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钟翎你不用去上学吗?每天都让你陪着我上课,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刚刚结束一堂课,下一节课的教室在另一栋楼里,在转移教室的路上,安予凛忍不住问了他这几天一直好奇的问题。
“我是上函授课程的,不影响。”
“难怪……晚上看你一直在学习。”安予凛点了点头,又兴致勃勃地凑近了些,“那你现在读几年级?比我小一岁的话,高三?”
“……研二。”
“什么二?”安予凛以为自己耳朵出故障了。
“研二,我跳级读的,黎海这边的制度又很宽松,只要学分修够了就可以提前升学拿毕业证。”
“所以我该叫你……钟学长?”
从没听过的陌生称呼,被他玩笑似地说出来,莫名从发音开始就带了种让人措手不及的亲昵。钟翎诧异地看向安予凛,那张开朗的笑脸实在过于耀眼,让他的视线无法安分地停留。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那边的自贩机买饮料。”
“哦,哦……好。”安予凛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背影不大自然地走向自动贩卖机的方向。
“你好,请问你就是安予凛吗?”
一个有点乖巧的男声响起,安予凛看向搭话的人,是一个小个子男生,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像是中学生模样,不过既然在这里,就证明他也是大学生才对。
“是的,请问你是?”
对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是兰雪会的成员,在黎海大学部兼职做辅导员。”
居然是社会人士。
安予凛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了问题。
“你是新人吧?我叫司马淮,加入兰雪会也不到一个月,和你算是同一批的新人,过几天的新人欢迎会我也会和你一样作为新成员出席。”
原来是这样。经他一介绍,安予凛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人多了份亲切感。
“很高兴认识你,司马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个啊……”司马淮故作神秘地笑笑,“其实你在兰雪会还挺有名的。”
“我?”
“没错,那天66层你压制住了以破坏力著称的钟翎,避免了一场惨剧,那件事情兰雪会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提到那件事,安予凛有些尴尬。老实说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和兰雪会无缘了,仅仅是看到钟翎痛苦的样子想帮上忙而
已,过程中也被击退过一次,实在称不上帅气。
“那天你也在现场?”
“不……我在战术室。”司马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战术组的地面人,战术室也是兰雪会的监控室,我们是在屏幕里看到了你全程的精彩表现。”
地面人?
安予凛看了看司马淮的胸口,果然,没有羽翼徽章。
“我明白了,作为同期的新人,我们好好相处吧。不过……”
安予凛的笑容收敛起来,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不是我‘压制’了钟翎,是他自己拼命压制住了被人动了手脚的异能,我只是帮了他一把而已。你那个说法……好像他是我们的‘敌人’一样。”
听了这句话,司马淮的神情一瞬变得复杂,但眼神向安予凛的侧后方一瞥,又马上重新恢复成笑容:“也对,我的说法太不谨慎了,请你不要介意。”
“走了。”
熟悉的低沉声线从身后靠近,安予凛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凉凉的物体就从后颈贴了过来。
“好冷!钟翎你干什么啊,读研二了还做这种小鬼头行为……”接过抵在后颈上的东西,是一罐冰镇的罐装摩卡。
“看你上课没精打采,请你的。”钟翎简短地解释完,并不在意司马淮的存在,二话不说就把安予凛拉走了。
“等等,让我跟人家打个招呼再走……司马淮,之后再联系!”
看着这疾风过境一般的场景,司马淮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地挥了挥手。
不远处,安予凛还在一边走一边抱怨着,钟翎却回头看了这边一眼,甩来一道刀锋般的锐利视线,之后便转了回去,不再分给司马淮多一秒的关注。
“这算什么,宣示主权吗?”看着那对背影,司马淮低声自言自语。确定那两人走远后,他转身走向无人处,用手背挡住逐渐发烫的脸:
“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位‘钟翎大人’,他刚刚……看我了!”
——
“要喝点水吗?”
庄雪城拿过来一瓶矿泉水,坐回床边,拧开瓶盖后递给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要。”常曦瑾坐起来,接水的同时把庄雪城拉近,献上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虽然吓了一跳,庄雪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把手环到对方身后轻轻拥紧,加深了那个吻。
每当工作压力积累到顶峰的夜晚,常曦瑾就会用提前登录好的面部识别系统闯进庄雪城的家,二话不说把人拉到床上狠狠折腾一通。今晚也是如此,刚刚经历了一番热烈,此刻终于平息下来,可以好好赖在床上聊天。
“雪城,我能问你件事吗?”
常曦瑾把玩着庄雪城的头发,捻出挑染的一绺,缠在指尖上绕着玩。
“嗯,什么事?”庄雪城拉过常曦瑾的另外一只手,把脸埋在掌心里面,细细地亲吻着每一条掌纹。他喜欢余韵后的温存,如此柔软,令人不想分开。
“安予凛……的弟弟妹妹,你了解多少?”
“嗯?”听到了意外的名字,庄雪城睁开眼睛,疑惑地盯着常曦瑾看。
“现在聊这个?你是不是有点太会选时机了?”
常曦瑾笑起来。庄雪城这种撒娇式的抱怨是他专属的,他看不腻。
“少啰嗦,快告诉我。”
“好好好,这就向常总汇报。”无奈地轻轻戳了戳常曦瑾的额头,庄雪城坐起来,低下头和仰躺着的常曦瑾对视。
“他的妹妹安予凝,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地面人,有着先天性的视力障碍。至于他的弟弟,安予冽,和他是长相一致但性格完全不同的双胞胎,未展现羽翼的两翼翼人,至于异能……”
庄雪城回想起他拉下安予凛的衣领时看到的齿痕。
“虽然现阶段无法确认,但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很有可能是‘神喰’。”
“什……”常曦瑾坐起来,他的脊背蹿上一股寒意——一直不敢相信的推测,居然成真了。
“那怎么办,我们该做些什么……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都会很危险!”
“的确危险,但他们的情况很特殊。”庄雪城抚着常曦瑾的脸,用指腹轻轻摩挲,试图让他冷静。“你记得我说过,安予凛是十六翼的翼人吧?”
“……嗯。”
“在他之前,史上最强的翼人是八翼的兰琼,而安予凛理应比兰琼更加强大,现在却是一个连羽翼展现都做不到、连异能也只觉醒了一个的半吊子,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持续给神喰喂食异能的缘故?”
“没错。对于普通翼人来说,‘神喰’的进食行为伤害性巨大,可能会导致异能完全被剥夺,但安予凛是特别的——对于安予冽来说,他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仓’。安予凛本身的天赋足够强,尽管由于被吞食异能,导致他的觉醒滞后,但对他来说,那种程度的异能损耗,不过就像是普通人去献血,在被进食的当下虽然会疲惫不堪,但相对地,恢复起来也很容易。证据就是,如你平时所见,他可是相当有活力的孩子,嗓门也比普通人要大。”想起安予凛的样子,庄雪城微笑起来:“那对双胞胎,像是被宿命选中的,注定要牢牢捆绑在一起。”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常曦瑾的眉头依然没有放松,“你编写的百科里面说,神喰的进食需求会逐渐增加……”
“是的。”对于这一点,庄雪城也不能否定。“可是相对地,我们的研究也在进展。如果赶得上在安予冽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控制住他的异能,那么和过往无数死于非命的侵蚀系翼人相比,他会是最幸运的一个。当然,能否等到这个‘幸运’,这是那对兄弟的命运,我们只能祈祷,事情会有一个最好的结局。”
以往无数死于非命的侵蚀系翼人……
雪城,你曾经目送过多少这样的人离开?
常曦瑾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象庄雪城的过往。他知道庄雪城在遇到自己之前经历了无数岁月,而他只是闯进了他现在的这一小段人生。
“雪城……”
“嗯?呜哇——”
还未来得及反应,庄雪城已经被用力推倒在床上,常曦瑾趁机跨坐了上来,把他牢牢压在身下。
“雪城,我喜欢你。”
“嗯。”觉察到了常曦瑾的情绪,庄雪城保持着被压住的状态,牵过他的手,用手指轻轻搔刮着他的掌心。“谢谢你,这是我的荣幸。”
这不是常曦瑾想要的回答。
“雪城,到底要我做到哪一步,你才愿意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他不甘地质问着。平常他会尽量忍耐着不去问这些问题,因为就算偶尔问出口,也只是会被他巧妙地敷衍过去。“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多少岁——呜……”
腰忽然软了一下,常曦瑾全身脱力地俯下身,靠在庄雪城胸前。
庄雪城知道触碰哪里会让常曦瑾快速服软,他已经太了解这副身体了。
不甘心。
雪城,你究竟经过了多少岁月,有过多少家人?你手上那枚永远戴着的血馈,是谁送给你的?
你从来不肯说“喜欢”我,那个让你无法忘怀的人,到底是谁?
我到底……能不能得到你的爱?
在心里细数着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常曦瑾把头埋进庄雪城的颈窝。他明明已经如此靠近庄雪城了,可他们之间永远有着无法缩短的距离。
“对不起,曦瑾。”庄雪城竭尽所能地拥抱着怀里的人。常曦瑾最想要的答案,他自己也尚未想通。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用身体的相拥来抚慰这个寂寞的灵魂。
常曦瑾没有听到那句道歉。他抛却了思想,沦陷在新一轮的快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