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坡的晨雾尚未散尽,寒冽的风裹着湿冷的气息钻进营帐,傅烬鲨是被刀刃相击的幻听惊醒的。他猛地坐起身,掌心下意识摸向枕边的长刀,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柄时,那股深入骨髓的厮杀本能才稍稍平复。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沈蚀枭的暗卫在集结,金属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他起身推开营帐门,晨雾中,沈蚀枭正站在高坡上远眺墨城方向,月白锦袍被风拂起边角,宛如谪仙,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与这清晨格格不入的阴鸷。听到脚步声,沈蚀枭回头看来,目光落在傅烬鲨肩胛骨的伤口上,淡淡问道:“伤势如何?还能握刀吗?”
“死不了。”傅烬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血腥味的笑。伤口处的清凉感还在,沈蚀枭给的药膏确实管用,只是昨夜那些纷乱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走到沈蚀枭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墨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又或是将其吞噬。
“谢夜鸩与陆寻蛊应该已经得手了。”沈蚀枭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按计划,今日午时,墨城必会大乱,我们只需率军攻城,里应外合,便可一举拿下。”
傅烬鲨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他向来不关心计划如何,只在乎厮杀是否痛快。但不知为何,看着墨城的方向,他心底竟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偏离计划的方向发展。
辰时三刻,部队整装待发。傅烬鲨的死士们个个精神抖擞,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燃烧着对杀戮的渴望。沈蚀枭的暗卫则肃立一旁,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冷冽。两支队伍虽风格迥异,却都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
“出发。”沈蚀枭一声令下,率先翻身上马。月白的身影在晨雾中疾驰而去,傅烬鲨紧随其后,玄色战马踏碎晨露,扬起漫天尘土。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墨城进发,马蹄声震耳欲聋,像是在敲响墨城的丧钟。
行至半途,一名暗卫策马疾驰而来,神色慌张地向沈蚀枭禀报:“大人,墨城方向传来异动,似乎并未如预期般大乱,反而城门紧闭,戒备森严。”
沈蚀枭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哦?谢夜鸩与陆寻蛊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无任何消息,派去联络的暗卫,至今未归。”暗卫低着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
傅烬鲨冷笑一声:“看来,那两只阴沟里的老鼠,要么是办事不力,要么是心怀鬼胎,想给我们摆一道。”他早就料到这两人靠不住,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沈蚀枭沉默片刻,目光变得愈发深邃:“继续前进,到墨城外五里处扎营,静观其变。”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派几名精锐暗卫,潜入墨城,查明情况。”
“是。”暗卫领命,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墨城方向疾驰而去。
大军继续前行,午时刚过,便抵达了墨城外五里处的一片荒原。沈蚀枭下令扎营,营帐很快便搭建起来。傅烬鲨走进自己的营帐,刚坐下,沈蚀枭便推门而入。
“你觉得,谢夜鸩与陆寻蛊会背叛我们吗?”沈蚀枭坐在他对面,指尖摩挲着袖中的玉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傅烬鲨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长刀:“背叛?很正常。他们本就是为了利益而来,如今墨城局势不明,或许他们觉得,投靠秦岳,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疯戾,“不过,敢背叛我傅烬鲨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沈蚀枭轻笑一声:“你说得没错。但谢夜鸩的毒,陆寻蛊的诡,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是他们真的背叛,我们攻城的难度,会大大增加。”他沉吟片刻,继续道,“秦岳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谢夜鸩的疫病之毒,按理说三日之内必生大乱,可如今墨城却风平浪静,这其中,定有蹊跷。”
傅烬鲨没有说话,只是将长刀放在桌上,刀身映着他眼底的寒光。他知道,沈蚀枭说得对,这墨城之行,恐怕不会像计划中那么顺利。
夜幕降临,潜入墨城的暗卫终于传回了消息。据暗卫禀报,谢夜鸩的疫病之毒确实在墨城蔓延开来,城中已有不少百姓感染,人心惶惶。但秦岳却早有准备,不仅封锁了城门,还拿出了大量的解药,安抚了城中百姓的情绪。而谢夜鸩与陆寻蛊,竟真的投靠了秦岳,成为了墨城的座上宾。
“果然是背叛了。”傅烬鲨的语气冰冷,眼底的疯戾几乎要溢出来,“这两个杂碎,竟敢耍我们,我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沈蚀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指尖的玉佩被摩挲得温热:“秦岳能拿出解药,说明他早已与谢夜鸩、陆寻蛊有所勾结。看来,我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日后还要费心除去这两个隐患。”
“现在该怎么办?”傅烬鲨看向沈蚀枭,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他虽然狠戾,但在权谋算计上,确实不如沈蚀枭周全。
沈蚀枭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望着墨城的方向,语气坚定:“墨城必须拿下。明日一早,全力攻城。”他顿了顿,继续道,“谢夜鸩的毒虽然被暂时压制,但疫病并未根除,城中百姓的恐慌只是被暂时掩盖。我们攻城时,只需散布谣言,说秦岳的解药是假的,用不了多久,城中必会再次大乱。到时候,我们便可趁虚而入。”
傅烬鲨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好!明日,我亲自率军攻城,定要将墨城踏平,让谢夜鸩与陆寻蛊这两个叛徒,付出代价!”
沈蚀枭回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小心谢夜鸩的毒,他既然投靠了秦岳,定会在攻城时暗中使绊子。”
“我自有分寸。”傅烬鲨拍了拍胸脯,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他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厮杀,什么样的阴诡手段没见过?谢夜鸩的毒虽然厉害,但他也未必没有应对之法。
沈蚀枭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出了营帐。营帐内,傅烬鲨看着桌上的长刀,又想起了那半块烧熔的玉佩。他起身走到桌前,将玉佩拿起,指尖摩挲着上面尖锐的棱角。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场墨城之战,或许不仅仅是一场攻城略地,更像是一场命运的试炼,考验着他们之间的联盟,也考验着那些不该有的情愫。
他摇了摇头,将玉佩收好,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明日,便是一场恶战,他需要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新的杀戮。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攻城的号角便响彻了荒原。傅烬鲨骑着战马,手持长刀,一马当先地冲向墨城城门。他的死士们紧随其后,像一群饿狼般扑向城墙,嘶吼声、呐喊声震耳欲聋。
墨城城楼上,秦岳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神色严肃地指挥着守军抵抗。谢夜鸩一袭白衣,站在秦岳身边,指尖捏着毒草,眼神冰冷地看着城下冲锋的傅烬鲨。陆寻蛊则站在另一侧,腰间的青铜蛊铃不断作响,引动着城墙上蛰伏的蛊虫,朝着攻城的士兵扑去。
“傅烬鲨,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攻城!”谢夜鸩的声音清润,却带着一丝嘲讽,“今日,我便让你尝尝,我的毒,有多厉害!”他指尖一扬,数枚淬毒的银针朝着傅烬鲨射去,角度刁钻至极。
傅烬鲨早已察觉,手腕翻转,长刀劈出一道凌厉的气劲,将银针尽数挡开。他冷笑一声:“谢夜鸩,你这叛徒,也配在我面前叫嚣?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纵身一跃,朝着城墙冲去。
城墙上的守军见状,立刻向下投掷滚石、擂木,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傅烬鲨的死士们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着上方的攻击,一个个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奋力向上攀爬。
沈蚀枭站在阵后,手持令旗,冷静地指挥着部队进攻。他的暗卫们分成数队,从不同的方向攻城,试图分散守军的注意力。但秦岳的防守十分严密,谢夜鸩的毒与陆寻蛊的诡术更是防不胜防,攻城部队死伤惨重,进展十分缓慢。
傅烬鲨好不容易冲到城墙下,正要挥刀砍向城门,却忽然察觉到一股致命的危险。他侧身避开,只见一道紫色的毒雾朝着他弥漫而来,正是谢夜鸩的毒。毒雾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闻之欲呕,傅烬鲨立刻屏住呼吸,挥刀劈散毒雾。
“傅兄,小心!”沈蚀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烬鲨回头望去,只见一支淬毒的长枪朝着他的后心刺来,正是秦岳。他心中一惊,猛地翻身下马,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秦岳一击未中,并不气馁,再次挥□□向傅烬鲨。傅烬鲨手持长刀,与秦岳缠斗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刀光枪影交错,打得难解难分。秦岳的枪法刚猛有力,招招直取要害;傅烬鲨的刀法狠辣迅猛,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
就在两人缠斗之际,谢夜鸩再次出手,指尖的毒草一挥,数道紫色的毒雾朝着傅烬鲨弥漫而去。同时,陆寻蛊的蛊铃声响得愈发急促,数只乌黑的蛊虫朝着傅烬鲨扑来,想要趁机偷袭。
傅烬鲨腹背受敌,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肩胛骨的伤口在剧烈的运动下再次裂开,鲜血渗出,染红了玄色的衣袍。他的眼前开始有些眩晕,谢夜鸩的毒与伤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动作迟滞了半分。
秦岳抓住机会,一□□向傅烬鲨的胸口。傅烬鲨想要闪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月白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沈蚀枭手持长剑,挡在了傅烬鲨身前,硬生生接下了秦岳的这一枪。
“铛”的一声巨响,长剑与长枪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沈蚀枭的手臂微微发麻,秦岳的力道远超他的预料。他抬头看向秦岳,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秦将军,多年不见,你的枪法倒是精进不少。”
秦岳冷笑一声:“沈蚀枭,你这乱臣贼子,勾结逆党,意图谋反,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取你性命!”他猛地发力,想要将沈蚀枭的长剑压断。
沈蚀枭神色不变,手腕翻转,长剑顺着长枪的力道滑开,同时身形欺近,一剑刺向秦岳的咽喉。秦岳心中一惊,立刻后退闪避,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傅烬鲨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沈蚀枭,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沈蚀枭竟然会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这份突如其来的保护,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口的位置,竟隐隐泛起一丝暖意。
“发什么呆?”沈蚀枭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还不快动手!”
傅烬鲨猛然回神,压下心中的异样,手持长刀,再次冲向秦岳。有了沈蚀枭的配合,他的压力大减,刀法愈发凌厉。两人一攻一防,配合默契,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谢夜鸩与陆寻蛊见状,立刻上前支援秦岳。四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毒雾蛊虫,场面混乱至极。傅烬鲨的疯戾,沈蚀枭的阴鸷,谢夜鸩的毒辣,陆寻蛊的诡谲,在这场厮杀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双方死伤惨重。墨城的城墙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腐臭味。攻城部队虽然悍不畏死,但在秦岳、谢夜鸩与陆寻蛊的联手抵抗下,始终无法攻破城门。
沈蚀枭看着眼前的僵局,眉头微微蹙起。这样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他必须想个办法,打破这僵局。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暗卫传回的消息,城中的疫病并未根除,只是被秦岳暂时压制。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下令:“全军撤退!”
傅烬鲨正杀得兴起,听到撤退的命令,有些不解:“沈蚀枭,为何要撤退?我们再坚持一下,定能攻破城门!”
“再打下去,我们只会死伤更多。”沈蚀枭语气坚定,“秦岳的解药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只需围而不攻,等城中疫病再次爆发,人心大乱,到时候再攻城,便可不费吹灰之力。”
傅烬鲨虽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沈蚀枭说得有道理。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城楼上的谢夜鸩与陆寻蛊一眼,才下令撤军。
攻城部队缓缓撤退,回到了五里外的营地。傅烬鲨翻身下马,走进自己的营帐,将长刀扔在桌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就这样撤退,实在是太憋屈了!”
沈蚀枭跟着走进营帐,坐在他对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的憋屈,不算什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傅烬鲨流血的伤口上,“你的伤口又裂开了,需要重新处理。”
不等傅烬鲨拒绝,沈蚀枭便从袖中取出那个白瓷瓶,走上前,再次为他涂抹药膏。指尖的温度透过药膏传来,带着一丝暖意,与战场上的冰冷血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烬鲨没有再甩开他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月光透过营帐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沈蚀枭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温润的轮廓。这一刻,傅烬鲨忽然觉得,沈蚀枭的温雅,或许并非全是伪装。
“为什么要救我?”傅烬鲨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一直想不明白,沈蚀枭明明只是把他当成一把刀,为何会在关键时刻,不惜以身犯险救他。
沈蚀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是我的盟友,也是我最锋利的刀。在你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傅烬鲨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救我。”
沈蚀枭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为他涂抹药膏。营帐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卫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大人,傅首领,墨城方向传来消息,城中疫病再次爆发,而且比上次更加严重!秦岳的解药已经用完,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守军也开始出现混乱!”
沈蚀枭与傅烬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芒。
“机会来了。”沈蚀枭站起身,眼底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传我命令,全军即刻集结,今夜三更,全力攻城!”
“是!”暗卫领命,立刻转身跑出了营帐。
傅烬鲨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长刀,眼底的疯戾再次燃烧起来:“谢夜鸩,陆寻蛊,秦岳,你们的死期,到了!”
三更时分,夜色深沉,墨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城中的百姓大多已经感染疫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守军也人心惶惶,毫无斗志。就在这时,攻城的号角再次响起,傅烬鲨与沈蚀枭率领大军,如同潮水般冲向墨城城门。
这一次,没有了顽强的抵抗。城门很快便被攻破,大军蜂拥而入,开始了一场血腥的杀戮。傅烬鲨手持长刀,在城中肆意砍杀,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的眼中只有杀戮,只有复仇的快感,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压抑与疯狂,都发泄出来。
沈蚀枭则率领暗卫,直奔城主府。他知道,秦岳、谢夜鸩与陆寻蛊,一定在那里。
城主府内,秦岳看着冲进来的沈蚀枭,神色绝望。他知道,大势已去,墨城终究还是保不住了。谢夜鸩与陆寻蛊站在秦岳身边,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们没想到,沈蚀枭竟然会如此狡猾,竟然等到了城中疫病爆发才攻城。
“沈蚀枭,你别得意太早!”谢夜鸩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甘,“就算你拿下了墨城,也别想好过!我在城中的水源里,还下了一种慢性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