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论是昨夜的梦境之中,还是今天的现实之中,顾知时都是因为这个人才专门去了一趟地牢。
不一样的是,顾知时的考虑更加周全了。
将李长恩提前送到李府,这是对他有益的事情,他很乐于做。
而有了梦境的提醒,他其实早已经在长街上做好了安排。
只要他想,他今日可以全头全尾地回到李府,但是走到半路上,看着街上乱起来之后,顾知时改变了想法。
他受了伤,带着伤回到李府,还昏迷在了李长恩眼前。
如今的情况,已经比梦境之中强很多。
但是顾知时还是有些失望,至于到底在失望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娘子在这里陪着我可好?”房间中,顾知时看李长恩准备离开,再次出口挽留。
李长恩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我们今日早些用膳。”
顾知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李长恩。
无声胜有声,明显就是不想让李长恩离开。
李长恩冲着门外摆摆手,让春樱去厨房跑一趟,自己则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可是伤口难受?要不要再让大夫再看看?”李长恩闹不清顾知时现在是个什么路数,只能用伤口作为理由试探一下。
顾知时摇头,“我只是想要和娘子多相处相处。”
李长恩眨眨眼,一时间没跟上顾知时的思路。
“我觉得娘子之所以不信我,是因为我婚后陪娘子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若是我时时刻刻都能陪在娘子身边,娘子想来就能相信我对娘子的爱意,不必让娘子患得患失。”顾知时牵起李长恩的手,又将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眼神都可怜巴巴的。
李长恩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整个人尴尬又无措,被顾知时牵起的手指也不自觉用力。
等到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手拿开,顾知时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显现出十分明显的手掌印。
“相公只当我之前是被吓到了,胡说的。”李长恩一边干巴巴解释,一边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拿起自己的帕子在顾知时的脸上擦来擦去。
顾知时好脾气地任由李长恩力道不匀地摆弄,等李长恩将手帕拿下来,整个人都能扣出三室一厅了。
偏偏这个时候,门外有了动静。
“长恩,我能进来吗?”
听出来是姐姐的声音,李长恩的身体反应先于脑子,下意识让李长锦走了进来。
李长锦看看李长恩,又看看顾知时脸上的红痕,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活了这么多年,李长锦一直都以自己的直觉为傲,她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么些年鲜少出错。
但是这一次,李长锦忍不住有些开始怀疑。
当初自己断定,顾知时不是个好人,十有**是虚情假意,希望李长恩能够看清顾知时的为人,不要被顾知时欺负。
但是如今这情况,看起来像是自己妹妹在欺负顾知时啊。
房间里一共只有两个人,顾知时还是个躺在床上的病号,脸上红红的,还有着明显的巴掌印。
总不能是顾知时胳膊受伤,毒素连累了脑子,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吧。
李长恩本就尴尬,如今看到长姐进来,再看看顾知时的脸,更是有种有嘴说不清的感觉,只想闭上眼睛逃避。
“劳烦长姐过来了,我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顾知时笑着请李长锦坐下,“烦请岳父岳母不用担心我,我身旁有长恩照顾着,胳膊上的伤口不值一提。”
说完之后,顾知时又状似无意地碰了碰自己有些红的脸。
“今日归宁被我搅得一团乱,待伤势好转,我必会上门请罪。”说完又歉意地看向李长恩。
“不用,不用。”李长锦看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妹妹,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原本的猜测愈发松动。
或许顾知时是真的爱自己妹妹?如此看起来也是好事一桩。
等李长锦从成国公府出来,看着一直要挽留自己的李长恩,又换了一种说辞。
“你同顾知时已经是夫妻,要同舟共济,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成国公能稳坐皇帝心腹重臣的位置,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他真心待你,你也要抓住机会。”李长锦拍了拍李长恩的手背。
和一个有能力的夫婿琴瑟和鸣,总比夫妻两人之间貌合神离要好得多。
这一刻,李长锦愿意相信,顾知时是因为喜欢上了李长恩,所以才会特意请陛下赐婚。
想到此,李长锦又询问了一番,两人在婚前有什么交集。
李长恩想了想,将之前顾知时对自己所说的,在菁华阁一见钟情的故事版本,告诉了李长锦。
一见钟情,总是让人动容且欣喜,想来姐姐听了这个故事,应该也会为自己高兴吧。
李长锦的面容果真更柔软了一些,帮李长恩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我们长恩从小就是有福气的人,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好。”
姐妹两人又说了几句私房话,李长恩问了一下李长锦进宫的事情。
但李长锦讳莫如深,不愿多说,只让李长恩放心,城中乱不起来。
李长恩只能放弃继续打探的打算,又询问起李长锦旁的事情。
“姐姐,皇贵太妃的病情,还有治好的可能吗?”李长恩不愿李长锦离开,恨不得一直同李长锦黏在一起。
“你去拜见皇贵太妃的时候,太妃发病了?”李长锦停住脚步,又同李长恩走到花厅,“你可有受伤?”
李长锦为宫中女医时,曾贴身为皇贵太妃诊治,自然也见过皇贵太妃发疯时候的样子。
李长恩摇了摇头,“我当时没有在房间里,太妃娘娘将顾知时砸的头破血流。”
顾知时当时出宫的时候,头上被包了一圈的纱布,闹得宫中不少人都知道。
李长恩原本以为顾知时会一直这么明目张胆,袒露自己的伤口。
毕竟这个伤口,是因为皇贵太妃留下的,即便被人知晓,也只会让人夸赞成国公孝心感天动地。
但是顾知时并没有那么做,今日一早,便将额头上的伤口隐藏起来。
一直到手臂受伤的时候,牵连到了头上精心伪装的伤口,这才重新被人注意到。
“皇贵太妃一口咬定,当初八皇子的死同顾知时脱不了关系,皇贵太妃身旁的嬷嬷,似乎也不愿意让顾知时去宫中探望。”
李长锦听到李长恩说起此事,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关于皇贵太妃的内情,李长锦知道的其实不少。
李长锦接手皇贵太妃为其治病的时候,正是皇贵太妃精神状态最不稳定的时候,经常语出惊人。
有一次,李长锦正在为皇贵太妃诊脉,皇贵太妃突然间就犯病了。
“陛下,你看终究是你输了,我赢了。”
“不,不对,是我们都输了,那个怪物命可真硬啊!”
“就是因为他刑克六亲,所以我的孩子才会死,最该死的是他!”
“他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我的孩子,接下来就该是我和陛下了。”
“我虽然利用他,但归根到底也算对得起他。”
“只是不知陛下日后是否会害怕?不过应该不会吧,毕竟陛下所做的亏心事,又起止是这一桩。”
李长锦在正殿里,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住,在宫中做事,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她唯一能的做的就是用针灸,刺入安神穴中,又灌下之前早已准备好的安神汤,这才让陷入魔怔之中的人彻底昏睡下去。
给皇贵太妃调理过一次药方之后,李长锦就借口菁华阁尚未彻底毕业,自己师父有事情要找自己,而远离皇宫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这事情到底是在李长锦心中留下了痕迹,再次入宫当值后,李长锦总是在有意无意打听着有关顾知时和皇贵太妃以前的事情。
当时皇贵太妃的精神状态已经不稳定了,宫里的人因为八皇子的去世,专门清洗了一批,皇贵太妃宫中的许多老人,都因此丧命。
好在李长锦的运气不错,在冷宫之中遇到了一个即将病死的老宫女。
那位老宫女病好之后,向李长锦透露了她想要知道的一部分内容。
当初皇贵太妃之所以让顾知时借住宫中,是因为皇贵太妃想要借运生子。
时人信奉佛法,宫中自然也是一样,皇帝在宫中供养高僧。
高僧无意间见过顾知时之后,曾断言顾知时命格特殊,若是运用得当,可以令人心想事成,也可替人挡灾。
当时的皇贵太妃已经盼孩子盼了很多年,却始终不能如愿,因此在听了高僧的话之后,立马去求陛下,希望陛下同意将顾知时接入宫中。
皇贵太妃有所求,因此一开始对顾知时嘘寒问暖,试试关照。
后来皇贵太妃心想事成,终于怀孕生子,对待顾知时便弃之如敝履。
当时的顾知时在宫中的生活,甚至不如当年父母去世后,顾家族人占据成国公府的时候生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