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风云 第108章 噩梦

那是在1925年的一个冬夜，八岁的静姝牵着六岁的宏亮经过后院的一个湖亭时，宏亮落了水，当时水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宏亮砸碎了冰壳落到冷到刺骨的湖水里，他小小的身体不断挣扎着，静姝在上面吓得大哭，不一会儿金家的仆从就来了，宏亮被捞了起来，他迷迷糊糊烧了好几天，睁眼的时候看到有人守在他床头，枕在床沿上，此刻也在睡着，他手指动了动，那人马上惊醒了过来，看向宏亮，叫道，“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宏亮看向这个女人，他不认识她，宏亮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这女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娘啊”，这女人把宏亮的小手贴在胸口，“你再认真看看，我是娘啊”

女人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木棍敲在地板上咚咚的声音，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进来了，嘴上咿呀呀叫着，“我的孙儿啊，让我看看我的孙儿怎么了。”

宏亮看着这个老奶奶，缩着身体挤在床上，不肯让她靠近，女人拉着老奶奶的手臂，“母亲，亮哥儿有点不对，他不大认人了。”

老奶奶坐在床沿上，温柔地看着宏亮，“阿亮连奶奶都不认得了吗？”

宏亮皱着小脸，“我没有奶奶，你到底是谁啊？我要我妈妈，我要我姐姐，你们快走开，你们不要过来。”

老奶奶和女人对视了一眼，满脸疑惑，“阿亮这是在说什么？他哪来的姐姐啊？”

女人哦了一声，“大概是照顾他的丫鬟吧，我去把小月喊来。”

那女人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小月在外面吗？快进来。”

一个小丫头从屋外哒哒哒跑了进来，女人把小月推到宏亮床前，“你看看，你姐姐来了。”

宏亮蒙住头，“她不是我姐姐，不是我姐姐，你们把姐姐还我。”

老奶奶看了女人一眼，眉头紧缩道，“亮哥儿，这是中邪了。”

女人紧张道，“那怎么办啊，母亲。”

老奶奶紧盯着被窝里不断耸动的一小团东西，她猛的掀开被子，抓住宏亮细瘦的手臂，“你是谁？为什么要附在我孙儿身上？”

宏亮吓得哇哇乱叫，那女人抱住宏亮，“母亲，你吓着他了。”

老奶奶沉思了一会儿说，“一定是被水塘子里的水鬼上身了，你快离开我孙儿，不然我定要叫道士过来，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宏亮抱住那女人，呜呜哭泣着，“我不是水鬼，我不是水鬼。”

老奶奶眯起眼睛，朝外头喊道，“来人，去弄一碗狗血来。”

过了一会儿，宏亮停止了哭泣，温顺的抱住了女人，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那碗狗血被端上来了，老奶奶后退了几步，冲着仆人说道，“快，给他灌下去。”

宏亮看着那碗腥臭难闻的血，吓得直往女人的怀里钻，“我不喝我不喝”

女人拍着宏亮的肩膀，“乖，喝了我们就好了。”

小月端着狗血，“夫人，麻烦你掰开少爷的嘴。”

那女人犹犹豫豫地捏住宏亮的下颌，宏亮扑腾着打翻了狗血，埋到那女人怀里，“妈，我不吃这个，你别让我吃。”

女人惊喜地抱住宏亮，“你叫我什么？”

宏亮犹豫的喊了一声，“妈”

“好了好了，母亲，你看阿亮好了。”

那老奶奶半信半疑凑近道，“那我是谁？”

“你是奶奶”

“那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阿...阿亮？”

“姓什么呢？字又是什么？”

“我...我记不清了。”

老奶奶直起身，“他不是我的孙儿，快，把狗血给我灌下去。”

女人抱住宏亮，冲着老奶奶喊道，“阿亮他才刚刚醒过来，你让他缓一会儿，等他休息好了他就记起来了。”

那老奶奶冲着丫鬟说，“你把手放血里面，抹他脸上。”

小月颤颤巍巍地把手浸到血碗里，突然她浑身哆嗦起来，身体乱扭着，歪曲成一个活人的身体无法折叠的弯度，身上的关节咔嚓作响，周围的人吓的四散奔逃，女人抱起宏亮就往外跑，刚跨出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惨叫声，女人转过头，看见小月已经化成四肢奇长的一个怪物，它正趴在地上，啃食着老奶奶的脸。

女人一声尖叫，那怪物转头看她，张出血盆大口，要向女人扑过来，女人抱着宏亮往前跑，那怪物追了出来，因为四肢太长，卡在门口里出不来，怪物朝着女人嘶吼着，女人抱住宏亮跑到假山堆里，外面轰的一声，假山堆也震了两震，似乎是什么倒掉了，假山里面还不断有灰尘掉落下来，两人互相抱着瑟瑟发抖，女人不断哭泣着，不住地呕了起来。

突然宏亮看到假山的石缝中，一只极细长的腿闪过，外面隐隐传来勾勾哒勾勾哒的声音，宏亮捂住女人的嘴，摇了摇头。

女人看向石缝外面，一脸惊恐，正在怪物想方设法把腿伸入石缝中试探时，假山外又传来了尖叫声，那怪物贴在地上，飞扑着奔了过去。

女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住地摸着胸口，“没事了没事了。”

突然石缝里伸进一只长手，把女人拽了出来，女人死死抱住石头，发出惨叫，宏亮抱住女人的头，想把她拉出来，突然女人疯狂扭动起来，力度之大把宏亮都甩开去，她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大张着，渐渐不动了，宏亮看她身下涌进一汪血，那女人的下半身已经被扯断了，她的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宏亮看着她的脸，心中恐惧万分，突然那女人的头转了一下，眼角留下鲜血，她死死盯住宏亮，“你不是他，你是谁？”

宏亮尖叫起来，突然整个假山堆又开始震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山堆上不断跳着，碎石块不断倒在宏亮身上，石灰掩住他的口鼻，宏亮渐渐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他看到床头趴着一个人，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那个人的头，趴着的女人醒了过来，激动地喊道，“阿亮，你醒了。”

宏亮看到她的脸发出尖叫，这正是死在假山堆里的那个女人，那女人关切地看向宏亮，“阿亮，你怎么了，不认识娘了吗？”

“娘？”

“哎，阿亮，你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女人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木棍敲在地板上咚咚的声音，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进来了，嘴上咿呀呀叫着，“我的孙儿啊，让我看看我的孙儿怎么了。”

宏亮看到她，想起那张被啃食掉一半的脸，吓得往被我里缩了缩，“你们...你们为什么还活着，你们不是死了吗？”

老奶奶不满道，“阿亮，说什么胡话呢，你娘和奶奶都好好的呢”，老奶奶坐在床沿上摸着宏亮的头，“哟，还烧着呢，难怪说胡话。”

“我...我发烧了，所以我刚刚做的是梦了。”

女人摸着宏亮的手，“阿亮是做到什么可怕的梦，吓成这样。”

小月端着药走上前，“夫人，小少爷该吃药了。”

宏亮看见小月，吓得叫了起来，“让她走开，快让她走开。”

女人抱住宏亮，向小月呵斥道，“还不快退下”，女人拍着宏亮的肩，“阿亮不怕，娘在这呢。”

宏亮缩在女人怀里，“你真的是我娘吗？”

“是的呀，阿亮连娘都不认识了吗？”

“可是可是”，宏亮刚想说我不认识你们，就对上了老奶奶的眼神，她的眼神中满是戒备和警告，还有一丝杀意，宏亮闭上了嘴巴，“娘，我好害怕。”

门外有仆人跑了进来，“老太太，夫人，园里的假山堆突然倒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念叨着，“真是不祥，走吧，去看看倒成什么样子了。”

宏亮被喂着喝下药，他又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觉得肚子好饿，他往屋外喊人，小月跑了进来，“小少爷，你醒了呀”

宏亮往后一缩，“你别过来。”

小月委屈道，“这是为什么呀，少爷，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怕我呀。”

“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人还是怪物？”

“我是小月呀，少爷，你连我都记不得了吗？”

“可是可是，可是金家没有小月这个人啊？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我妈呢，我姐姐呢，她们在哪里？”

小月一脸惶恐地跑开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跑了进来，她拉起宏亮的手，“阿亮，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我....我饿了。”

“原来是饿了呀，小月，你去把厨房把粥和小菜端过来。”

过了一会儿，小月提来了一个食盒，女人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粥，她用调羹舀了一勺，吹了一下，“来，阿亮，吃一口。”

宏亮瞪着瓷勺里面舀得满满的一勺灰，摇头道，“我不吃这个，快拿开。”

“为什么不吃呀，你不是最爱吃腌萝卜配白粥吗？”，女人向食盒里的另外一个小碟子舀了一块石头，“来，娘又给你拿了一块腌萝卜，阿亮张口，乖乖把饭吃了。”

“我不吃，这不是给人吃的。”

“怎么不是给人吃的，你不信，娘吃一口然后你吃一口好不好？”

宏亮推开女人的手，“你不要吃，这不能吃。”

女人叹了一口气，“阿亮，你不是说肚子饿吗？饭来了你怎么又不吃呢。”

小月说，“夫人，把粥给我我来喂吧”，小月接过粥，“你看着啊，我要把这粥喝了，就证明这是能吃的东西。”

小月把石头和石块舀进嘴里，咬得石块咔咔作响，她的牙齿崩断，舌头被勾出好几个口子，嘴巴血沫横飞。她的脸越吃越痛苦，突然她大叫起来，“不得了，这粥好烫。”

女人骂道，“烫就烫了，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不行啊，好烫啊好烫啊”

小月的嘴巴大张着，从里面冒出一股浓烟，她仰着脖子，脖颈处通红着，很快她的脖子开始烧起来了，皮肤红得像岩浆一样，女人抱起宏亮就往外跑，宏亮看见小月仍然仰着脖子，只不过有许多的滚烫的液体从她喉咙里不断爬出来，液体所经之处，木头都变成了黑炭，整个木屋噼啪作响，空气中都是木头燃烧的味道。

女人抱住宏亮一直往屋外跑，仆人看向屋子大喊着走水了，接着拿起一盆盆水要冲进去，女人拦住一个仆人，“不是走水了，里面有妖怪。”

那仆人不理会，仍旧提着水桶往湖边跑，女人没法，抱着宏亮去找老太太，“母亲，快走吧，家里要烧起来了。”

老太太满天白发，颤颤巍巍地跑了出来，“怎么会烧起来了呢？哎呀，我金家怎么就烧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母亲，我们赶紧走吧，这没法呆了”

老太太哎了一声，拉着女人一起往前跑着，突然有一只橘猫跑到他们脚下，舔着爪子，宏亮指着地上说着，“小橘来了。”

女人和老太太看见猫突然尖叫起来，“猫啊，猫啊。”

宏亮被摔在地上，他看见女人和老太太四肢变得奇长，她们贴在地上，手脚并用，往远处跑去。

宏亮抱住橘猫，“你是小橘吗？你认得我吗？”

橘猫舔了舔宏亮的脸，宏亮叫道，“真的是你”，宏亮把脸埋到猫的肚子上，呜呜哭了起来，突然他感觉到猫柔软的肚子变成了一个人不断抚摸着的手，宏亮睁开眼睛，又是那个女人，坐在床沿边，摸着宏亮的脸。

宏亮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她，女人关切地问道，“阿亮，你醒了，还难受吗？”

宏亮缩着脖子，摇了摇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女人拉着宏亮的手，“阿亮，你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吧。”

宏亮抽回手，“你出去，你不要碰我。”

女人惊讶道，“阿亮，你怎么了，你不认识娘了吗？”

女人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木棍敲在地板上咚咚的声音，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进来了，嘴上咿呀呀叫着，“我的孙儿啊，让我看看我的孙儿怎么了。”

宏亮听到这话，身体抖了一下，他一脸恐惧地看向老太太，“你...你”

老太太坐在床沿，“我的心肝儿，你怎么就掉进那湖水里面去了，那湖水那么冷，你要冻坏了，叫你娘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宏亮左右看了看，“小月怎么没在这里？”

老太太和女人面面相觑，“小月没看住你，叫你跌到水里面去，我们不过骂了她几句，这丫头居然想不开，把屋子点着了，整个屋子都烧没了。”

宏亮若有所思，“那么，家里的假山堆倒了吗？”

女人惊讶道，“前天假山确实倒了，不过你那时候还在昏迷，你怎么知道的？”

“我昏迷了有三天了？”

老太太摸着宏亮的手，“是啊，大夫说再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宏亮突然大叫起来，“你们出去，你们出去，你们不是我的家人。”

老太太和女人突然站了起来，阴狠狠地说道，“你说什么？”

宏亮跑下床，推开她们跑走了，女人和老太太没有起身去追，她们仰着脖子，变成一尊尊石像，接着石像破裂了，变成石碓，石碓中钻出一群群蜘蛛，它们像洪水一样倒了出来，朝着宏亮跑的方向追过去，宏亮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仰头变成了一座座假山堆，成群的蜘蛛从里面跑出来，在宏亮身后汇聚着，像一条前后推涌的波浪，细密的蜘蛛层层叠叠，直堆得有一人高，向宏亮扑过来，宏亮跑向湖水处，大喊着，“小橘，小橘，你快来。”

就在成群的蜘蛛即将盖住宏亮时，天空中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蜘蛛们退了回去，它们爬过石缝的声音窸窸窣窣在耳边萦绕，宏亮刚刚跑过的亭子又恢复了一片幽静安逸的样子，落叶从树上轻轻落在石凳上，一派祥和模样。

突然亭子深处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整个亭子开始抖了起来，细密的灰尘不断从屋檐处抖落下来，一群群石块从屋内争相跳出来，它们像是有生命似的，朝宏亮不停地滚过来，那石碓上各印着不同的脸，嘴巴都大张着，眼睛是深陷的两个洞，宏亮一边跑一边吓得大叫，小橘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它低头舔了舔爪子，突然抬起头对着涌动的石块又是一声嘶吼，石块停了下来，恢复成一个个人的模样，不过他们仍然大张着嘴巴，看着天空，身上的皮肤像融化一样，。

宏亮抱起猫摇了摇它，猫伸出舌头，哈哈喘气，它看了宏亮一眼，闭上了眼睛。

宏亮后面才真的醒了，他醒来才知道他昏迷了三天，期间临安突然地震，金家突然跑出来成群的蜘蛛，每个人都忙着灭蜘蛛，厨房还走了水，烧了起来，好在发现得及时，没有人伤到。

宏亮醒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发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世界，只有静姝偶尔的哭声提醒着他，他回来了，金家的人都说是静姝把人推下湖，可是静姝说自己没有，静姝被金喜罚着打了二十下手心，静姝到了没人的地方就会伸出手看着手心开始哭，宏亮只会愣愣地看着她，静姝被他盯恼了，会推他一把，“看什么看，还不是因为你！”

宏亮陷入回忆之中慢慢睡着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窗外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勾勾哒勾勾哒的声音，好像有很多条腿在门前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