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风云 第72章 填夫

婧姝听说文雁和晓华吵了一架，打算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婧姝走到曲廊处，隔着玻璃窗就看到文雁低头翻她那首饰盒，她走进门笑着说道：“你是很心疼你这些宝贝的，每天都要拿出来数一数。”

文雁说：“没有的，只是我看张妈这两天一直赶我的活，我寻思着不给她打点赏钱，有点不好意思的，我把这些东西翻出来，看哪个合适拿去当掉换些钱来。”

婧姝坐在软榻上，双腿一叠，“你又这么客气，她忙她的，我们又不是不付她工钱。”

“人家毕竟是为我出力，我不给她一点钱说不过去。”

“你是老好人了，就是因为总是这样好，所以惹人欺负不是？你跟我说说，晓华他怎么招你了？怎么就哭得那样厉害。”

文雁翻出一枚翡翠戒指，把匣子推了回去，“是我心情不好，和他绊了几句嘴，你快别提这事了，我一想起就觉得羞人。”

婧姝从肋下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脸，“那又是说了什么话，要气成这样？”

“我因为不喜欢他说的话，不肯他再说，所以闹了起来，你怎么又要我提起来呢？”

婧姝想着，那必定是晓华冲着文雁说了一些很不得体的下流话了，一个男人，好色也就罢了，总是对着家里的姐妹发春，这不是禽兽吗？

婧姝也有些生气，她说道：“他偏爱说那些很不入流的话，别说你生气，我也生气，我难道是他付钱享乐的窑姐儿，要供他这么欺辱吗？”，婧姝说着摊开那手帕，铺在脸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死了丈夫，我真恨不得他也死了。”

这话文雁不敢接，她低头装作认真看着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略转了一转。

“你这么喜欢，留下好了，当了岂不可惜，我听说妈有给你月钱的，你拿着花好了，你要是不够，我可以允你点呀。”

文雁心想着，姨妈只是客气，我要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那不是太不识数了吗？文雁这么想着，嘴上说道：“住在你们家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钱呢。”

婧姝走过去，把戒指套自己手上，“你给我了，我拿一百块给你买了。”

“不用这么贵的。”

“你不知道，我也是有收着一些翡翠的，你这枚戒指，绿阴阴的，到了下面也只是绿浅了一点，没有白纹，算是上品了，我收你一百块，都算占你便宜了。”

文雁知道她在胡说，略笑了一下，“我看它也就值个五六十块，现在按你所说的，它真值得一百来块，那还是我眼拙了，难得它遇到个你这么懂的主人，谈钱倒显得我俗了，宝剑赠予烈士，我就送你吧。”

“那不行，我给你谈这一百块，就是要你敲定这一锤子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是不收钱，你改天后悔了，就说这是白送我的，要白要回去，我可不依呢。”

文雁知她是好意，也不去争辩，“真真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正打算这么干呢。看来这钱我是不得不收了，要不这戒指你拿着不安心呢。”

婧姝笑了笑，“我正要说这话呢，你怎么把我的话给说了。”

两人又笑了笑，婧姝问：“你昨天去于家见到那个人没有？”

“你说什么人？”

“你还跟我装，我这么推荐你去，不就是为了制造你们二人重逢的机会呢。”

文雁侧着头抿嘴一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你这样子，是见到了。人是怎么样？你瞧着他对你还有那意思吗？”

文雁心想，我昨天和晓华那么一闹，金府的人要起疑的，张妈这人不知道嘴巴紧不紧，由下面传到婧姝这边，还不知道话要变成什么样，与其让她怀疑我和晓华有什么关系，不如就夸大我和久时之间的关系，让婧姝以为我跟他已经交好。

于是文雁略羞涩地点了点头，婧姝惊喜地问道：“他真的有这么痴心？那你要怎么办，打算接受他吗？”

“那也太快了吧，我跟他也就见了一次，时间还长，再相处相处看看。”

“你这人说话，有一百分也只肯说五十分，你肯定是对他很满意了，才会这么说。”

文雁不说话，由她这么误会去，婧姝顿了一顿又说，“你有新的感情是好事，但我私下建议你也别把心就放他一个人身上。”

“这话怎么说？”

“我话说在前面，我没有嫌弃他的门第，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手里就那么几块钱，日子也能过得甜甜蜜蜜的，要是不真心，那就是成天躺在钱堆上，也懒得看对方一眼。说是这么多说，只是我担心你母亲那边，不会好过。”

文雁听着也沉默下来，婧姝安慰道：“你说着还要相处相处，那就相处吧，你现在还不用考虑这些，说不定...”，婧姝顿了一顿，“会有其他人出现，比他更适合呢。”

文雁叹了口气，“我都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哪由着我挑肥拣瘦的。”

“男人死了老婆，找填房的人，照样得意洋洋的，你死了丈夫，再找个填夫，怎么就不能挑了？”

“填夫？”文雁低头笑了笑，想了想又笑得更大声了，婧姝撑不住也笑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底下的佣人开始叫她们去金喜那吃饭，婧姝站了起来，“我就不去了，张妈不在，我那小子有的闹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文雁走到饭厅这，晓华和金喜正坐着等着菜上齐，文雁交待了婧姝不能过来，金喜点点头拉着文雁坐了下来，“听说你昨天和晓华吵了一架，你还做了个小哭包。”

“让姨妈看笑话了。”

金喜拍了拍文雁的手，“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金喜又看向晓华，做嗔怪状，“不是跟你说了，你表妹胆儿小，不要做那些奇怪的事情吓她。”

晓华笑了笑，“我是知道错了，可表妹还只是铁了心不理我呢。”

“认错就要有个认错的态度，你这样笑嘻嘻的，除了在脸上写着明知故犯还有什么？换我我也要生气的。你快严肃一点，认真地给你表妹认个错。”

“妈，您还真是闹，我跟她有什么好认错的。”

文雁脸上冷冷的，“姨妈，饭上来了，先吃饭吧。”

金喜本想做个中间人，彼此调和一下，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没想晓华说话这样刺头，文雁这样爱答不理，金喜觉得没趣，索性不去管了，三人吃到一半，红绣突然跑过来，“小姐，有电话找你。”

文雁有些纳闷，“有什么电...”，说到一半她忽的反应过来，止住话头，和金喜说了声去接下电话就急急跑走了。

晓华半站了起来，“是什么人打电话？”

红绣说：“是个女孩子，不肯说是谁，只说要找蒋小姐。”

晓华听了又坐了回去，两只筷子夹了菜往稀粥里面一搅，笑道：“才来了不过几天，她竟然也发展出女友来了。”

金喜看了晓华一眼，“她发展女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要发展起女友来，那就要天翻地覆了。”

晓华知道金喜又要扯玉贞的事，因他这事做得太无情，连金喜都觉得很不好，金喜说了他一两次，晓华确实理亏，也认了错。

晓华听到金喜又翻出这件事，便老实回应道：“我受了这一次教训，对于什么女友，也看得淡得多了。知道金钱买的爱情，是这样靠不住，我还求这样一种虚幻的东西做什么呢？”

“你有妻子儿子，你求哪门子的爱情？”

晓华笑了笑，“妈教训得是，我真是糊涂了。”

金喜想到了青娘的事，“听说她妈还在街上游荡的，怪可怜的。”

“这事也怪不得我，她女儿本就有抛弃她的打算，没我中间横插一下，她也要流浪街头的。”

“给她几个钱，让她回老家去吧，她说的话，很不好听。”

晓华嗯了一下，金喜看文雁还没回来，问道：“前两天你跟文雁到底怎么个事？”

“没怎么个事。”

金喜生气地把筷子一掷，“我这几天听到一些流言，很是吓人，但愿你们没有这个意思，不然我这个姨妈还有这个妈做得是极其失败的了。”

晓华仍然是装傻充楞，“到底是什么流言让妈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来？”

“我听张妈说...”，金喜话刚起个头，就看见文雁拂开内房门的双垂绿绒帷幔正走过来，金喜止住先前的话头，问文雁道：“什么人打电话给你？”

文雁瞧了一眼晓华，“是一个朋友找我，问我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我说天气那么热，有什么好去的，他说去郊外走走，那里不是很热。”

晓华问道：“你什么朋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文雁呛道：“我交什么朋友，也不用都向表哥交代吧。”

金喜想了想说：“这几天你见过的外人，就只有于家，给你打电话的是于家的小姐吗？”

文雁点了点头，金喜说：“你办事挺机灵的，你去完于家后，他们马上就把钱送了过来，这于小姐还巴巴地打电话给你，看来你这上门讨债，不但没有招人嫌弃，还意外地得了个密友呢。”

晓华说：“两个小姐一起出门，还是那种偏僻地方，我看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金喜本来想赞同，不料晓华又接着说道：“要是彼此有个哥哥陪伴或许好些，我下午正好没什么事...”

金喜咳了两声，“晓华说得也有道理，不要出去玩了，请她来家里玩吧。”

文雁说：“姨妈，我已经答应要去了，这趟不止是我们两个人去，她哥哥也会去的，我们坐着车去，很安全的。”

金喜听了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就好。”

晓华哼的一声，“于家我是了解的，于娉婷是长女，她哪来的哥哥？而且她近来因为一些故事不肯出门，和你通话的必定不是她。”

文雁脸红了起来，“你这么了解他们，怎么不知道于家有个养子，岁数比于小姐大些，对外都是称她哥哥的。你说她不出门，那我去于家那天，于小姐刚从外面打麻将回来，又怎么说？姨妈，我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您撒谎吗？”

金喜在中间劝道：“他也是不清楚情况，所以招来这样的误会，你放心地去，姨妈有什么好不相信的”，金喜看了晓华一眼，“现在男女社会公开的时代，男女相会，最是平常。我虽然老了，也不觉得奇怪，你们年轻人应该更开明才是。”

金喜这句话是警示晓华，文雁听着却以为是在说自己，她慢慢吃着饭，脑子里想了又想，还是给于家打了电话，推脱说有事不去了。

那何久时不知道什么情况，急急地跑到金家来，也不敢说来找文雁，就说自己有本书落在宏亮书房里了，想过来拿。金家门房是认识他的，就放他进来了。久时这一路慢慢踱步到书房里，想路上随便遇到个下人，去给文雁传个话，没想到一路空空荡荡的他竟然是直接走到书房来了。

久时在书房的藤椅上坐了下来，心想怎么办呢，我既然说是来拿书，那肯定也不能逗留太久，今天怕是见不到文雁了。

久时正烦恼着，长廊上一个小丫鬟正越过角门，要走过去，久时忙叫道：“小青，你过来一下。”

小青笑着进来了，“何先生是要茶吗？”

久时摇摇头，“我有事要找你们三少爷”

“真不巧，三少爷上学去了，要傍晚才能回来呢。”

“没事，我坐在这边看书边等着他，宏亮要是回来了，你跟他说我在书房。”

小青点点头：“得嘞，三少爷回来了，我跟他说，我现在给你倒茶去。”

小青说完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右手捧着一只银边珐琅的小托盆，托着一只白玉瓷小杯子，左手拎着一个茶壶进来了，小青给久时倒上茶。

久时端详这杯子，他知道金家是有些富贵的，但只是待客都用这么好的瓷器，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小青看久时盯着茶杯发愣，问道：“何先生是不喜欢喝绿茶？”

“没有的，我是还不怎么渴”，久时捏着那茶杯，问小青：“你们少奶奶和那位新来的小姐也在家吗？”

“在的。”

“我不方便出去，你要是有遇上，帮我问声好吧。”

小青应了一声好退出去了，她转头到了婧姝这，那娃娃正坐在学步车里面，脖子上套了个铃铛，圆圆脑袋转个不停，铃铛也一直响着，小青越过学步车，走到婧姝面前来，“少奶奶，那何先生又来找三少爷了，他还叫我给您问声好。”

“他倒是客气，只是今天宏亮在上学，他来干什么？”

“我也说了，三少爷不在，可他说了，他就是要等到三少爷回来呢。”

“怪了，他有什么事这么急，非见到宏亮不可？这才正午刚过一点，他要来也应该晚些来啊。不对，他不是为了宏亮来的。”

婧姝想了想突然笑了，她转而对小青说：“你去跟文雁说，何先生来了。”

小青说：“这真是巧了，何先生也让我去跟小姐问声好。”

婧姝听到这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就推了一把小青道：“那你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