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拐进右边窄道,与秦衣方才所见背道而驰。
祁容安回过头,艳丽的五官在黑暗阴森中更显妖异:“你们且算得上修士里命最好的,既有灵源石的神迹还有也得沐浴圣恩,前面的修士可没这待遇。神迹还在孕育,你们需得以最好的面貌等待。”
神迹,是祁家新研制的灵源石,他们作为第一批以身试药。
沐浴圣恩,最好的面貌又是什么?
秦衣看向祁容安,他没回头,一只手按在太阳穴处,另一只放在背后的手摆了摆。
祁得似乎又在下什么命令。
再次穿过窄道尽头,秦衣身上多了些灵力,这才注意到连接处还设有阵法。
似乎是没见过的。
她谨慎收回探究的灵力,踏入第一步,眼前陡然涌出一片白光,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一阵阵刺痛不断扎向眼睛。
尖锐嘶哑的声音突兀响起,像是尖锐指甲滑过桌面:“少主。”
祁容安:“秘境从来无光,谁让你点灯的?”
他的语气冰凉,却隐隐有些发颤,看来也被晃了眼。
难听的声音回道:“家主说有贵客来访,家中蓬荜生辉,自要多用夜明珠。”
秦衣心中了然,祁得必定是故意的,没办法碾死活蹦乱跳的虫,也只能用些小伎俩报复。
疼痛还未散去,她强行睁开眼,循光看去。
在给人添堵这件事上,祁得倒是大方,夜明珠在角落里堆出一棵足有人高的小塔,宛若落下的太阳,照亮眼前的一切。
此处与“蛹”间大小差别不大,唯一不同便是有着三间分隔的房间。房间严严实实地封闭,没有门,只留着一扇像窗户的洞口,向里望去,空空荡荡只留墙壁。包括屋顶。
方才说话的秘境守卫站在祁容安身后,温驯低头,只在秦衣眼尾留下一个奇高的瘦长侧影。
她几步走到夜明珠旁,在众人目光下不客气拿起一颗,手停在腰部的百宝囊旁。
“既然是欢迎贵客,那我便不与家主客气。”
一随心动,掌心夜明珠不断闪烁,秦衣眸子黑亮,毫不退让望向祁容安的身后。
人呢?
秦衣张望四周,不见人影,立即迅速反应,脚步后撤,纵身跳至预料中的落点。
“魂锁。”
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还在半空中,秦衣的眼前只闪过一道拉长的血红色,电光火石间夜明珠的光芒已至他处,手心只余下新鲜的伤口,淌出血痕。
秦衣落回地面,宛若飞溅血迹的红色吸吮过血液,躁动的盯着她。
郎烽不敢妄动,心提上嗓子眼:“秦道友小心!”
莹莹绿光浮现,百里景熙上前一步——
祁得阴鸷的声音回荡:“呵,子衿切勿鲁莽。叔父掌管祁家,无暇在乎琐事,容安照顾你们,我是放心的。这些夜明珠是为贵客所准备,子衿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秦衣:“若我非要动呢?”
“这位贵客也是你的旧识,扶风派应问果应仙尊,子衿还记得么?”久久等不来回应,祁得大笑起来,“你不记得。仙尊记得你,特地嘱咐我,她管教不了的徒弟,我、来、好、好、管、教。”
最后几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祁得:“容安,秘境冲撞守卫应当是何种刑罚?”
秘境抓来做灵器的修士皆是半死不活,就算有胆量反抗,被抓后以守卫渡劫期的修为也难以活下来。
秦衣修为再高,能抗下离仙门只差一步的一击么?
祁容安急切仰面:“父亲!”
“连你也忘记了?那便随守卫处置……”
祁容安面如死灰:“受下守卫一击。”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人群之外祁得显出分身,他轻蔑地看向单薄的身影,“想必渡劫期的一击,对天才符修的子衿来说算得了什么?”
渡劫期?
百里景熙瞳孔骤缩,转身望向祁容安,他两侧拳头止不住颤抖,垂头不敢看眼前发生的场景。
百里手重重按在肩上,令他回神:“祁容安!劝你父亲不要动手,秦衣身上有各种自创符咒,活着更有利。”
半晌,祁容安抬起汗湿的脸,虚弱答好。
百里景熙脚步缓缓后撤,藏进之后的队伍。
祁得并不知晓她的修为,敢下死手,恐怕是问过应问果。
最终她们师徒还是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仿佛料想过一般,等到这一刻真正到来,秦衣意外的镇静,心里似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不重要了。
此刻不能显露实力,祁得只会对她更加防备。
索性要接下这一击,秦衣也想不管不顾痛骂祁得一顿,思量这人狗急跳墙要拿郎烽他们威胁。
凉凉瞥一眼站在距离最远处的灵体,忍住踢碎的冲动,她淡淡道:“家主尽可一试。不过我很好奇,仙尊见我的尸身会是何种表情。可惜了,注定错过。”
锐利目光刺来时,祁得身体一瞬绷直,下意识要收回灵体。他磨磨牙,这丫头嚣张也不过死前嘴硬了。
“动手!”
祁容安:“父亲!您不是想重回扶风派,子衿有那么多自创符咒,不如留她一命,待她交待完再处置啊父亲!”
祁得瞥一眼自己的蠢儿子,再次下令:“动手。”
“魂锁。”
对峙的朱红色血痕忽地动了,裂成四道细长分别袭向四肢。
是祁家禁咒,冰凉的血液贴上皮肤,阴冷绝望的气息升起。秦衣扭动手腕,尝试挣开,血痕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刺勾入皮肤,引起魂魄深处一阵刺痛。
祁得冷笑道:“先杀了你,挖出丹田的灵源石,再用祁家禁术制成人偶,还应仙尊一个乖乖听话的徒弟不是更好?”
守卫闪现面前,借着背后夜明珠的光,秦衣看清了他的脸,心中一凛。
他的脸上长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瞳孔浸染冷酷杀意与血色,居高临下地俯视,眉毛底下的眼睛眨动,与之平行的眼睛同样一眨。
想到眼前不是什么怪物,是修士,秦衣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郎烽也是浑身一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秦衣,却见她朝自己轻微摇头。
“血刺。”
手掌裂口一动,血液化成的尖刺直瞄向心脏。
距离太近了,血刺几乎抵着秦衣,他们不愿看,但移开眼也来不及。
百里景熙跳出人群,手上充满灵力的软剑掷出,血色已在秦衣的衣襟上晕开。
再一次……失去么?
脚尖落地,百里看向角落里得意的祁得。
“祁家主。您这守卫的准头不太行啊。”
血刺对准的是心脏,此刻不知为何贯穿整个肩膀,秦衣吐出口中血腥味,站稳身体嘲讽望向祁得。
祁得目眦欲裂,这丫头一脚在鬼门关,怎么还能活着!
修仙界的许多大能尚且摸不到渡劫期的门槛,靠灵源石祁家人人进入渡劫期,如此近的一击,秦衣她怎么可能躲过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守卫瞪着四只眼睛怔愣,如此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偏差那么大。
祁容安背后已被冷汗浸透:“父亲!惩罚已了,魂锁可以解开了。”
灵体不曾回答,原地消散。
他舒出口气,胳膊肘推开还在思考的守卫,捏碎魂锁。
饶是能逃过一死,渡劫期一击带来的伤害不及时处理也会致命。祁容安手忙脚乱翻找着灵药,秦衣的肩膀上已飘出莹莹绿光。
不用看便知晓是百里景熙,他又不是真的医修,实力相差太大,只会白白浪费灵力。
回头望见苍白虚弱,却泛着惊人美感的面孔,秦衣决定待会儿再说。
她对美人总是更多忍耐,尤其是此刻心心念念挂念着她的宿敌。
郎烽的队伍围上来,七嘴八舌问起她如何躲过。
秦衣笑笑,也不过多解释:“是我运气好,守卫也不知怎么,失手了。”
的确是运气,距离太近又有束缚行动的魂锁,破除再躲只能剩下尸体。秦衣只能带着魂锁避开。
守卫轻敌,魂锁并未用多少灵力,只抵魂魄深处的疼痛并不好受,若是来自完全渡劫期的魂锁,付出的代价要更惨重些。
头顶,强压住怒意的声音悠悠散开,是祁得:“既然惩罚结束,还不赶紧把他们关进去!愣在那里做什么,术法不精,待会儿滚去领罚!”
秦衣再次打量怪异的眼睛,见祁容安习以为常,心中忽地有了不妙之感。
守卫阖眸,恭敬回道:“是。”
三间隔开的房间,左侧的两间地面亮起阵法,咒文复杂,又是秦衣从未见过的。
待走进一瞧,窗户洞下面还刻着字,分别是“覆海境”、“移星境”,最里侧是……
百里景熙:“飞月境。”
秦衣余光一瞥:“你跟着我做什么,不进去?”
来自死对头的关心的确令人享受,然而一旦离得太近,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郎烽的队伍皆走入了“覆海境”,阵法在眼前熄灭,外面只余下祁家与他们二人。
“家主吩咐,你们去移星境。”
覆海、移星、飞月,命令听起来一重比一重困难,恐怕与祁家口中的“沐浴圣恩”脱不了干系。
秦衣还想再从祁容安那处透点消息,百里景熙冲在前面,不曾犹豫走入阵法之中。
她也只好跟上去。
祁容安手垂在侧边,悄悄比了个“二”。
白黑轮转。
秦衣下意识寻找能透进光的窗,眼前的黑暗一片完整,不曾有缺口。
窗口只能从外面看,恐怕是来观赏翁中的人。沐浴圣恩,又与灵源石相关,那只有——
秦衣凝眉定定看向不远处的黑暗。
“吼。”
吼叫声穿破黑暗,地面随着魔物的脚步开始震颤,浓郁魔气先至一步,秦衣想起还沾在衣裳的鲜血,跑到角落。
“百里景熙,离我远点。”
祁容安:“诸位皆知,灵源石来源于修士与魔物战斗的魔气。请诸位务必提升实力,努力活到神迹出现那一日,用最好的面貌迎接神迹降临。”
能用灵力了?
秦衣:“凝光。”
耀眼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圆弧,映出丑陋的魔物。
灵力在手,秦衣瞬间找回主场,对着眼前的黑暗喊道:“百里景熙,过来!”
回应她的是亮起的剑光。
二人配合默契,不出几下打倒魔物。魔物与北地“芜照鸿”再强大些,不过秦衣在场,除了体力消耗,几乎也算不得什么困难。
不过,她不无担心地看向隔壁,与北地难度一般,郎烽他们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太着急了,标题也来不及改。
秦衣的感受就是:不是这祁家也太卷了,全都是没见过的阵法!
努力明天还见面!
不管收藏啦,先写完[鼓掌][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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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