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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点皱着眉头撇了一眼顾咕脸上的表情，显然他这般聪颖的人物，一眼便看穿了顾咕内心的疑惑。
但，他回眸眺向远处晦暗不明的火光，眉头重重皱起，在他那俊朗的每间硬是挤出了一道山川。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按在顾咕单薄肩膀的手移开来，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咳咳……边走、边说……咳咳……”
龙点刚向前挨了几步，忽地，双膝一软，就要生生往边上倒去。
幸好，顾咕看见他刚才逞强的时候便察觉不对，一直担忧的盯着他，这时眼疾手快的再次扶住了龙点，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好歹才扛住了这死要面子的家伙。
“……别、你别逞强，前面……那些士兵都快扛不住了……”
顾咕嗫喏了下嘴唇，看向龙点几近苍白的脸色，开口便是劝阻。
听完顾咕的话语，龙点瞳孔先是放大了一下，然后笑开了，那笑容里尽是自嘲和敷衍。
“没想到……咳……有一天本尊还会有让你这一届小丫头担心的时候，哼，可笑、可笑……”
但龙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看向火光明灭处，丝毫未离开过，顾咕刚想把他往旁边扶过去时，却被他按住了手臂说道。
“这不是休息的时候……咳咳……前方、前方……带我去看……”
“可是……”
顾咕犹疑了一下，心道他这副样子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呢……
但话还在口中没吐出来的时候，却被刚才还在虚弱着吐着自嘲的话语的龙点呵声打断了。
“有用、没用，本尊……咳咳……本尊不知道吗？轮得到你个小丫头来评判吗？
本尊是天下魁首、魁首……己方士兵在前线，岂能偏居一隅，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就算、就算我现下上不了战场，到了那里也能与他们同生共死，不做这缩头乌龟……咳咳……”
最后几个字，龙点几乎是喊出来的，混着剧烈的咳嗽与血沫。
顾咕原本还想再劝，但听着他这决绝的话语，忽地苦笑了一下，随即不自觉的撇了一眼还睡在地上的缙江……不得不说，这两兄弟属于看哪，哪都不像的典型。
可偏生今日看来，这两人大抵还是有一点像的——就是这死犟的脾气怕是八头老牛都拉不回来了！
“好……”
顾咕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担着龙点往前线挨了过去。
————
龙点身量不算特别高大，但此刻却是浑身无力使不上半点劲的，顾咕扛着他，如同扛着一捆巨大的沙袋，每走一步都要死咬住牙。
终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快到了前线烽火晦暗不明的位置，这一路醒来，两人都心知肚明，前方是何等险境，紧张的氛围压的两人一路静默无言。
龙点本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更何况他瞧见了身旁顾咕哪抿的发白的嘴唇和咬的死紧的牙关，心知顾咕明明心里怕的要死，但还是勉强扛着自己一同到了这前线位置，他轻轻叹了口气，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某位帝君，第一次有了开口安慰身边人的心意。
可……
他这张嘴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又损的紧，临到话头，一下子脑子里一下子找不出几句能让身侧女孩儿听的可心的话语，毕竟他平台上大部分作者和主角都是个顶个的直男，在这方面向来是情商堪忧的。
抓耳挠腮了半晌，他忽地想起自己刚才答应过的“边走边说”的承诺，嗤笑了一声，打开了话匣。
“喂，小丫头，你刚才……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龙点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间却带上了惯有的随意，似是故作轻松一般打算聊天的语气。
“嗯。”
顾咕从紧张的思绪中回过神，偏头瞥了他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手下搀扶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龙点听到顾咕搭理自己，不觉得松了一口气，他继续开口、尽管气息不稳，话语却流畅了些。
“洪世子和路飞要闹事，本尊早有预料。
你之前在浮舟上说的，与我的线报大抵吻合，他们引丧尸攻营，不过是障眼法，那些玩意儿，于我等而言不堪一击……咳咳……”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才继续道。
“所以，本尊断定他们必有后手，几日来一直盯着他们，自以为算无遗策，高枕无忧……可、咳咳、可到了宴会上，千算万算，没算到路飞那厮，竟动用了‘万里醉’……”
“那是什么？”
顾咕忍不住插嘴问道。
龙点被打断了，不满的皱了下眉头，往日里别人要是在他没允许的情况下开口他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可今日……
他看了看顾咕的眉眼，心里不觉动了动，终只是顿了顿，还是开口耐心解释道。
“一种阴损仙药，能让人短时间内灵力尽失，肢体僵麻……别打岔！”
话音落下，他瞪了顾咕一眼，见的顾咕老实点头，才没好气的接了一句。
“只是我没想到他下手居然如此狠绝，竟将药下在了酒壶……”
“下在酒里？”
顾咕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语气里既是惊异却更多的带着吐槽的语气。
“你……这么、这么蠢么？哦，不对不对！不是蠢！不是蠢！”
她瞥见龙点瞬间僵住的脸色，连忙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这个伎俩，似乎、大约、或许、应该是有点陈旧了，现在但凡是看过电视剧的三岁小孩都未必会上当！”
“你！”
龙点脸颊猛地涨红，随即又因气血不畅变得煞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激动得连咳了几声，才急头白脸的反驳道。
“当然不是直接下在酒里！此等蠢计，傻子才会中招呢！
本……咳咳，我何等人物，他若敬酒，我必让他先饮！
是那药，被下在了酒壶外壁，与我倒酒时，才借由洪世子的手洒了进来……洪世子与他多年兄弟，他尽然连他一起暗算，所以我才一时不查！咳咳……”
龙点语气激动处，不自觉的喘息了几口气，语气染上一丝复杂的嘲弄。
“洪世子一向自作聪明还以为能拿捏他的好义兄，结果，可笑……能与我同桌博弈的家伙，又有几个是简单的？”
顾咕听的这话，心头猛地一沉，默然无语。
路飞那晚月下的身影不自觉的浮现在顾咕眼前，豪爽果决、又心有胆魄和抱负。
她曾以为，这人纵然算不上纯粹的好人，大抵也像什么水浒传、隋唐演义里的义士好汉，是个讲义气、有胆魄的角色。
可未曾想，这般人也会耍如此阴狠手段，而且如此切割的果决凌厉，不由得让人心底发寒。
不过……
顾咕抬头望向前方烽烟缭乱的战场，她轻声说了一句。
“到了！”
是的，她和龙点终于走到了战场之上，此时前方军士阵型已然溃散，人人带伤，不由自主的正往后退着，普通的仆役、百姓各个卷缩在营帐之中如同受惊的雀鸟连脑袋都不敢伸出来。
顾咕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很清楚，此刻什么路飞、什么阴谋都得往后放——稳住阵脚，活下来，才是唯一要紧的事！
就在这时，一名手提长刀、满身血污的军士退至她身侧，余光瞥见顾咕，以及她肩上那抹夺目的金色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
“帝君！是帝君来了！！！！”
他振臂长呼，声音几乎都吼破了，长刀直指向天，借由营地里的火光忽地像是变成了一面耀眼的旗帜，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幸存的人向这边看了过来。
“是帝君！真的是帝君！”
“太……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兄弟们挺住！有帝君在，我们立刻就能打退这些畜牲养的丧尸了！”
前线且战且退的士兵们闻声回过头来，甚至连躲在营帐内的那些凡人仆役们都伸出脑袋，当他们都看见龙点那身即便染血也依旧耀眼的金袍时，原本写满绝望与疲惫的脸上，瞬间被一种近乎信仰的光芒点燃！
震天的欢呼声浪顷刻炸开，甚至盖过了战场的嘶吼，那些士兵居然顶住了丧尸的侵袭往前冲了上去。
这一幕直接看的顾咕有些乍舌，她回头看向勉力挥开自己的手站直身躯的龙点，这下才明白他为什么虚弱至此也要来到前线。
原来……原来……他就是信仰！
龙点的存在对这些普通百姓，甚至对整个文道大陆来说，只要他还站着一天，就是信仰！
龙点不灭，文道长存！
可……
信仰终究只是信仰，顾咕学了那么多年的唯物哲学理论告诉她一件事，唯心的事情终究是不可能直接变成面包的！
只见龙点面如金纸，额上不住的滑下豆大的汗滴下来。
刚才那个振臂高呼的士兵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急忙往龙点这边跑了过来，连声惊呼道。
“帝君！帝君！你怎么了……”
他的呼喊声依旧大，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就在他快跑到龙点身边的一刹那，龙点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像是被烈阳照到的底部的雪堆，一下子倾倒了过来，生生摔到那个士兵身上。
“可……可恶……本尊还想、还想多撑……咳咳……”
龙点依旧嘴硬的话语，小声又沮丧绝望的从他的口中传来。
在场所有人，无论是前线的军士也好、还是那些躲藏着的凡人仆役也罢，都不是傻子，见着龙点这番模样，一下子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帝君……帝君怕是不行了……
原本营地里刚刚因为龙点到场激发的奋勇和斗志，瞬间垮了下去，冲上前的士兵止步不前，生生愣在了原地，任由冲上来的丧尸啃食了他们去……
伸出头的凡人仆役们也个个缩回脑袋，或是抱着头跪地祈求，或是双眼无神瘫在地上等死。
就在这绝望遍布整个营地，所有人都在闭目等死的时候。
一个清亮的、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利剑划破了阴霾一般。
“从来没有什么神仙和救世主！
帝君不行，帝君不行……
难道我们就不能靠自己自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