沅深连连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着站起身子,随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嘴角咧开笑,“公主你这太无聊了,璟淮最近也忙得很,我都只能去找浔泽了。”
“回见!”
话落,叶沅深亮丽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刚端着果盘进来的秋傅就看到自己身边极快地掠过一抹灰蓝色,她转过身回望,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怔怔询问江媣:“公主,方才是叶少爷吗?”
……
方过正午,江媣和路璟淮的婚事就传遍大街小巷,同时也传入了京城东边一处华贵的府邸。
“事情都办妥了?”中年男人响起雄厚的嗓音,指尖敲了敲桌面。
若不是他的眼神太过冰冷,恐叫人信错他这张和善的面孔。
“是,全已办妥。”暗卫左手按肩,低头站定,这是标准的宣朝礼。
中年男人象征性点头,满脸都是疲惫,他背过手转身,面对着严缝的石墙,他上手抚摸感受着砖石上的沙砾。
半晌,他的声音又传来。
“这件事暂且瞒住两位少爷。”他顿了顿,余光扫过身后泄露出的一丝亮光,亮光中站着一名少女,身姿匀称。
“你终于来了。”中年男人嗓音难得懒了下去,放轻松了许多。
男人又说:“主上要见你。”
“我?”少女轻启唇瓣,抬起步子,发髻上的簪子反射着一抹金色,“既然如此,便走吧。”
男人按下了桌下的机关,顷刻间密室剧烈晃动,无数石灰从上方掉落,空气里弥漫着沙灰,石墙慢慢移开,露出里面的暗道。
好黑。
这是少女唯一能想到的。
随着二人走进暗道,石墙自动阖上了门,密室里又是空无一人。
……
“豫王死了?”路璟淮掀起眼皮,手里的狼毫一顿,一滴墨掉在了文书上。
“是,头儿。”陈绍叼着麦穗,被路璟淮记了一眼后,讪讪收起麦穗,恢复正色,“今早发现的,即刻派了仵作来验。”
“是昨日后半夜死的。”陈绍压低声音,往四周瞥了好几眼,“和两月前顺天府里被抓的蒙面汉死法一样。”
“照你这么说,锦衣卫里也有内奸?”
“十有**。”陈绍说完就看到路璟淮定定打量他,似在思考。他顿时就急了,手里的麦穗跟着他的动作起伏,“头儿,我绝对忠心啊!”
陈绍不等路璟淮开口,急得把所有事一股脑全都讲出来。
“五个月前……”
“四个月前……”
“……”
“还有前几天。”陈绍说完愣住,坐在主位上的路璟淮绕有兴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看陈绍住嘴,路璟淮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以此来催促他。
陈绍:……
“头儿你都知道了……”陈绍心里恨啊,当初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一出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知道什么?”路璟淮反问。
“……头儿,你别打趣我了,我下次不敢了。”
路璟淮沉默半晌,低头笑了笑。
“无碍。”
陈绍:?
陈绍挠了挠头,手里的麦穗也分了叉,像颗小苗一样不解。
头儿的意思是……
下次还可以这样?
这么想着,他感动地看向路璟淮,路璟淮莫名看得一愣。
头儿太好了吧,这么做也不生气。换成金吾卫那边,怕是早就被扔到训练场里加练一百圈。
这么想着,他大声喊:“好的头儿!”
“……”路璟淮无言。话锋一转,正色道:“拿着飞镖去各地铸店里问问,有没有见过如此造法的铸造师。”
“铸造师?为何要问这个?”
“作案的人怕是早已换了身份,离了京。”路璟淮把最后一封文书写完,交到小厮手里,嘱咐他送到皇上跟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们背后的人。”
“头儿说的有理,我即刻就去。”
“等等。”路璟淮身形一顿,沉声道,“召集人去诏狱,孟宥初要被劫走了。”
“是。”陈绍错愕一声,刚迈出门框,与之走进的另一个人相撞,那人神色慌张,身上负血,半跪在路璟淮跟前。
“卫帅,孟宥初死了。”
下一章甜甜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暗地流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