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师尊的马甲掉了吗 第34章 平易近人葛婆婆

马车轻晃，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音规律而催眠。车厢内，我与葛婆婆的对弈已近尾声。

玉石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局势却已明朗。我捏着一枚白子，悬在半空良久，最终轻轻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婆婆，我输了。”我轻声道，脸上有些发烫。

开局时，我见她年迈，还存了几分相让之心，落子颇为随意。岂料这位葛婆婆棋风老辣，布局深远，看似闲散的一步，往往暗藏杀机，不过中盘便将我的优势蚕食殆尽，后期更是步步紧逼，杀得我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自作多情了。】我暗自羞窘，感觉耳根都在发热。若师尊在此，与婆婆对弈，不知会是何等精彩的龙争虎斗？师尊棋艺亦极高超，只是性子疏懒，甚少与人对弈，我竟从未赢过她。

葛婆婆慢悠悠地端起旁边微凉的茶水呷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看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竟露出一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

“哼，”她鼻子里发出一个气音，开始数落，“小姑娘家，心思倒是活络。开局那般散漫，是瞧不起老婆子我年迈昏聩，手下留情了？”

我：“！！！”

被一语道破最初的心思，我脸上“轰”地一下，肯定红得能滴出血来！简直无地自容！

车厢外甚至传来了老刘那没能憋住的、憨厚又明显的闷笑声，更是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婆婆，我……我不是……”我试图辩解，却舌头打结，不知该说什么好。

葛婆婆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慢条斯理地“教训”我：“下棋如做人，贵在专注真诚。尊重对手，便是尊重自己。你这般轻慢伊始，便是落了下乘。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岂可以貌取人？老婆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她絮絮叨叨，引经据典，从棋道说到为人处世，把我那点小心思批得一无是处。

我听得面红耳赤，头皮发麻，见她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慌忙拿起小几上的茶壶，斟了满满一杯温茶，双手奉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十足的恳求：“婆婆教训的是！是音儿浅薄了！您喝口茶，润润嗓子，消消气，千万别为我的不是气坏了身子……”

葛婆婆睨了我一眼，又瞥了瞥我手中的茶杯，这才像是勉强满意般，止住了话头，接过茶杯，依着我的动作小抿了一口，终于不再说话了。

我悄悄呼出一口长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激烈的论道法中脱身，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自己也赶紧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压压惊。

这时，马车轻轻一顿，停了下来。车帘外传来老刘的声音：“谢姑娘，葛婆婆，咱们出城门了。”

我撩开车帘望去，果然已离开了落日城的范围，眼前是开阔的官道，远处山峦起伏。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有些炙热。马车又行了一段，驶入路旁一片浓密的树林，顿觉凉爽不少。

林荫深处有一处清澈的水塘，老刘将马车停在水边树荫下，利落地解了马套，牵着两匹白马去水边饮水歇息。

我则扶着葛婆婆下车，走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纳凉。树影婆娑，清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这大半日，也该用些午饭了。我从储物袋里取出左家准备的干粮——几种看起来还算精致的糕饼和肉脯，先递了一块给葛婆婆。

岂料，葛婆婆只是瞥了一眼，便嫌弃地扭过头，那表情仿佛我递给她的是什么穿肠毒药。她目光转向波光粼粼的水塘，下巴微微抬了抬。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几条肥美的鲫鱼正在水草间悠闲地游弋，鳞片在透过树荫的光线下偶尔闪出银光。

她又转回头，用一种“这还不明白？”的眼神看着我，无声地使了个眼色。

我：“……”

【得，这是嫌干粮糙，想吃鲜鱼了。】我哭笑不得地收回干粮，认命地站起身。

在水塘边捡了几颗大小适中、边缘锋利的薄石片，掂量了一下手感。走到水边，凝神静气，看准一条最为肥硕的鲫鱼，指尖微弹！

咻——啪！

石片破开水面，精准地击中鱼头！那鱼儿瞬间晕了过去，翻着白肚浮上水面。

我如法炮制，又打了两条上来。然后用小刀利落地刮鳞去内脏，在水边清洗干净。

找了些干燥的枯枝，指尖一搓，一小簇火苗跃出，熟练地生起了火堆。将鱼串在削好的树枝上，架在火上慢慢烤炙。不一会儿，鱼肉特有的鲜香便混合着烟火气弥漫开来。

我小心地控制着火候，时不时翻动一下，让鱼肉受热均匀。

这时，老刘也喂饱了马回来了。他看到我正在烤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摇摇头，自顾自地坐在一旁，拿出他那份干粮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看着我和葛婆婆，憨厚的脸上带着笑：

“葛神医就该这样供着！有本事的人嘛，脾气大点也正常。俺老刘走南闯北，见过的高人不少，像婆婆这样只是嘴刁了点、心思却善的，算顶顶平易近人的了！”他说着，又看向我，语气真诚，“幸好这一路有谢姑娘您在，细心周到，又会这些仙家手段。不然光靠俺一个粗人，怕是真要把婆婆委屈坏了，哪能让她老人家吃上这口热乎的烤鱼啊！”

正靠在树根上闭目养神的葛婆婆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但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我看着老刘憨直的样子，又瞅了瞅那位“顶顶平易近人”却等着吃现烤鱼的“神医婆婆”，再闻着眼前逐渐变得金黄焦香的烤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间清风拂过，带来烤鱼的香气和轻松的笑意，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被吹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