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树林的影子拉得很长,露水挂在草叶尖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卢珞棠背着小小的包袱,脚步踩在沾了晨露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的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带着细密的疼,可她不敢停,只是咬着牙,朝着西边边关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包袱里的干粮只剩几块硬邦邦的麦饼,她昨晚在山洞里只啃了一小块,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舍不得多吃。
刘嬷嬷说过,这条路至少要走半个月,这点干粮得省着点用。她摸了摸胸口,暖玉的温润透过粗布衣衫传来,像一股微弱的力量,支撑着她疲惫的身体。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的树林渐渐稀疏,隐约能看到一条僻静的小路。卢珞棠松了口气,沿着小路快步前行,想着尽快走出这片林子,找个干净的水源喝点水。
可她没注意到,小路两旁的密林里,几道黑影早已蛰伏许久,像饥饿的野兽,正死死地盯着她这个小小的猎物。
“站住!”
一声厉喝突然划破清晨的寂静,紧接着,六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迅速将卢珞棠包围。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死死地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卢珞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腰间
——那里藏着刘嬷嬷给她的几枚飞针和一把小巧的匕首。
这些人,她认得,是姜承业的私兵!昨晚在山洞里,她就隐约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没想到竟然是冲她来的。
“小小年纪,倒是跑得挺快。”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卢家的小孽种,果然还活着。”
卢珞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黑衣人。
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脱身。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把她抓起来!姜大人要活的!”
中年男人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黑衣人立刻蜂拥而上,动作粗鲁地朝着卢珞棠扑来。卢珞棠趁着他们逼近的瞬间,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朝着为首男人的眼睛撒去。泥土飞扬,男人下意识地闭眼躲闪,嘴里发出一声怒喝。
卢珞棠趁机往旁边一滚,躲开了第一个黑衣人的手,同时从腰间摸出一枚飞针,反手朝着那人的膝盖刺去。飞针虽小,却带着十足的力道,“噗”地一声刺入了黑衣人的膝盖。那人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倒在地上。
可剩下的五个黑衣人很快反应过来,再次将她围住。卢珞棠虽然会一些拳脚功夫和暗器,但毕竟年纪小,力气有限,几个回合下来,就渐渐体力不支。
一个黑衣人抓住破绽,一把揪住了她的后领,狠狠将她拽到地上。
“放开我!”
卢珞棠拼命挣扎着,嗓子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沙哑,“你们这些坏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一个小毛孩,还敢口出狂言。”
中年男人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跟我们走,去见姜大人,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卢珞棠用力挣扎,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抓得更紧,下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看着中年男人那张阴鸷的脸,心里充满了恨意,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黑衣人将她的包袱抢走,搜出了里面的干粮、药品和刘嬷嬷写给李将军的信。中年男人看了信,脸色更加阴沉,将信撕得粉碎,然后示意手下将卢珞棠架起来,朝着与边关相反的方向走去。
卢珞棠被架着,双脚几乎离地,她一边挣扎,一边回头望着西边的方向,眼里满是不甘和绝望。李将军,武珩昭,她终究还是没能走到他们身边。
半个时辰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的密林旁。
姜承业坐在马车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眼神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锦袍,面容温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就像一位儒雅的文人,谁也想不到,他就是策划卢家灭门惨案的主谋之一。
“大人,人带来了。”
中年男人走到马车旁,恭敬地说道。
姜承业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带上来。”
卢珞棠被推到马车前,头发凌乱,衣衫破旧,脸上还沾着泥土和泪痕,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马车内的姜承业。
这个男人,她在卢家灭门的那个晚上见过,虽然当时天色昏暗,但她永远忘不了那张伪善的脸,忘不了他下令“一个不留”时的狠戾。
“你就是卢承嗣的女儿?”
姜承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温和,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的孩子。
卢珞棠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姜承业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反而笑了笑,说道:“可怜的孩子,卢家遭此横祸,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老夫于心不忍,特意派人四处寻找你,就是想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虚伪!”
卢珞棠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是你,是你和圣人、玄鸦一起,害死了我爹娘,害死了卢家所有人!你这个凶手!”
姜承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却很快又恢复了温和:“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卢家是因为谋逆被判罪,老夫只是奉旨行事,何谈凶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老夫念在你年幼无知,又与你母亲有些旧识,就不与你计较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老夫,老夫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给你吃的、穿的,让你好好长大。”
卢珞棠心里冷笑,她才不信姜承业的鬼话。这个男人,肯定是想利用她,或许是为了卢家可能留下的兵权信物,或许是为了牵制武珩昭,又或许,是为了斩草除根前的暂时蛰伏。
可她现在,没有选择。
如果她反抗,姜承业肯定会立刻杀了她;如果她顺从,至少还能活下去,还有报仇的机会。
“怎么?你不愿意?”
姜承业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卢珞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恨意,低下了头,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怯懦:“我……我愿意。”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戴上伪装的面具,收起所有的锋芒和恨意,像一只蛰伏的小兽,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偷偷积蓄力量,等待反击的时机。
姜承业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从今天起,你就不叫卢珞棠了。卢家已经覆灭,这个姓氏,只会给你带来灾祸。老夫姓姜,你就改名叫姜珞棠吧,从今往后,你就是姜家的人。”
卢珞棠的身体猛地一僵,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卢珞棠……姜珞棠。
他不仅要夺走她的家,夺走她的亲人,还要夺走她的姓氏,让她以仇人的姓氏活下去。
这是何等的羞辱!
可她只能忍。
她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看起来委屈又害怕,点了点头:“是,女儿……姜珞棠,谢过父亲。”
“乖孩子。”
姜承业笑了笑,示意手下,“把她带上车,好好照顾。”
黑衣人松开了抓着卢珞棠的手,将她推上了马车。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散发着淡淡的熏香,与她身上的尘土和疲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承业看着她蜷缩在马车角落,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姜珞棠。只要把她留在身边,不仅能牵制武珩昭(他隐约知道武珩昭与卢家的关系),还能借此彰显自己的“仁德”,蒙蔽世人,更能慢慢打探卢家是否留下了什么秘密。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上陵城的方向驶去。
卢珞棠坐在角落,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紧紧攥着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摸了摸胸口的暖玉,玉的温润透过掌心传来,像是一股力量,支撑着她。
姜承业,你以为把我留在身边,就能掌控我吗?
你错了。
我会活着,以姜珞棠的名字,活着。
我会留在你身边,看着你,看着武崇烈,看着玄鸦,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向灭亡。
我会把你们对卢家做的一切,加倍奉还!
马车驶进上陵城,穿过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姜府。
姜承业带着姜珞棠走进姜府,府里的下人纷纷恭敬地行礼,目光好奇地落在姜珞棠身上,却不敢多问。
姜承业将她交给一个名叫张妈的老嬷嬷,吩咐道:“这是我认养的女儿,以后就住在西跨院,你好好照顾她,教她规矩,不准怠慢。”
“是,大人。”
张妈恭敬地应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看向姜珞棠的目光并不友好。
姜承业交代完,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再看姜珞棠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张妈带着姜珞棠,沿着长长的走廊,朝着西跨院走去。西跨院位于姜府的偏僻角落,院子不大,只有几间简陋的厢房,与前院的奢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院子里的地面长满了杂草,墙角堆着一些破旧的杂物,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张妈将她领进一间厢房,语气冷淡,“我告诉你,在姜府,规矩最大。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好好听话,才能有饭吃,否则,有你好受的!”
姜珞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得罪任何人,尤其是张妈这种在府里待了很久的老嬷嬷,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权力,也知道很多秘密。
张妈见她乖巧,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转身出去,很快就带来了一个小丫鬟,名叫小翠,年纪不大,看起来很老实,脸上带着几分怯懦。
“以后,小翠就伺候你。”张妈说道,“有什么事,就让小翠去办。我每天会来教你规矩,要是学不好,仔细你的皮!”
说完,张妈便扭着腰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翠怯生生地看着姜珞棠,小声说道:“姑娘,我……我给你倒杯水吧。”
姜珞棠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间厢房。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硬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两把破旧的椅子,还有一个简陋的衣柜,衣柜的门歪歪斜斜地挂着,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让人有些不适。
小翠很快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姑娘,喝水。”
姜珞棠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她的疲惫。她看着小翠,小声问道:“张妈……平时待人都这样吗?”
小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张妈是府里的老人,深得大人信任,平时对我们这些下人很严厉,对……对姑娘,可能也是因为刚过来,不太熟悉。”
姜珞棠明白了,张妈对她的冷淡,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份不明,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受了姜承业的暗中嘱咐,对她多加提防和刁难。
接下来的日子,姜珞棠开始了在姜府的生活。
张妈每天都会来教她规矩,从站姿、坐姿,到说话的语气、行礼的方式,要求极其严格。稍有不慎,就是严厉的呵斥,甚至有时候,会故意找借口罚她不许吃饭,或者在院子里罚站。
有一次,姜珞棠只是因为吃饭时不小心掉了一粒米饭,就被张妈狠狠训斥了一顿,罚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
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她的头晕乎乎的,却始终咬着牙,没有抱怨一句。
她知道,张妈的刁难,只是姜承业对她的试探和敲打。
她越是隐忍,越是乖巧,姜承业就越放心,她就越安全,也就越有机会暗中积蓄力量。
她利用每天被罚站或者独处的时间,偷偷练习武功。
虽然没有暗器,她就用石子代替;虽然没有宽敞的场地,她就在房间里或者院子里,小声地练习拳脚功夫,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还会借着打扫院子的机会,观察姜府的布局,记住各个地方的路线,为将来的逃跑做准备。
她还利用小翠对她的同情,从她嘴里打探姜府的情况。
她知道了姜承业有一个儿子,名叫姜明轩,比她大五岁,性格嚣张跋扈,经常欺负府里的下人;知道了姜承业的妻子早逝,府里没有主母,大小事务都由张妈打理;知道了姜承业每天都会去皇宫上朝,晚上回来后,大多会待在书房里,很少出来。
她还打探到,姜承业最近和玄鸦来往密切,经常在书房里密谈,不知道在策划什么阴谋。这些信息,都被她牢牢地记在心里,像一颗颗种子,等待着发芽结果的那一天。
这天下午,姜珞棠正在院子里练习拳脚功夫。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动作利落,眼神专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的招式虽然简单,却带着一股狠劲,那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求生本能。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嚣张的男孩声音:“听说爹认了一个野种回来,就是住在这儿?”
姜珞棠的心一紧,停下动作,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的小男孩,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小男孩长得和姜承业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一股浓浓的骄纵之气,嘴角撇着,眼神里满是轻蔑。正是姜承业的儿子,姜明轩。
姜珞棠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姜明轩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件稀奇的玩意儿。
他的目光在她破旧的衣裙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就是那个野种?长得这么丑,穿得这么破,也配住在我家?”
旁边的下人也跟着附和:“就是,一个野种而已,也敢占着西跨院,真是不知好歹!”
姜珞棠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冷静。她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不能和姜明轩发生冲突,否则只会让姜承业找到收拾她的借口。
她低下头,装作害怕的样子,小声说道:
“我……我不是野种,我是爹认养的女儿。”
“认养的女儿?”
姜明轩冷笑一声,伸手推了她一把,“什么认养的女儿,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唯一的小主人,你要是识相,就给我滚出去!”
姜珞棠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却依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的她,还不是姜明轩的对手,只能暂时忍耐。
“我……我不能走,这是爹让我住的地方。”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爹让你住你就住?”
姜明轩更加嚣张了,上前一步,抬脚就朝着她的腿踢去,“我让你滚,你就得滚!”
姜珞棠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了他的脚。姜明轩踢了个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顿时恼羞成怒:“好啊,你还敢躲?给我打!”
旁边的下人立刻上前,朝着姜珞棠围了过来。姜珞棠眼神一凛,身体灵活地躲闪着,虽然她年纪小,但招式刁钻,几个下人一时之间竟然没能碰到她。
“废物!连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姜明轩怒吼道。
一个下人急了,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着姜珞棠的后背打去。姜珞棠听到身后的风声,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木棍,用力一拽,下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姜明轩见状,气得脸都红了,亲自上前,朝着姜珞棠的脸打去。姜珞棠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手腕被打得生疼。她看着姜明轩那张狰狞的脸,心里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那眼神,像极了受伤的小兽,带着一丝绝望和狠厉,让姜明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敢这么看我?”
姜明轩色厉内荏地吼道,“给我把她拖出去,扔到后山去!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两个下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姜珞棠的胳膊,把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姜珞棠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那两只强有力的手。
“放开我!姜明轩,你不得好死!”
她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不得好死?我看是你活不长了!”
姜明轩冷笑一声,示意下人,“拖走!”
两个下人架着姜珞棠,朝着院门外走去。小翠站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珞棠被带走,眼里满是愧疚。
姜珞棠被架着,双脚几乎离地,她的胳膊被抓得生疼,衣服被树枝划破,皮肤传来阵阵刺痛。她一边挣扎,一边回头望着西跨院的方向,心里充满了不甘。
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看到姜承业和姜明轩付出代价,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从西跨院到后山,要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里的光线很暗,风吹过竹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鬼哭狼嚎。姜明轩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时不时地踹姜珞棠一脚。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后山的悬崖边。
悬崖很高,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山谷里长满了茂密的树木,远远望去,一片漆黑。悬崖边的石头很滑,上面长着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风从山谷里吹上来,带着一股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
“把她扔下去!”
姜明轩站在离悬崖边几步远的地方,指着悬崖,对两个下人说道,语气里满是残忍。
两个下人应了一声,架着姜珞棠,一步步走向悬崖边。
姜珞棠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像要撞碎肋骨。
她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山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涌了上来。她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就在两个下人准备松手的瞬间,姜珞棠猛地挣扎,用尽全力,朝着旁边的一个下人踹了过去。那个下人没防备,被踹得一个踉跄,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姜珞棠趁机挣脱另一个下人的手,转身就往回跑。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姜明轩大喊道。
两个小厮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姜珞棠跑得很快,她的脚下是崎岖的山路,碎石和树枝划破了她的脚底,传来阵阵剧痛,可她不敢停。她知道,一旦被抓住,就真的死定了。
可是,她的年纪太小,跑得再快,也跑不过两个成年的小厮。
很快,一个小厮就追上了她,伸手抓住了她的后领。
“抓住你了!”
小厮得意地说道,用力把她往回拽。
姜珞棠挣扎着,回头一口咬在小厮的手上。
“啊!”小厮疼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手。
姜珞棠趁机往前跑,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很滑。她一脚踩空,身体失去了平衡,朝着悬崖边倒了下去。
姜明轩和两个小厮都愣住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姜珞棠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坠去。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空,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和卢家灭门那天的天空一样蓝。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暖玉,玉的温润透过掌心传来,像是一丝微弱的力量。
她想起了奶娘,想起了刘嬷嬷,想起了武珩昭,想起了卢家的所有人。
她不想死。
她还没有报仇。
身体越来越快地往下坠,风在耳边呼啸,像是在哭泣。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悬崖上方,姜明轩那张错愕的脸。
……
不知过了多久,姜珞棠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接住了,不是坚硬的石头,而是柔软的草丛和树枝。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血沫,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后背和腿,像是被摔断了。她想动一下,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很高大,枝叶繁茂,遮住了天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
她还活着。
她竟然没有死。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里的暖玉还在,紧紧地攥在掌心,温润依旧。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重重地摔了下去,疼得她龇牙咧嘴。
“别动。”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姜珞棠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
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裙摆上沾了些泥土和草叶,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她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眼神很淡,像是一潭深水,看不透情绪。
她手里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些草药和野果。
姜珞棠的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看着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敌是友。
女子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扫过她身上的伤口,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摔断了腿。”
女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姜珞棠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暖玉攥得更紧。
女子似乎不在意她的警惕,从篮子里拿出一些草药,放在手里揉搓着,很快就揉出了绿色的汁液。
“忍着点。”
女子说完,伸手就要去碰姜珞棠的腿。
“别碰我!”
姜珞棠立刻喊道,往后缩了缩,眼里满是防备。
女子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不想死,就别乱动。”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姜珞棠看着她,犹豫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受重伤,根本无法动弹,如果这个女子想要害她,简直易如反掌。可如果她想救自己,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女子见她不再反抗,便低下头,将揉好的草药敷在姜珞棠的腿上。草药的汁液接触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姜珞棠忍不住吸了口气,紧紧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来。
女子的动作很轻,很熟练,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她敷好草药,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布条,小心翼翼地将姜珞棠的腿包扎好。
“谢谢。”
姜珞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女子没说话,只是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野果,递给她:“吃吧。”
姜珞棠接过野果,野果红彤彤的,看起来很诱人。她饿极了,这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又受了重伤,身体虚弱得厉害。
她咬了一口,野果的汁水很饱满,带着一丝甜味,缓解了她的饥饿。
她一边吃着野果,一边偷偷观察着女子。女子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草,慢慢把玩着,眼神望着远处的树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谁?”
姜珞棠忍不住问道。
女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不需要知道。”
“我……我叫姜珞棠。”
姜珞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需要一个盟友,哪怕这个盟友看起来很神秘。
女子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
姜珞棠愣住了:“你知道?”
女子没回答,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里不安全,姜明轩很快就会派人下来找你。我带你走。”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紧:“你认识姜明轩?”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姜珞棠抱了起来。她的力气很大,抱着姜珞棠毫不费力。
姜珞棠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脖子,身体因为疼痛和紧张微微颤抖。
女子抱着她,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风从树林里吹过,带着草木的气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她们的脚步,不断移动。
姜珞棠靠在女子的怀里,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花的味道,很清新,让人莫名地安心。
她看着女子的侧脸,轮廓精致,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救自己?为什么认识姜明轩?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心里盘旋,却不敢问出口。
她只是紧紧地搂着女子的脖子,感受着她平稳的步伐,心里默默想着。
不管这个女子是谁,至少,她现在安全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一定能报仇。
女子抱着她,越走越深,树林越来越密,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和人声,是姜明轩派来的人。
女子的脚步没有停,只是走得更快了,很快就消失在树林的深处,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被风吹过,渐渐模糊。
而在遥远的上陵城,皇宫的方向,传来了悠扬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响彻云霄。
那是新帝登基的钟声。
武珩昭,终于成为了昭宁王朝的女帝。
她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凤冠,眼神平静地看着下方跪拜的文武百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不知道,那个她曾承诺过要护着的小女孩,此刻正经历着生死劫难,坠崖求生。
更不知道,她们的命运,早已被那块暖玉紧紧地绑在一起,无论相隔多远,无论经历多少磨难,终究会再次相遇。
(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