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敏贤搭乘计程车来到唐人街,这里还是那么热闹仿佛一年四季都不曾冷淡过。
她走在街道一旁,看着周围景色。口袋里却响起电话铃声,掏出手机查看尽是伊丹打来的电话,他昨天跟自己吃完午饭临近傍晚的时候就走了,说是有事。
金敏贤盯着这个手机铃声选择不接也不挂而是把手机调了静音放回口袋里。
她现在没有心情跟别人说话交流,只想一个人静静。
路上她一直回想刚才在医院乔恩对自己说的话。那个柏得到底是谁,为什么当初在萨拉斯醒来的候伊丹也问了和她差不多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能记起那么多人而独独忘了他。
半个小时后,金敏贤来到金建安古董店门口,她推开门一脚踏过门槛,头顶上老式门铃便发出清脆的铃声。
她看见今天店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在,她想要是平日里叔公不在看店,那便是在楼上睡觉了。
于是金敏贤走上楼,来到二层。
踩着用木质地板的走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叔公,叔公,你在吗?”
金敏贤轻轻呼唤金建安,屋子里面没开暖气有些冷。大部分窗户也关上了,只有楼梯口旁边的窗户是半开着的,显得屋子里有点阴暗。
她穿着一双黑色玛丽珍小皮鞋踩着地板走得静悄悄,停在金建安的房门口,金敏贤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金敏贤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不在家?”
她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趴在门缝里面看。
只见屋子里面乱糟糟到处都是纸屑,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看不懂的天文数字。
金建安躺在他那宽度只有1.3米的小床上呼呼大睡,底下还滚落一瓶青色啤酒瓶。
金敏贤知道,他昨天晚上又喝酒了。
她轻轻推开门走进里面弯下腰帮金建安收拾起地上的草稿纸,书桌上面堆砌了好多书籍资料,它们都被杂乱摆放。
桌角还有一个老式地球仪,上面的地理字迹已经被岁月的洪流给冲刷的模糊不清。
金敏贤将地上的纸收拾完放到桌上,转身来到金建安的床边拍了拍他,叫道:“叔公,起床了,这都几点了太阳要晒屁股了。”
金建安只是翻了个身没起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金敏贤抓住他的手想要拖起他,“快起来了,我饿了想吃饭。”
金建安睡梦中被她叫醒只是还不想起床,他懒懒道:“冰箱里有饭,你拿去热一下就能吃了。别吵我,我要睡觉。”
言必,他抽回手将被子把自己的头给全盖住。
金敏贤却道:“我不想吃隔夜饭,我要吃新鲜的。”
金建安依旧懒声回应,“那你就去外面吃,钱包在我的书桌抽屉里。要是去外面吃记得给我到茶楼里打包一份蟹黄拌面回来,放冰箱等我睡醒之后吃。”
金敏贤无奈又拿他没辙,有些生气。
金建安不是一次这样,上次她在店里给他帮忙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位远房亲戚的怪异举止。
他喜欢听戏曲时长到茶楼看戏,喜欢喝啤酒夜不归宿。上次还是金敏贤从街上把他捡回来的。
或许之前经历过什么,毕竟在金敏贤的记忆里只知道奶奶说他是那个年代他们金家第一个出国留学的大学生。可是后来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国过,只是和家里人还保留着联系。
见金建安不想起床,她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走到书桌那里拉开抽屉拿了钱包转过身说:“那我出去了。”
“嗯!”
金敏贤揣着钱包拉开门出去,从二楼跑下直奔外边。
唐人街总有七家茶楼,金敏贤最喜欢的是离金建安古董店两条街的“芙蓉轩”
他们家做得茶点比较好吃,去的也是华人华裔。
大约十五分钟后,金敏贤来到芙蓉轩门口。
这里的建筑颇有岭南特色,她大老远就闻到楼里飘出来的饭香味了。
金敏贤踏进里面,里边装潢全用了大理石,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前台服务的人员。
她没预约只是简单的跟他们说来吃饭做了下登记便到旁边的大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大堂的中央有一座戏台子,里面常常会有戏子唱些戏曲,再不济也会找人谈些中式乐器来增添些气氛。
今天弹得是琵琶曲《春江花月夜》
在茶楼刻意笼罩的中式古典气氛里,昏黄的灯光下。四方桌、靠背几还有挂在墙上的物件小样,仿佛回到了故国家乡。
这里每张桌上都放着一个小花瓶上面插着一些干花。
金敏贤向服务员点了一些茶点,什么虾饺、蛋挞、红米肠等等,服务员正帮她一一记下,她看着手上的菜单应该都点得差不多了。
突然想起来临走前金建安要自己给他打包一份蟹黄拌面,她便对服务员道:“再给我打包一份蟹黄拌面还有一份南瓜汤,就这些吧不够我再点。”
“好的,女士。”
服务员拿走菜单离开。
金敏贤看着窗外,外面下着如蜜豆般大小的雪花。她发起呆来,想着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您好女士,方便跟您说一下吗?”
金敏贤被一声叫唤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见是刚才的服务员,问:“怎么了?”
他道:“您要的蟹黄拌面已经没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这边要不要给您换一份呢?”
金敏贤觉得奇怪,什么叫没有了。
她觉得有点尴尬,笑问:“怎,怎么会没有了呢?”
服务员回答: “是这样的,因为这蟹黄拌面在本店一直都卖得很好,但是原材料最近紧缺所以每天就只限时售卖一百多份,您要是早点来啊说不定就能吃上了。可不巧,最后一份已经被楼上包间里的一位客人给点走了。实在是抱歉,作为补偿我们可以给您再多上几样小菜或者是几张优惠卷您看如何?”
楼上的包间客人?怎么就那么倒霉,唉算了!反正蟹黄拌面也不只他一家有,再多跑几家就是了。
“那还真不巧,算了!给我上几样小菜吧,还有,我要的碧螺春怎么还没上啊?”
“哦,您耐心点,我过去帮您催催。”
说罢,金敏贤便看着服务员又一次离开,这次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不一会儿有个穿着统一旗袍的女服务员过来给她送碧螺春,她一边喝茶一边刷着手机。
期间伊丹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和电话,无非就是问她在哪里。
金敏贤知道如果告诉他自己在哪,那么她又要回到那座无聊的庄园里了。
她在那里住了一天就感觉像是住了一年之久,好像是伊丹专门为自己打造的金鸟笼,把她关起来,圈养着直到死。
再过一会她点了几样茶点全部上齐了,戏台上的曲子也换了好几首,不知道是不是改了曲目。
弹琵琶的人退场换成古筝过来,弹了一首现代曲《江南》。
半个小时后,金敏贤吃饱喝足叫了服务员过来付款,拿着她的钱包和手机便离开。
出了芙蓉轩门口,外面的雪仍旧未停。她站在门口不敢跑出去,一场雪就这样把她困在了原地。
金敏贤伸出手,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里冰冷的雪触碰温暖的掌心,一下子化成了水。
柏得从芙蓉轩里面出来,今天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几个大学同学,几年没见便请他们到这里喝茶吃点心,叙叙同学情。
他一出来后面跟着的安保人员便打开伞。
柏得望着外面的雪说:“这雪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你叫阿欢把车子开到门口吧。”
“是……”安保撑着雨伞走到雪地里很快消失不见。
柏得站在门口拍了拍衣领,无意间转眼看见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二人隔着有点距离,但是柏得看着那女人的身形觉得熟悉,这让他原本平静的心变得有些许浮躁,感觉血液就像是暴雨中的洪水在身体里汹涌澎湃。
金敏贤,是你吗?
对方似乎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一转头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让朝思暮想的他双目震颤,身体里的血液也从洪水般的汹涌澎湃变成了海啸般的惊涛骇浪。
真的是她,没有看错吧?
柏得赶紧小跑到她身边,情绪激动道:“敏贤,你回来了!”
他紧紧的抱住金敏贤,像是丢了许久的宝物终于失而复得一样不肯撒手。
金敏贤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不知所措,看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感觉非常尴尬。
她试图挣脱柏得,气愤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听到金敏贤对自己说这话,吓得他松开金敏贤不解道:“你说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柏得啊?”
柏得!
她心下一怔,他就是伊丹和乔恩口中所说的柏得,她看着这个人的脸努力回想有关于他的事情,可越是往深处想她的头就又开始疼了。
“啊!嘶,好疼……”
她摸着头,痛得紧要牙关。
柏得见状,惊忧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敏贤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
金敏贤疼得不想听他说话一把甩开他跑进雪地里,转过身冲着他大声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刚才那样真的很失礼,我感觉有被冒犯到。我该走了,再见。”
她怀揣怒气转身离开,柏得绝不会让失而复得的金敏贤从自己身边再一次离开。
他不顾外面的雪有多大跑过去抓住金敏贤的手腕,急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警方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吓得我都不快要接受你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了。这几天你到底去了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避着我。敏贤,跟我回去吧!”
金敏贤挣扎了一下见他抓得死紧便不再试图挣开,她看着柏得,对方情绪过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许我以前真的跟你有关系但是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我也不想再去回忆,那样没有意义,请你放开我吧。”
她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丝恳求,希望他能够放过自己。
柏得却不愿意,他做不到也不能够。
“我绝不会放开你,不管你今天愿不愿意跟我走,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带在身边。别再离开我了好吗,敏贤。”
“你有完没完,我已经明确表达了我的意愿为什么还要一直纠缠,现在马上松开我,松开我啊……”
金敏贤不停拍打柏得的手,气得都要跳脚。
这种不痛不痒的拍打丝毫不起作用,她便张口用力咬他的手臂。
柏得只是眼皮轻颤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由着金敏贤如何对他都没关系,只要这样能打消她对自己的愤怒。
金敏贤松开嘴,看见他手臂上被自己咬出一排牙印,上面一抹鲜红的血液从皮肤里渗出。
她不明白,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肯撒手。
金敏贤抬眼看向柏得,问他:“你为什么不撒手,难道不怕疼吗?”
他淡淡道:“怕啊,可是比起疼痛我更怕失去你,跟我回去吧敏贤。”
金敏贤心跳错了节拍,脑海里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搔过,放下了对他的敌意。
她轻声问:“我们真的认识吗?”
“我们当然……”
砰——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巨响,听上去像是枪声。
金敏贤全身抖了一下,街道上的行人更是大叫起来往四处奔跑躲避,眨眼的功夫场面变混乱不堪。
柏得的两个安保忽然从后面跑过来,说:“先生,我们快走吧,这附近有人携带枪支进店抢劫很危险,快跟我们走。”
金敏贤感到他的手松了力,立即甩开他头也不会的跑远了。
柏得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金敏贤扎紧了人堆里急得大喊:“金敏贤,你给我回来,你不要命了吗,金敏贤……”
他看着金敏贤的离开的背影试着要追上去,怎料被他的安保人员阻止。
他们怕他出事愣是生拉硬拽的把他拽到车上,柏得拼了命挣扎着,扯着嗓子叫喊:“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金敏贤,为什么?我找了她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现在又丢了,我不能失去她,不能……”
他们似乎是听不见柏得说话,不管他气愤也好挣扎也罢都只管拉着他离开。
柏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敏贤走进混乱不堪的人群里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他的心好像死了,四肢酸软不力瘫坐在椅子上没了望着窗外毫无活力,只见车轮滚动阿欢开着车离开了唐人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