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雨 第11章 第十一章

烟头烫过的墙面，留在上面的只有黑色的痕迹，风一吹，变淡了许多，沈枝意收回视线，慢腾腾地走回包间，推开门，浓厚的酒扑面而来。

沈枝意给门留了条缝隙，正好透透气，坐下的间隙看到李风发过来的短信。

她早就把李风屏蔽了，前面都是一些**的话，她一句也没回复，似乎也笃定了这次她不会回复，拿她这儿当什么垃圾堆，沈枝意渐渐捏紧了手机。

李风看着手机屏幕漏出得意的表情，看手势应该是在截图。

“枝意姐，你刚才怎么去那么久?”张雅兰已经快吃饱了，她盘子中间的肉已经变凉变硬。

“里面有点闷，”沈枝意把盘子里凉掉的肉推到一边，熄灭手机屏幕：“就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

这么一说，张雅兰也觉得有点无聊，脸上的妆都花了一大半，满脸倦意，时不时低头望手机，确认时间。

“诶，雅兰，怎么不喝酒啊?”

张雅兰一下子打起精神，愣了一下：“对不起，李组长，我待会儿要坐公交车回家，就不喝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送你回家。”李风往杯子里灌满酒，放在木桌上，推过去。

李风看她面露难色，咋舌把酒推得更近：“喝一点又不会有事，对吧。”

“李组长。”沈枝意看着衣袖上的酒渍，再也憋不住，把酒推回去：“你自己都喝醉了，还怎么送实习生回家啊，酒驾可是违法的哦。”

“沈组长，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李风嗤笑了一声。

“张雅兰是我的实习生，现在不归你管吧。”

“现在是下班时间，要说管的话，还没你管得宽吧，”沈枝意语气一顿，气势丝毫没有减退：“这叫什么，骚扰下属吗？”

李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她的脸：“你这是造谣啊，信不信我告你？”

大家都被这边的响声吸引，视线纷纷往这边看过来，墓碑设计一组和二组虽然平时就水火不相融，但还没到针锋相对的局面，现在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完全出乎意料。

“你也知道造谣犯法啊？”沈枝意挑了一下眉，佯装疑惑：“李组长，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可能不懂，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你说什么呢！”

沈枝意拿出手机，念出信息：“宝贝，今晚约不约，500块钱一次，不够可以涨价噢，这是李组长给我发的信息，还想抵赖吗？”

李风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那是我发错了！”

李风眼神晃动，鼻子上出了一层汗，环视一圈，都是看热闹的人，眼里充满了好奇。

沈枝意“噢”了一声，转而问道：“那李组长约的是谁？”

李风求助性地望向公司里交好的同事，但他们都是低着头，回避视线。回答不出，他举起酒杯，作势要扔过去，杯子里剩下的就顺着袖管流进去，让他打了个冷颤，要是真这么做了，显得他气急败坏，落人口实。

动作顿在半空中，有点尴尬，哪怕是有人出来拦一下他也好。

一秒……

三秒……

五秒过去了……

在座的人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是谁出来打圆场：“李组长，沈组长这是喝醉了开玩笑呢。”

周围的人立马都立马笑了起来，很好笑吗，沈枝意捏紧酒杯，最后喝了一杯酒，就当她醉了吧。

没吃一会儿，她就找了个理由离开，这种饭局一般都吃不饱，更何况刚才和李风闹得那么不愉快，虽然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明眼人多少都看得出点什么。

正好附近有圣诞集市，她过去逛了逛，食物价格偏贵，又去附近随便找了个餐馆，打包炒粉，回去可以直接用微波炉热着吃。

路面小摊，炒盘上热气腾腾的，米粒颗颗分明，问起来就很香。

等待的间隙，宋锦和发过来两张微信截图，附上吐槽。

【这相亲男太离谱了。】

【完全就是照骗啊。】

【吃完饭以后把钱A给他，以为他已经识趣了，不回他消息，开口一个就给我整无语了，接下来还说什么罚我彩礼费2万。】

【相亲又不是送老婆】

最后搭配了一个无语竖中指表情包。

沈枝意看着聊天记录笑出声：【好炸裂啊，现在想想一个人挺好的。】

宋锦和：【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二十六都没谈过一场正式的恋爱。】

沈枝意：【嗯】

宋锦和开玩笑：【你也不去社交，周末就宅在家里，或者忙自己的事，是在等待一场入室抢劫式的爱情？】

沈枝意对这些网络词汇不是很了解：【入室抢劫式爱情是什么，和我谈恋爱，还要抢我钱。】

宋锦和瞬间无语：【算了，慢慢来，总会遇到的，真羡慕你，没有人催婚。】

沈枝意没有亲人，和同龄人在一些事情上不同步，大学期间忙着兼职，毕业以后忙着工作养活自己，没有兜底的人生，总是过得很匆忙。

挺自由的，但不安感更多。

沈枝意接过炒粉，手机上弹出张雅兰的消息，刚才和李风闹得不愉快，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她回到烤肉店，但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等着。

隔着落地窗，光线模糊，陆辞周眼神突然变得缓和下来。

林胥南刚才就觉得这小子奇怪，明明说自己饿了，到了却没吃几口，这会儿结完账，还坐在那儿不走。

喊了几声，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走出店门，刚好碰到沈枝意，林胥南才稍微明白一点。

沈枝意拿到信件，张雅兰就匆匆回到包间。信封上面没有笔迹，简简单单的白色，稍微摸一摸，能感觉里面有东西。

林胥南瞟了一眼陆辞周，主动上前打招呼：“沈设计师。”

沈枝意把信封塞回包里，把炒粉往身后藏：“林医生，你们吃完饭了？”

虽然说话的是林胥南，但沈枝意总是忍不住往陆辞周的方向望去，想起那根烟，和烟雾背后若隐若现的脸庞，现在也是一样，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林胥南假装没看见：“吃完了，你这是准备回家吗？”

沈枝意颔首点头：“对。”

“我记得你们两个住一起，”林胥南拍了拍陆辞周肩膀：“那你们俩一起回去，我先走了，第二摊就不续了。”

“林医生……”什么住在一起，只是上下楼的关系，严格一点，只算邻居，沈枝意想要辩解，林胥南就乘着红绿灯的最后几秒，跑过马路。

绿灯变成红灯，车流川息不止，沈枝意迟迟没有开口，陆辞周这个人，虽然没有接触多长时间，但总感觉和刺猬一样，碰一下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对于摸不透的人，沈枝意总是敬而远之。

“要一起回家吗？”

他的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感情，但沈枝意听着，说不上哪里奇怪。

“喝酒了不能开车，”陆辞周学着林胥南的样子，生疏地叫她名字，就当重新认识一遍：“沈设计师……”

“就当作是对今天晚上的礼尚往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她忘记了他呢，第一次重逢时候还以为她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第二次她主动招惹，陆辞周就当作是她在耀武扬威，他也没给她好脸色看，但后来一次次陌生的眼神，让他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忘记他了，一点也不剩。

他想质问她当初为什么伤人的话说得那么简单，就连忘记他都显得那么容易，但面对现在的她，要说出口时却开始不情愿，只能缄默不言，装作刚认识几天的人。

喝了酒为什么不找代驾，但是能抓住当下机会还掉人情，沈枝意何乐而不为：“好啊，不过我要乘坐地铁回去，怕你不习惯。”

“没事。”

沈枝意在微信乘车码界面买了双人票，既然要换人情当然是得换得彻底一点。

晚间的地铁拉着社畜回到出租屋，人说不上多，但也算不上少，地铁上座位就剩下一个，沈枝意秉持着尽善尽美的还人情态度，给陆辞周让了位置。

陆辞周脚步一点也没挪，冷冷道：“你这是干什么？尊老爱幼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酒劲上头，沈枝意突然想到什么：“当然是爱幼啊，‘要我叫你姐姐吗’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话确实是他说出口的，只是一个玩笑，不知道为什么换到她嘴里就变了味，陆辞周别过脸，不看她。

沈枝意坐下来，有点得意，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害羞。

大概过了十几站以后，到了市广场站，一群人上来，只有两站就到家，沈枝意站起来给老人让座。

陆辞周从头到尾动作就没变过，还是靠着门站，抱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个字比头顶上的扶手还高，再加上那张脸，实在是引人注目。

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地铁回家，路上听听音乐，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沈枝意突然有些不自在。

她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没走几步，一双大手拉住她的手腕，动作不是很重，但随着惯性还是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撞到他怀里。

“你去哪儿？”

沈枝意仰起头，正好对上陆辞周的眼睛，她的工作多少和美术沾点边，在酒意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大胆，不禁感叹，这双眼睛真好看，虽然是单眼皮，狭长的眸子长得刚刚好，深邃如浓墨。

自然垂落的头发擦过他的指尖，柔软而细腻，心脏泛起一阵痒意，陆辞周眸光晃动，抬起手捂住她的眼睛。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沈枝意拉开距离。发丝从他的手中抽离，陆辞周把手揣在兜里，转头望向外面的风景，语气冷冰冰的：“变态。”

沈枝意欲哭无泪：“还不是因为你一下子抓我手。”

陆辞周语气淡淡：“我怕你把我丢在地铁里，自己一个人下车。”

沈枝意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一米九的成年人嘴里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