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散场时,时针已经滑过晚上九点。夜风裹着初春的凉意吹过来,把肖叙远身上的牛油火锅味吹散了些,却吹不散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怅惘,这大概是毕业前最后一场无忧无虑的相聚了。毕业论文还在等导师反馈,求职简历投出去像石沉大海,考博的参考书堆在桌角没翻几页,公务员面试通知也没个准信。一群二十出头的人,明明都握着名校文凭,却偏偏在人生的岔路口上,集体陷入了 “不知道往哪儿走” 的迷茫里,只能铆足劲去弥补渺茫的未来和自己荒度的光阴之间的裂缝。
一行人沿着路灯慢慢往回走,路过街角一家还亮着灯的彩票站时,不知是谁先开了口:“要不进去刮两张?说不定能中个大奖,给毕业季开个好头!”
肖叙远向来对彩票没兴趣,他从不信这种 “概率比见鬼还低” 的事。可转念一想,自己连鬼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于是跟着人群,半推半就地进了店。
柜台前的 “刮刮乐” 种类齐全,颜色繁杂,包装上也全是诸如 “恭喜发财”“好运连连” 这样毫无价值的吉祥话,整整齐齐依次排成几排。肖叙远扫了一圈,指着最左边那排红色的:“来五张这个面值20、带招财猫的。” 说完摸出手机付了钱。
“从前面数五张,还是后面数?” 店员捏着一沓彩票,手指在前后两端各点了点,似乎是在演示,眼睛瞟向对方,带着对微妙的怀疑,好像眼前的这群高材生理解不透他的意思。
肖叙远偏不按常理出牌:“前面两张,后面三张,不行?”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按他的要求撕了五张递过来。其他人也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了五张、十张的。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硬币划过彩票涂层的 “沙沙” 声。每个人都低着头,认真地刮着手中的彩票,小小的一张彩票,寄托着满满的希望,不光是对中奖的渴求,也是对前途的占卜。
“我中了。” 肖叙远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像杯白开水,听不出内心有半点波澜。
“中了十块还是二十?” 旁边一个同学漫不经心地凑过来,目光扫过票面时猛地睁圆了眼,“卧槽!十万!叙远,你拜的哪路财神,回头我也去去烧柱香!”
“真的假的?” 另一个同学挤过来,手指在 “100000”那串0上来来回回数了有三四遍,“我的天,还真是十万!”
“你小子真行,事事领先,连刮个彩票也要一骑绝尘!毕业宴你可得全包了!”
店里瞬间热闹起来,大家围着肖叙远的彩票七嘴八舌地讨论。
只有肖叙远自己盯着那张红色的彩票,表情凝重。“一见生财……”他摩挲彩票,喃喃自语,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几天那个白痴无常,鸭舌帽上是不是绣着这四个字?印象中,似乎民间是有这么个传说:遇见白无常,如果他不是来勾魂的,那就是来送财的。
想到那白痴哭诉自己没钱交房租的可怜模样,帮别人生财,自己却是个穷鬼。肖叙远的嘴角莫名抽了抽。他捏着彩票,心头忽然泛起层复杂的滋味,一时间,竟有些可怜那个傻瓜。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同学推了推他,“明天一大早就去兑了啊,省得夜长梦多!”
“没说什么。”肖叙远回过神,机械地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明天一拿到钱,全拿去买纸钱、大别墅什么的,烧给那个家伙,这样的财,挺晦气的,他可一分也不想沾边。
兑奖的流程很简单,只要把中奖彩票、身份证、银行卡都给工作人员核对一下,十几分钟就搞定。扣完税,八万块稳稳当当打进了他的银行卡。从彩票中心出来,他打算直奔殡葬用品店,刚走了两步,又改变了想法。
他想起白痴鬼说过,他们那个什么 “资金周转中心收 ”要收30%的手续费”,地府的金融机构也这样黑心,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还要抽三成!正义感莫名其妙地油然而生,他愤愤不平地调转方向往实验室走:昨夜散席便回了住处,还有几组实验数据没拆分。说不定那白痴哪天突然记起自己是谁或者墓地的位置,到时候再烧给他,也不迟,就当先帮他存着了,省得让黑心中介白赚两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