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燃。”今又白拍开他的手,“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怀疑我?”
**燃闻言也未生气,语气不惊:“你的嫌疑很大,我如何不怀疑?”
今又白气笑了:“我可不像你,满腹算计,最是能装。你就不怕落得个天打雷劈,孤坟野尸的下场吗?”
“不劳你费心。”**燃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你很聪明。你明知道如何说才能讨得公主欢心,却说了一句胡话。
”你可知,公主最厌神佛?”
今又白还来不及反驳,就听他接道:“你如此仰慕公主,却连她的喜好都不清楚,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是要靠能力获得公主的欣赏,不屑于投机取巧。这神佛一事我确实不知,但足以表明我的心迹。公主所问,我皆诚心回答,无论是否合乎公主之意,我自当无愧。”
“是吗?”**燃轻笑一声,“你这嘴皮子是真厉害呀。”
随后,他抬起手,指上勾着一个荷包。
“昨夜你来我这儿,可是丢了这个?”
今又白面露异色:“我的荷包?”
他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发现自己的荷包真的不见了。
今又白镇静下来,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快速捋了一遍。
“虽然我不明白你与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但这很明显是一个栽赃陷害。留下我的荷包,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你,贼人是我。这么弱智的行为,我可不认。”
“有点道理。但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反其道而行之呢?”**燃将荷包扔给他,“打开看看吧。”
今又白照做,从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些奇怪的文字。
“这是什么?”
“苍玛文。”
“写的什么,我看不懂。”
“另有其人。”
今又白脑子快宕机了,这栽赃他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既要陷害我,又不想陷害我。”今又白思索着,忽而眼神犀利的看向**燃,“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只听一道淡淡的,却染了点笑意的声音:“是啊,逗你玩呢。”
今又白:“……”此人不是体弱多病,纯粹脑子有病。
似乎是为了反对他的话,刚还好端端的人蓦地吐出一口血,鲜红落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下一秒,**燃便直直的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燃!”
在他彻底堕入黑暗时,竟荒谬地想——好久没听人喊过我的名字了。
……
“冉叔,他如何了?”
“江宫主近日未曾服药吗?”
“我前几日送了……”关七话音渐弱,叹息一声,“定是我没看管,他又给倒了。”
冉叔全名冉辛,挂的万华宫医师的头衔,实则是**燃的御医。
冉辛跟着**燃八年多,深知他的情况,闻言也十分无奈:“以后可得看住了。”
另一边。
今又白无事可做,在殿中随意溜达。
看似悠闲,脑子里却胡乱的很。
他开始想念阑州了,那里哪有京城这般弯弯绕绕?
“哎,也不知**燃如何了。虽然这人这般坏,但……那银子我还没还他呢……”
“今又白。”关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吓得他一激灵。
“怎,怎么了?”
“我们有要事去做,就劳烦你这几日照看好宫主。务必牢记,一定要看着宫主喝药。”
“啊?我……”
“我们去抓人。”关七不再废话,一个轻功攀上树,沿房顶疾行几步,转眼便不见踪影。
今又白叹息一声:“真是祖宗。”
暮色渐沉,几缕残阳从雕花窗棂的隙漏进来,斜斜切过青玉砖地,将半间屋子浸在琥珀色的光里。
今又白坐的有些犯困,正打算出去醒醒瞌睡。
“簌簌——”
他侧头看去,发现**燃竟已半坐起来,在试图掀开被子。
“哎,你别动。”今又白忙跑过去制止他,“一会儿着凉了。”
**燃本就乏力,干脆缩了手,靠坐着,任由他把自己重新捂得严严实实。
“咯,这么关心我?”
“那是,免得你病情加重,关七回来非削死我不可。”
**燃闻言轻笑一声,闭上眼。
今又白转身出了屋子,去厨房把热了的药端过来。
药碗搁在榻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喝。”
**燃睁眼,盯着碗中的浓黑药汁,微皱起眉。
他屈指将药碗推远半寸,眼睫一颤:“不喝。”
今又白抱臂而立,挑眉:“大人莫不是嫌苦,怕了?”
药气氤氲间,**燃伸手端起药碗,犹豫一下将其一饮而尽。
今又白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后放在榻几上,露着三枚蜜渍梅子。
梅子上的糖霜闪着稀碎的光,瞧着十分好看。
“药房里顺的,”今又白端起药碗,往外走,“死鸭子嘴硬。”
**燃捻起一粒,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散发,他有些失神的笑了。
“……多事。”
等今又白回来,就看见那榻几上的梅子连带着油纸一齐不见了。
**燃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本书,正拿着看。
“糖吃了,油纸呢?”
**燃眼不离书:“扔了。”
今又白正想问他扔哪儿了,又听他吩咐道:“我饿了,去煮碗粥来。”
“行。”
今又白走去厨房,没看见徐叔。
徐叔是平日里专门负责宫主饭食的厨子。
“徐叔去地里折菜了,说是一会儿给宫主做饭用。”
今又白点点头。
他本打算等徐叔回来,但忽而福至心灵的,他想到一计。
“白米在哪儿?”今又白利落的挽起袖子,走到盥馈台净手,“我先把粥煮上。”
待徐叔拿着提篮回来,看见一大小伙子正盘腿坐在紫砂胎泥炉前。
“谁在那儿呢。”徐叔一时没认出来。
今又白转过脸,笑了笑:“徐叔,江大人跟我说想喝粥,我怕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先自己煮上了。”
徐叔走上去一瞧,砂锅里的粥正“咕嘟”的冒泡。
“我先去炒小菜,你看着点儿火候,别过头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泥炉里的火渐渐弱了。
砂锅里的粥已经熬得稠糯,米粒完全化开,浮着一层琥珀色的米油,在微沸的汤面上轻轻颤动,像一汪凝脂。
粥泡从锅底慢悠悠地浮上来,在表面绽开,发出细微的"啵"声,随即又归于平静。
今又白拿起铜勺,舀出一勺,自己尝了尝。
随后,他熄了火,给砂锅盖上盖子。
“徐叔,粥熬好了,你菜炒好没?”
“快了快了。”
今又白出了厨房,走去**燃寝阁。
天色已晚,日已落。寝阁里没亮灯,黑漆漆的。
今又白点了一盏灯,瞧见原先看书的人又睡下了。
他走近床边,俯下身来。
**燃面色苍白如冷瓷,唇上却泛着一抹不自然的嫣红,像是有人蘸了朱砂,在他唇间点了一笔。
他呼吸很轻,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唯有颈侧一缕青筋随着脉搏微弱地跳动。
今又白脑子里忽而划过一个念头——不愧是小白脸,模样生的真好看。
“看够了吗?”
**燃不知何时醒了。
四目相对。
今又白慌乱的移开视线,直起身:“嗯,你醒了,我去端粥。”说着,便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燃觉得他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是太好逗了。
今又白疾走在晚风中,发烫的脸颊终于有了冷却的意思。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心虚。
太不正常了。
自从遇到**燃,就没正常过。
他莫名有些懊恼。
到了厨房,今又白找了个借口:“徐叔,麻烦你了将饭食给他送过去吧,我有点…头疼,去屋里歇一下。”也不待徐叔反应,说完便溜了。
**燃靠坐在床头,看着书打发时间。
他余光里看见一个人影,以为是今又白回来了。
“你知道自己很容易脸红吗?”
沉寂。
**燃放了书,抬眼,瞧见站着的徐叔。
“……”
“抱歉,认错了人。”
徐叔走近,将托盘放在榻几上,失笑:“宫主以为是那小子?那么一高个儿,看不出来他还容易脸红啊。”
“没,就逗逗他。”
徐叔年纪五十三,在万华宫待了三十余年,曾服侍先宫主。
对于**燃来说,徐叔不像是仆人,更像是长辈。
因此两人之后的交际没有什么虚礼。
“徐叔,他人呢?”
“那娃说自己头痛,回去歇息。”徐叔将勺子递给**燃,“他今日确实也忙,这粥还是他给你煮的。没成想,还挺会。”
**燃舀粥的手一下子顿住,不敢置信的问:“他煮的?”
“是啊,这可不骗你。”
**燃默然,舀起一勺,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第一口粥滑入喉间时,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温度刚好,不烫不凉,米香在唇齿间化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是雪梨冰糖。
**燃的指尖发紧,看着粥面出了神。
他从小身子不好,幼时常爱咳嗽,整日与药为伴。
**燃的父亲,也就是万华宫前宫主,江岭,每次都会用雪梨冰糖来哄他。
喝药的时候来一颗,偶尔煮粥之时也要放一点。
“徐叔,这粥里的雪梨冰糖是你放的?”
“当然不是,江娃你晓得的嘛,你十五岁那年说的,以后煮粥不放糖。”
**燃没再说什么,低头静静进食。
吃好以后,徐叔端着托盘走了。
**燃穿鞋下床,走去窗边,倚着墙。
他摸着手腕处的铃铛,眼神落在夜色里。
不多时,空中显现出一只白鸽。
**燃伸出手,白鸽落于其小臂处。
他取下它腿上的铜管,手一扬,将鸟放飞。
他拿出纸条,展开。
纸条上写着:贼人已擒,暂未招供。
**燃走至几案旁,将纸条丢进煨炉,火舌一卷,其便化作青烟。
他从怀襟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正是今又白给他的。
里面还剩两颗糖。
**燃取出一颗糖捻在手里,神色不明的凝视着。
“你究竟……是这剔透的糖衣,还是这核里的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