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夺回玛利亚之墙?”
夏延冷不丁地发出了提问。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正和利威尔一起坐在餐馆里。正是午餐时间,她点了一杯朗姆酒——这家伙一向像个喝不太醉的酒鬼——再点了熏鱼和面包。
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或许是她从首都回到托罗斯特区之后,突然发现了肉类的珍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边的餐馆顶多只偶尔有些价格不菲的鱼类,再也没有其他肉类的出现。
“对于调查兵来说,不止玛利亚之墙,我们连墙外都会夺回——你以为调查兵团是为什么存在的?”利威尔说。
“首都的人们认为你们是一群极端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理想主义,当然,跟你们绑在一条船上的我也是被人们这样认为的。”夏延说。
“你确实极端到命都可以不要,理想主义倒是和你完全相悖。”利威尔说。
“那我是什么?”夏延带着点好奇问他。
利威尔看了她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背负着不想背负的使命踽踽独行的傻子”给咽了回去,他把夏延惯吃的果酱推到她面前,然后拿着自己的那瓶果酱着手给自己的面包抹上。
夏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突然变得那么清闲。放在去年,中午这个点他俩都才刚刚结束训练,只能去兵团的餐厅吃点儿然后对付下午的训练。
去年九月她在壁外调查受伤,醒来之后立刻返回了首都。被她救了一命又对她怀有愧疚之情的乌兰·特尔内拉就没见到过她。
而这次隔了大半年在调查兵团里看见终于现身的夏延,乌兰先是站在原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然后他冲上来抓着夏延的袖子语无伦次地把“抱歉谢谢怎么离开了这么久”混在一起乱说。
这家伙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副善良的傻样儿。夏延面露尴尬,她一向不太会对付这样的情况,她试图安慰乌兰·特尔内拉。而利威尔却适时地帮她解了围。
“训练去。”利威尔吐出来这三个字。
就这三个字,乌兰·特尔内拉立马冲士兵长站了个军姿应是,然后转身跑开了。
想起这个,夏延就啧啧称奇。
“你对乌兰干了什么?”这会儿她终于问了他:“他怎么看见你跟见鬼了似的。”
“偶尔教导教导他而已。”利威尔头都没抬,直接这么说道。
“他之前连勾锚都扔不准,能在你们的壁外调查里活这么久也算很不错了。”夏延说。
“还行,他现在也算能自保,不太会拖人后腿。”利威尔说。
喔。夏延似乎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利威尔会“教导教导”乌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乌兰确实拖过她的后腿——她戳着盘子里的熏鱼,不说话,却冲利威尔眨了眨眼睛,对面看起来面色无常的利威尔还抬起头对她的行为表达了些许的无奈:“吃你的饭。”
午饭后,他们俩向餐馆的马倌取了马去托罗斯特的开拓区一代巡逻。正是春季里最好的时候,夏延放开马绳,在田野间奋力张开了双臂呼吸空气,她好久没正经地晒过这样温暖而舒适的太阳了,此刻她身心舒适,有种终于将首都的阴霾抛在身后的感觉。
从她放开马绳开始,利威尔就预感到这家伙要开始发疯了。果不其然,她突然俯下身去重新拽紧马绳,丢下一句“谁先跑到这条路的尽头谁请吃晚饭!”然后双脚一夹马腹开始向前疾驰而去。
怎么会二十六岁了还这么幼稚?利威尔着实有些无奈,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跑不过夏延,于是他们一起疾驰在了这条田野的小道上。
夹杂着柳絮和花粉的风扑面而来,马儿的急蹄声和立体机动装置的金属碰撞声规律而急促,路边隐忍了一个冬季的迎春花和木棉以燃烧生命的姿态竭力盛放,但统统都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他们踏过地上零散的花瓣,又卷起风中的春花浪潮,那些色彩温柔的点点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又在疾风中被快速拂去。
夏延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三岁之前身为欧格尼公女时,最恨天高道窄又最意气风发的那个时代。曾经她恣意驰骋,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将世界纳入怀中。
她回头冲利威尔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表情,却在转回目光的时候被一只体型不小的蜜蜂打了个正着。
她几乎要把那只蜜蜂给吃进嘴里,慌乱之中匆忙停下马来捏走那只趴在自己脸上的蜜蜂。
利威尔被她给逗笑了,他带着点儿笑意驱马停在她的面前,看她俯下身胡乱地抹脸确认自己有没有被蛰。
“你白天都跑成这样,晚上怎么跑夜路?”他嗤笑着问她。
“……我刚刚只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夏延说。
“还挺有自知之明。”利威尔拿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洗干净再还我。”
夏延顺势接了过来,听到后半句,她抖擞了一下,然后把手帕递了回去:“我洗不出你的洁净标准,你放过我吧。”
利威尔没接,他突然策马向前疾行而去,剩下两个字“晚饭”留在了风里。
“你趁人之危!”后面的人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晚训中途,大概是晚上七点的时间,自家老大不在,奥路欧跑到训练场外面透气溜达了一圈,但很不幸,他直接见到了自己失踪了一整天的老大,以及失踪了大半年的夏延·欧格尼。
他们一起牵着马走进了调查兵团,欧格尼阁下正搁那儿一边吃黄油面包一边叽叽喳喳地跟自己老大说些什么。自家老大微微侧着头听她说话,他抬眼看见奥路欧,脸上浮出了一个带着些许疑问的危险表情。
“现在是晚训,你想去洗一夜马厩?”利威尔说。
奥路欧立马吓得什么问候都憋了回去,他站在原地打了两个转,然后灵机一动,连个停顿都没有地说道:“听说夏延阁下回来了我想去拿酒请她喝酒来的!”
对面的夏延倒是没有丝毫怜惜他的意思,她露出了一个些许嫌弃的复杂表情,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说:“别拿我当借口,奥路欧,洗你的马厩去。”
确实是在拿夏延当借口的奥路欧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他问:“您不想喝酒吗?”
“想,但不是现在,你确实该洗马厩。”夏延说。
啊,还是那个熟悉的恶女。奥路欧头皮一阵发麻,调查兵团的两尊阎罗终于又凑在一块了。
夏延如果爹妈没去世平安在本家长大的话,应该就是“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或者“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人,她骨子里其实是这样的。
经历完这么多事情之后,对她和老利来说,都只有和对方呆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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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