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心劫 第32章 第一愿

“诸位！”孙天德抬手示意百姓安静，“诸位可知昨日我在太阳神君庙前许了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猜测不断。

“不知道啊。”多数人频频摇头。

“孙老爷您说出来吧，别让大家猜了。”人群当中有人这样提议。

孙天德哈哈笑了两声，道：“昨日我许愿咱们明州城内再无流离失所、沿街乞讨的苦命人。”

话音刚落，众人直呼孙老爷大义，不愧是明州城内第一大善人。

孙天德又道：“昨夜太阳神君托梦于我，说要帮我达成此愿。”

“真的吗？”

“那太好了！”

“孙老爷真不愧是我们的大善人！”

……

待众人欢呼声退去后，孙天德才高声道：“但是！”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百姓忍不住屏住呼吸。

孙天德道：“神君虽赐下福泽，但我孙天德绝不是沾沾自喜坐等福降之人，我更要多行善事来回报信任我的百姓，于是今日在我孙家领粥的人，只要你是无家可归之人，皆可投奔我孙家，我孙天德会倾尽全力为你们解决温饱问题，今日我救助难民，神君作保，日后数年，明州城内再无难民！”

百姓高举着手欢呼：“孙大善人！孙大善人！”

在众人震耳欲聋的声音下，洛兮把乌恙推到自己前面，悄声道：“你一会走到人群前面时，马上装晕过去。”

“还要装晕？”乌恙有些为难，“我们来骗饭就够缺德了，你还——”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洛兮打断他。

乌恙不情愿装成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模样，一瘸一拐走过去，颤抖地拿着手中的碗，待孙夫人正要将粥倒在他碗中时，他直接往地上一躺，两眼一闭，一动不动。

众人一片哗然，虽这种情况也有过，但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有孙老爷的救济，街上的叫花子不知比别的地方要少上多少，明州城的百姓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孙夫人也是吓了一跳，忙命人查看乌恙的情况。

这时洛兮从人群中跑了过去，她一下子扑到乌恙身上，哭着道：“哥哥，你怎么了？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哥哥，你可别吓我啊！”

乌恙强忍着不笑出来，谁知道她还要整这么一出？

孙夫人刚要弯身去问洛兮，却被洛兮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裙角，“夫人，求夫人救命！我与哥哥逃难至此，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哥哥身上还染了病，定是一时熬不住晕死过去了。”

孙夫人安抚道：“姑娘先别哭，我这就为他请大夫好好医治，不会有事的。”

“谢······谢谢夫人。”

言罢，洛兮也晕了过去。

可周围的百姓一听染病两个字，立马退了几步，普通病还好，若是瘟疫之类的，大家岂非要遭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搅乱了众人兴奋的心情，孙天德顾不得与众人多言，走到乌恙和洛兮旁边，吩咐下人道：“把他们二人带到府中，马上叫大夫过来。”

孙天德交代完，又和四周百姓聊起方才的决定，他命人在一旁准备纸笔，做好人员记录，随后那些乞丐便跟着他一同去到了孙府。

洛兮和乌恙的一切事宜都是孙夫人安排的，房间内，洛兮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犹豫着何时醒来，正准备睁眼时，脸上却传来温湿的触感，洛兮不得不继续装睡。

孙夫人侧坐在她的床边，正用帕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孙夫人颇有耐心，擦完脸之后又抬起洛兮的手轻轻擦拭，一番功夫下来，除了她指甲的泥垢不能完全清除之外，那布满泥泞的双手皆被清洁得干干净净。

这一身乞丐打扮，洛兮是用了很大心思的，脸上有毒疮，嘴唇干裂，就连身上长久没洗澡而散发的臭味她都顾及到了，连乌恙这只妖都被她吓了一跳无比嫌弃，更何况凡间女子。

而房间四下无人，唯孙夫人一人在帮洛兮擦这肮脏的身体，此情此景，无关表演，无关利益，有的唯有一颗真正良善的真心。

洛兮还是睁开了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道：“……夫人。”

“姑娘，你醒了。”孙夫人笑着说，伸手将洛兮扶坐起来，“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你只是饿过头了才会晕倒，我已经为你备下了吃食，先起来填饱肚子。”

洛兮点了点头，犹豫开口，“哥哥……”

孙夫人道：“你放心，他的病并不严重，大夫已经施过针了，过一会就能醒来，你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照顾他。”

洛兮哽咽道：“夫人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

“傻孩子，说什么报答？”孙夫人拿出手绢为洛兮擦掉眼角的泪水，“我这一生衣食无忧，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洛兮道：“夫人这么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

听到好报两个字，孙夫人嘴角露出苦涩，“若是做点举手之劳的好事就能收获好报，那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失意的人了。”

“夫人也是失意的人吗？”洛兮问。

孙夫人苦笑：“这世上，有几人没有失意之事呢。”

孙夫人话里有话，引人深思，可她不打算继续这个问题进去，显然已经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于是她迅速换了话题：“我看姑娘年岁不大，还尚未婚配吧？”

洛兮垂下头，缓缓说道：“家中父母在时也曾为我定亲，可一场饥荒家破人亡……”

洛兮不忍再说下去。

孙夫人也懂她心中苦楚，也不愿再问，只是道：“既然你兄妹二人已无家可归，可愿跟着我？我虽保不了你们富贵一生，但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兮笑着答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孙夫人问。

洛兮直言道：“孙老爷此前也说要为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人找份差事，如今我自作主张跟着夫人，老爷他会不会不高兴。”

“不用管他。”提及孙天德，孙夫人脸色立刻冷淡下来，“你一个姑娘家，不适合做他安排的差事。”

洛兮正要追问原因，下人们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进来，陆续将菜盘摆放在屋内的圆桌上，孙夫人见人进来也从床沿起身，回头对靠在床头上的洛兮道：“从今日起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我已经派人照顾你的哥哥，若他醒来，我再派人告诉你。”

孙夫人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洛兮又不懂了，他们夫妻二人，的确是如百姓口口相传的那样善良至极，可对于她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乞丐，孙夫人的所作所为是否有些过了头呢？

另外提及孙天德安排的差事，孙夫人似乎略有不满。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份差事呢？

听下人们议论，今日陆陆续续有好些个穷人登门来寻差事，有一些是名副其实的乞丐，还有一些是家徒四壁来碰运气的人，毕竟孙天德是明州城内第一大善人，既然肯为无关紧要之人谋事，那是不是真的乞丐应该也不是很重要。

孙天德用了整整一日的光景统计人数，到了第二日才安排小厮与来到府上的人交代办事的规矩。

等到了第三日的夜里，孙天德派来的管事才要给众人正式派活，说来也怪，这份差事既不在孙府也不在明州城。

风餐露宿成习惯的乞丐当然不在乎这些，有份活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但对于家就在明州城的一些人来说，这是不大便利的，但犹豫过后还是决定跟随管事的而去。

那管事的将那些人带到城西郊外的树林里，在那里有几个壮汉各自拉着马车等待多时，那壮汉个个身材魁梧，面露凶相，看着很不好惹，但是他们当中的领头人却身材瘦小，一脸精明，与他们截然不同。

孙家那管事与那领头的碰面之后，二人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阵，管事的便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给了那领头人。

领头人拿着灯笼往银票上照了照，笑得合不拢嘴，“孙老爷果然大方，我家主子说了，此事若成，孙老爷想要的，我家主子都会为孙老爷达成的。”

孙管事回头对众人道：“从今日开始，这位就是你们的主子，跟着他好好干，老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好，好，好……”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哈腰应和道，脸上全是激动和期待。

双方谈完事，笑着分道扬镳。

在他们的上方，洛兮独自坐在粗壮树枝上，双腿不自觉轻微摆动，格外悠闲，颇有兴致在上面观望，乌恙则是站在她旁边斜靠在树干上，他百无聊赖，甚至昏昏欲睡。

“你这几日的任务就是弄清楚这群人做的究竟是什么差事，还有那人是谁？”洛兮指着下面队伍前方拿着银票的瘦小男人，对乌恙道。

听到洛兮的指令，乌恙马上回正了身子，盯着那愈行愈远的一行人道：“好咧！”

他当即化作原形，拍打着翅膀，在那行人的上方紧紧跟随。

孙家管事把人交出去之后，心情似乎极佳，往城内走的时候甚至还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