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得瓷窑青砖泛起青铜锈色。沈寒酥的缠臂金突然吸附在窑门饕餮环上,鎏金纹路竟与门环磁石矿脉生出共鸣。她眉心微蹙,丹蔻划过金钏接榫处,三枚青铜筹策应声弹出,在暮色中拼出残缺的参宿七星图。
"姑娘当心!"
身后传来萧断云的示警,却见那七星图突然坍缩成漩涡,将八百斤重的窑门生生扯离门框。寒酥旋身后仰,青丝擦着飞旋的门环掠过,金钏已顺势滑入袖中。门洞内靛青雾霭翻涌,三百具琉璃肺的翕动声竟与她的耳鸣同频共振。
萧断云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磁石碎屑,剑柄狼首符蓝光乍现:"青膏泥在吞噬落日。"寒酥顺着他目光望去,地表烧结场的泥浆正泛起诡异油光,将最后缕夕照吸食殆尽。那些泥浆表面浮现的龟裂纹,赫然是她前世绘制的北境布防图。
突然,琉璃肺陈列室传来编钟闷响。寒酥闭目凝神,失去嗅觉的鼻腔却捕捉到记忆深处的铁锈味——正是永和十七年霜降,父亲战甲被北溟寒铁洞穿时的血气。她猛地睁眼,五感衰退赋予的预判力让足尖点地急退,原先立足处已塌陷成卦象棋盘。
"坎位三寸,气孔逆时转。"
寒酥默念父亲传授的《九章》诀窍,染血的磁针捅入最近那具琉璃肺。脏器骤然透明,映出岩浆层沸腾的血池底,半卷《烬灭十策》正在金粉中沉浮。配方第三行朱砂小字令她瞳孔骤缩——"处子剑茧灰三钱,混赤鳞粉窖藏三载"。
萧断云剑锋搅碎扑来的毒雾:"沈月泠的守宫砂验看是假,剐你剑茧才是真。"寒酥抚过光洁如新的虎口,前世为救谢容止磨出的厚茧,重生后果然再未生长。她突然扯断腰间香囊,扬手将剑茧粉末洒向陈列室穹顶。
三百具琉璃肺同时收缩,喷出带醉马草清香的黏液。寒酥翻身滚入机关阵死角,看着黏液腐蚀青膏泥中的磁铁矿,突然明悟:这些脏器实为巨型解毒机关,正克制着兽潮的癫狂。
岩浆层翻涌的轰鸣穿透地脉,寒酥赤足踏上磁石地板。五感衰退让足底失去灼痛,却赋予她感知地脉震动的异能。当第七枚青铜筹策插入星宿孔洞时,陈列室突然量子化,前世战场的金戈声破空而来。
寒酥看见二十四岁的自己正在地宫血战,断枪挑飞北溟狼旗的瞬间,眼前却闪现萧断云斩断青铜链的画面。真实世界的岩浆突然改道,灼流擦着她飞扬的裙裾注入暗河——那正是未来兽潮的源头活水。
"乾坤倒转!"
寒酥厉喝,璇玑镜碎片在掌心迸发幽光。镜面映出谢容止蟒袍下的冰蚕丝内衬,那些金线正在地脉中延伸,如同操纵傀儡的银丝。她突然将磁针阵列掷入岩浆,金粉遇火凝成三百里外猎场的全息图。
萧断云狼首符蓝光大盛,剑气冻住三丈内的岩浆:"青膏泥在模仿你的记忆。"寒酥望见泥浆表面浮现的北境布防图正在扭曲,潼关标记竟与谢容止书房暗格中的假图重合。她冷笑,染血的指甲抠进磁石地板,生生剜出块星髓矿石。
矿石裂缝中渗出靛青液体,遇空气即凝成青铜碑文:
「苍梧睁眼时,五感化星轨」
碑文倒影里,寒酥看见自己完全青铜化的身躯正在启动命盘,而三百里外猎场地宫入口处,兽群正如燎原之火汇聚。
突然,陈列室穹顶塌陷。寒酥踏着悬浮磁石跃向血池,五感衰退让肢体动作快过思绪。当她指尖触及《烬灭十策》羊皮卷时,萧断云斩断的青铜链突然从记忆闪回具象化,缠住她渗血的腕骨。
"破!"
寒酥反手射出袖中筹策,磁针阵列在岩浆表面拼出沈家枪阵。气浪掀飞的青铜碑碎屑中,赤鳞兽齿破土而出——内藏的北境布防图正被青膏泥篡改,而修正坐标恰是未来星轨图的爆破点。
萧断云突然割破掌心,北溟皇血染红狼首符:"看琉璃棺椁!"寒酥转头,见岩浆层升起的青铜棺内,女子面容与她心口命盘纹路共鸣。最骇人的是棺中人右手——缺失的三指正与炼香师遗骸形成镜像。
当地脉第三十一次震颤传来时,寒酥的耳鸣转为父亲战吼的频率。瓷窑地下河改道引发的波动,让猎场地宫入口裂开蛛网状缝隙——兽群终将在此汇聚,啃噬她预设的镇静剂结晶。
"接住!"
萧断云掷来半截折断的筹策。寒酥凌空接住时,发现裂纹中嵌着星轨图碎片——正是燎原章兽潮路径的倒影。她将断刃插入琉璃肺气孔,脏器突然喷射冰雾,将沸腾的血池冻成北境地图。
寒酥趁机将烬骨香配方塞入赤鳞兽齿。那兽齿顺暗河漂走时,齿缝金粉血正与她预设的磁针共振。最后一缕天光被瓷窑吞没前,她看见谢容止的身影在青膏泥中扭曲——他正把沈家军骨灰撒入兽群饲料,而琉璃棺中的断指女子,突然对她勾起诡谲笑意。
坍塌的窑体将时空涟漪封入地脉,寒酥的"幻触"却感知到百里外的异动。狼首符裂纹渗出的毒雾正在凝结倒计时,而火流星,已划过她青铜化的指尖。
瓷窑穹顶的裂缝渗入一缕残月,沈寒酥的缠臂金在磁石矿脉上擦出幽蓝星火。那些青铜筹策裂纹里渗出的金粉血,正随着三百具琉璃肺的翕动节奏明灭,宛如地底蛰伏的星宿睁开了眼。
"萧断云,震位!"
寒酥嗓音裹着砂石般的嘶哑,指尖划过青膏泥裂纹。前世亲手绘制的北境布防图正在泥浆表面扭曲,潼关标记处赫然添了道靛青蛇纹——正是谢容止冰蚕丝内衬的绣样。
萧断云玄色箭袖翻飞如夜枭,剑锋搅碎扑面而来的毒雾。狼首符蓝光割裂黑暗,映出岩浆层沸腾的血池里,半卷《烬灭十策》正被金粉血托浮而起。寒酥瞳孔骤缩,第三行朱砂小字"处子剑茧灰三钱"刺入眼帘,忽觉虎口旧伤隐隐作痛。
前世风雪夜,她为救谢容止徒手攥住北溟刺客的刀刃。剑茧便是在那时磨出,重生后光洁如新的肌肤下,竟藏着如此杀机。
"破!"
寒酥扯断腰间香囊,剑茧灰随风洒向陈列室穹顶。三百具琉璃肺骤然收缩,脏器表面气孔喷出带醉马草清香的黏液。磁石矿脉遇着解毒黏液,竟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响,暗河改道的轰鸣穿透地脉。
萧断云剑尖挑起块星髓矿石:"青膏泥在吞吃沈家军执念。"寒酥瞥见矿石裂纹中渗出的靛青液体,遇月光竟凝成父亲副将的残影。那虚影正跪在谢容止蟒袍下,将染血的北境舆图捧过头顶。
地脉第三十二次震颤传来时,寒酥的耳鸣化作青铜编钟的闷响。她踉跄扶住窑壁,璇玑镜碎片从袖中滑落,镜面映出三百里外的猎场地宫——谢容止的蟒袍下摆扫过兽群饲料槽,冰蚕丝金线正将沈家军骨灰编入草料。
"乾坤倒转!"
寒酥厉喝,磁针阵列应声刺入血池。金粉遇着沸腾岩浆,在空中凝成猎场全息图。她看见赤鳞兽瞳仁染上靛青的瞬间,果断将烬骨香结晶弹入暗河。晶体遇水疯长成珊瑚状植株,根系死死咬住青膏泥层。
萧断云忽然割破掌心,北溟皇血染红狼首符:"看琉璃棺椁!"
寒酥转头,见岩浆层升起的青铜棺内,女子面容与她心口命盘纹路共鸣。棺中人右手缺失的三指,正与炼香师遗骸形成诡异镜像。当残月移至穹顶裂缝时,那三根断指突然在棺盖上投射出星轨锁纹。
"子丑寅卯..."
寒酥以指为笔,金粉血在青膏泥上疾书。失去触觉的指尖刮出森森白骨,她却恍若未觉。当最后一个辰位标记完成时,瓷窑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七百枚青铜筹策破土而出,在空中拼成倒悬的河洛数阵。
萧断云揽着她急退三步,剑气冻住扑面而来的岩浆:"谢容止在借地脉窥视!"
寒酥冷笑,染血的指甲抠入磁石地板。前世她在此处埋下的磁暴机关,此刻正与河洛数阵产生共鸣。当数阵第八十一枚筹策归位时,赤鳞兽齿破土而出——齿缝中藏的北境布防图已被篡改,潼关标记正指向星轨图的爆破点。
"他要炸毁地脉节点!"
寒酥咬破指尖,将真图纹入兽齿缝隙。失去味觉的舌尝不到血腥,却尝到命运齿轮咬合的锈涩。兽齿顺暗河漂流时,她瞥见璇玑镜中闪现的未来:三日后辰时,猎场地宫入口将汇聚兽潮,而谢容止蟒袍下的冰蚕丝,正编织着最后的杀网。
坍塌的瓷窑将时空涟漪封入地脉,寒酥最后望见琉璃棺中女子的诡谲笑意。那缺失的三指在月光下投射出北溟文字——"苍梧醒,五感烬"。
三百里外,第一头赤鳞兽的嘶吼穿透夜幕。狼首符裂纹渗出的毒雾凝结成倒计时,而燎原之火的种子,已在青膏泥深处悄然萌芽。
子时的梆子声被靛青雾霭吞噬,沈寒酥立在猎场东南巽位的祭坛遗址,掌心青铜纹路正吸收着地脉震颤。瓷窑坍塌前埋入暗河的烬骨香结晶,此刻在兽群足印中生出珊瑚状枝杈,根系死死咬住被谢容止篡改的青膏泥。
"姑娘,震位三丈!"
萧断云玄色大氅扫过星轨图,剑锋指处,七头赤鳞兽正刨开覆雪。那些畜生瞳仁里的靛青色,与瓷窑琉璃棺中女子的断指如出一辙。寒酥扯下缠臂金掷向兽群,磁石矿脉的吸力让领头的赤鳞兽突然调头,利齿狠狠咬住谢容止亲卫的咽喉。
地脉第三十四次震颤传来时,寒酥的耳鸣化作青铜编钟的轰鸣。她看见璇玑镜碎片里浮现的未来正在坍缩——三日前在瓷窑纹入兽齿的真图,此刻被青膏泥吞噬的速度,竟与兽潮推进的步调完全一致。
"坎离交汇!"
寒酥厉喝,袖中筹策应声插入冻土。金粉血渗入地缝的刹那,猎场穹顶的二十八宿突然倒悬,参宿四的星光如银针刺入赤鳞兽颅骨。那些植入的青铜芯片遇着星髓矿石,竟发出琴弦崩断的锐响。
萧断云忽然割破双掌,北溟皇血染红狼首符:"看地宫入口!"
寒酥转头,见谢容止蟒袍下的冰蚕丝正渗入祭坛裂缝。那些金线遇着青膏泥,瞬间生长成靛青色藤蔓,藤蔓尖端盛开的骨朵里,赫然是缩小版的琉璃肺。
"他要让整片猎场变成活祭坛!"
寒酥劈手夺过亲卫的穿云箭,箭头蘸取兽血在雪地疾书。失去触觉的指尖刮出森森白骨,写就的《九章算术》修正公式却分毫不差。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磁针阵列破雪而出,在空中拼成沈家枪法的"凤点头"式。
三百头赤鳞兽突然人立而起,植入的青铜芯片在星轨磁场中过载爆裂。寒酥趁机掷出瓷窑所得的赤鳞兽齿,齿缝里的真图纹路遇血显形,竟与璇玑镜预知的爆破点完全重合。
"燎原之火,当以星髓为引!"
寒酥斩断一缕青丝投入祭坛火盆,发丝燃烧的金粉烟尘中,浮现出北境十二关的真实布防。谢容止的嘶吼被地脉震颤吞没,他蟒袍下的冰蚕丝寸寸断裂,露出心口狼首刺青——竟与萧断云掌心血痕形成镜像。
子时三刻,第一颗火流星划过参宿四。寒酥望着完全青铜化的右臂,将最后一枚筹策插入命盘。兽潮在星轨磁场中凝滞的瞬间,她看见瓷窑琉璃棺中的女子,正在三百里外的地宫深处对她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