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利威尔BG 烟障四海 第32章 虚无

雷电劈开夜空，随后一声闷响在远处的天空炸开。

夏延就是被这声惊雷吓醒的。

她从小就不喜欢雷声。这种突如其来无法抵挡的轰隆声音总会让她产生一种自己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感觉。自从母亲在暴雨日与她分离之后，这样的情况就更加严重了。

此前她陷在混沌的梦境中无法挣脱，脑海中不断闪烁而过的，都是关于她人生的走马灯。

在那个琐碎又冗长的梦境里，夏延发现自己最怀念的还是在地下街与利威尔法兰一起度过的那几年。

对我来说，地下街跟地上比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她想。

她十七岁遇见二十二岁的利威尔的时候，她还是个仗着自己身手好在地下街肆意妄为的家伙。

利威尔那时候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不像现在一样永远挂着黑眼圈，一副被调查兵团掏空心力的样子。

啊，八年前的利威尔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他长得真挺不错的，脸小，肤色白，五官精致面容姣好，如果是个女孩子一定漂亮又飒爽。只不过他永远吊着他的三白眼，不管是说话还是不说话都是摆着“不知道你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的臭脸。

他看起来坚硬而理性，但是他只是什么都不说，他的行为常常出卖一切——在本不富足的情况下把面包分给路边的小孩；下意识地记下了法兰伊莎贝拉和夏延的口味，在谁的咖啡没放方糖被苦得面目狰狞的时候往对方杯子里塞数量正好的方糖；体谅每一个下属的难处，在地下街那种让人们自身难保的地方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们。

她没法说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爱来形容这份感情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了。

她看利威尔的每一眼都像是在看最后一眼。

如果夏延当即就会死去，除了不放心让利威尔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认为自己可以毫无牵挂地直接死去。她只怕他再次陷入孤独之中，怕再也没有人看出他内心那份柔软。

夏延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救回来，她以为自己遭遇了这么多次性命之忧之后，终于可以在这一次将一切都彻底终结了。

除了毒药带给她身体的痛苦以外，她的灵魂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她感觉自己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生也没有死，只是存在着。

但是她还是醒了过来，原来，醒来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为什么要让我怀抱渺茫的希望呢？

似乎是察觉到她睁开了眼睛，原本靠在椅子上小憩的利威尔探过身来试了试夏延的温度。

他看夏延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于是问她：“在想什么？”

她轻轻地眨了眨自己橙红色的眼睛，然后看向利威尔，说：“让该死的欧格尼见鬼去吧。”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利威尔没有搭腔，他站起来给夏延倒了杯水，试图扶起她来润润喉咙。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夏延说：“有一天我们彼此都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巨人们被杀完了，欧格尼可以彻底不存在了，然后我们逃到墙外去悄悄地生活？”

利威尔知道，夏延又想哭了。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落泪的家伙，即使马上要二十五岁了，死在她手下的人以倍数增加着，但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个孤独的小孩子。

夏延把头靠在了利威尔的肩胛上，如同梦呓般嗫嚅着：“我想养一只灰白的小猫，就和以前喜欢在我们家门口晃悠的那只一样的那种，再养一只体型小一点的狗，这样的话猫和它打架也不怕打不过它，我想让他们睡在我的脚边，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爬起来给你煮一碗浓汤，然后我会告诉你，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味道。”

“利威尔，我不想再杀人了，我不想再被杀了，我想逃。”

可是我们无处可逃。

利威尔感觉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润湿里衣。他已然感觉到了夏延不想再醒过来的期望。

她想死。

她想永远地闭上眼睛，只有那样她才能解脱。

疼痛感如同某种精妙的毒素一般攀援上利威尔的身体，他深深呼吸，却无法阻止自己气息中的颤抖之意。

他紧紧地搂住了夏延，在这个瞬间，积攒已久的无力感终于将他击倒了，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也把自己的头埋在夏延的颈肩，带着一丝祈求和绝望轻轻地说道：“别留下我一个人。”

“别留下我一个人，别留下我一个人。”他只能这样重复着。

别像母亲一样离开我，别像肯尼一样离开我，别像法兰和伊莎贝拉一样离开我，别留下我一个人。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死亡带给生人的感受。

年幼的利威尔在重病的母亲床前静静地呆了很长时间，那种与将死之人共处一室的感觉，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一种无法抑制的不可思议的力量迫使他凝视母亲，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丧失了存在感。

如果不是肯尼找到了母亲家里来，利威尔在那个时候已经就这样和母亲一起，将现实中的存在感和灵魂中的存在感一并抹尽了。

一切如梦幻泡影，仿佛整段人生都变成了一句玩笑话，利威尔无法克制从内心升腾而起的虚无感，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夏延，从她的体温和触感中寻找到些许的真实。

这段我是听着贰伍吸烟所的一首歌《梦游》写完的。

关于这里的生死观我想稍微提一嘴。

奶奶病重离世之后，我赶回去看她，我知道她已经停止呼吸成为了一个“物”的时候，我感受到的真的只有难以言喻的静寂，时间静止了，或者时间在我眼前变成了线性的，就是在那个瞬间好像理解了这句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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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