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破盲 第13章 兔脚菌人（五）

桑拓帮助不了桃淘，也帮助不了曾经的自己。

他回想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的解剖、解剖、解剖，内心浸泡在高浓度解剖液里早已麻木，理想被强效杀菌剂一遍遍消杀腐烂不堪。

……

……

极燃沉浸在桑拓的“幻觉”里站立不动，桑拓看着一时无法打败的桑植柏，改变目标，转身去攻击极燃。

桑植柏本来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些伤口里还扎着细碎尖锐的鳞片，鲜血把白大褂染成暗红色。

可是看见极燃被攻击，他还是没有选择袖手傍观，或者伺机自己逃跑。

他冲到极燃面前，替她挡下了桑拓迎面的一击。

桑拓的力气太大了，即使桑植柏帮助极燃挡住了大部分力量，两人依旧被惯倒在地。

极燃受到外力牵引，一瞬清醒。

没有受伤的极燃动作更加灵活，拽起旁边的桑植柏，两人快速跑到一旁拉开和桑拓的距离。

桑拓见极燃“复活”，明显有些疑惑，可能在想，她怎么摆脱的这么快。

在今天这个“网域”里，他是绝对主宰，除非她的精神力非常强，不然绝不可能。

桑拓一时有些忌惮，不再近身上前搏斗。

极燃和桑植柏看桑拓莫名停止战斗，正有些不明所以，没注意脚下无数兔脚菌瞬间活了。

这场景着实恐怖，那些长在墙边的兔脚菌，你路过时，都会下意识以为是真正的蘑菇。

它们突然集体张大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嘴，嘴里冒出鲨鱼那样布满口腔的獠牙。

一个个兔脚菌的头顶，睁开两只滴溜溜乱转的灰色眼睛。

它们的眼齐刷刷看向两个闯入领地的“外来者”，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愤恨，集体发出尖锐到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露出蛰伏已久的獠牙，极力伸长脖子，咬向极燃和桑植柏。

一口、两口、三口……

眼前巨变猝不及防，两人已经被周围密集的獠牙兔脚菌咬的鲜血淋漓。

“妈呀，我C，这什么玩意？”极燃情急之下爆了句粗。

那边桑植柏被咬的直叫“哎呦、哎呦……”

“天知道这是啥怪物，没见过呀！！”

桑植柏边说边奋力踹向一只死咬他不放的獠牙兔脚菌。

极燃绝望问天：“怎么办？”

幽深的楼道，恐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獠牙兔脚菌宁愿折断根/茎也要奋力扑向两个“外来者”。

它们像一群群食人鱼一样前仆后继，企图从极燃、桑植柏身上拆掉一块肉。

两个倒霉蛋，即使没被恐怖魔幻的场景吓死，现在也已经遍体鳞伤。

再不想出办法，马上就要被分而食之。

极燃有“防弹”防护服还好一点，桑植柏已经惨不忍睹。

人总是急中生智，情急之下，极燃忽然想起她之前经历的“精神攻击”或者说“幻境”。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存在就有因果。

这让极燃想起这个世界所谓的玄学——“网域”。

也许她经历的就是真正的“网域”呢，桑拓说过，在“网域”可以杀死蘑菇感染者。

所谓的“幻境”里会不会找到答案。

极燃“旁观”着桑拓的“一生”：

他这种做事一丝不苟，追求完美和极致的人，从天之骄子踌躇满志，到理想幻灭，麻木机械，他被一种叫“命运”的东西压的死死的，半刻不能喘息。

这和极燃身为“蘑菇”时候的感受异曲同工。

她理解了之前出现的种种幻想，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精神攻击。

被暴雨摧折的恐惧，被更强的“草木”遮挡、分食阳光的恐惧，对黑夜的恐惧，对闪电雷鸣的恐惧，对采菌人的恐惧，被解剖分尸的恐惧……

她像经历桑拓的人生一样，经历了一个个蘑菇的个体的遭遇，它们和桑拓一样，都有对命运深深的恐惧。

同样的恐惧让桑拓和兔脚菌之间产生了精神领域的连接，这可能是目前为止桑拓防护完好情况下仍旧感染发病的原因。

没有物理接触，他们在更高维度建立了联系，极燃好像懂了什么是所谓的“网域”。

他和它们彼此依存，共生共灭，形成牢不可破的共生关系。

这也解释得通为啥“共生孢子”如此重要，类似于两者的媒介、纽带、共有基因，它存在就能无限传播，所以必须彻底毁灭。

极燃感受到的窒息和恐惧，是彼此感受连接的副作用，也可以作为精神攻击的方式。

桑拓眼见獠牙兔脚菌牵制住两人，再次发动攻击。

桑植柏把极燃护在身后，承受着桑拓狂风暴雨般的怒击，片刻就彻底招架不住。

他被打倒在地，鼻腔喷着鲜血，在绝对的暴力下，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极燃想通“网域”，她瞬间明白关键所在。

桑拓和兔脚菌通过精神连接能控制她的情绪和行为，那她可不可以反过来控制他们。

至少在精神领域他们是平等的，不必分主和次。

极燃尝试人生中第一次用意念控制别人。

她在众多“时光碎片”中找到桑拓，是此时此刻正在暴揍桑植柏的桑拓。

她把自己穿越而来最疼的时候的感受传递给他，就是她躺在“伊卡州立医院”手术台上疼晕那次。

这种伤害是双向的，她努力控制自己，但极致的疼痛让她濒临崩溃。

万幸，桑拓成功被这种“感受”影响，差一点栽倒在地，解救了就差最后一击便毙命的桑植柏。

周围疯狂撕咬的兔脚菌被桑拓的状态影响，攻势瞬间下降。

极燃瞧准时机，用强大的意志支撑濒临坍塌的身体，抬起了她的骨电钻，精准钻进桑拓的左腿腘窝。

桑拓有一瞬间的反抗，一胳膊把极燃扫在地上，极燃被撞出一口鲜血，坚硬的鳞片划开了极燃的防护面罩。

柔软而弹性的“防弹铠甲”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她的左手手臂还是被划伤了，上边扎满了细密的鳞片。

她迅速精神压制，身上伤口的疼痛不算什么，她忍受记忆深处传来的巨大疼痛，再次爬起举起骨电钻，钻进桑拓另一条腿里。

桑拓下/半身已经废了，丧失了行动能力。

极燃冲向桑拓，在他的白大褂兜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果然，蘑菇人的智商很在线，钥匙被他随时携带。

她扶起受伤严重、精神开始涣散的桑植柏，询问是不是安全屋钥匙。

得到肯定回答，极燃打算背起桑植柏去安全屋。

桑拓还没有死透，他不甘心，那双纽扣样的眼睛里涂满怨毒。

处于绝对领主地位的桑拓，进行最后的挣扎，他控制十多个兔脚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向摇摇欲坠的两人发动终极袭击。

极燃一个半残，桑植柏几乎全残，根本不是他们这么多兔脚菌人的对手。

一个兔脚菌人飞奔过来，一脚踹向极燃，桑植柏不知怎的爆发出强大精神支撑，替极燃挡下这一击，彻底陷入昏迷。

极燃见战友为救自己倒下，而周围群狼环伺，只能赌一把，赌桑拓是所有兔脚菌人感染源头，赌他对它们的绝对压制地位。

她再次在精神领域发动了攻击……

这次彻底摧毁了桑拓，他死了。

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砸在地板上，扬起一阵鳞片化成的粉末。

受桑拓支配的兔脚菌人看向极燃，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做鸟兽散。

战斗结束了。

桑拓干瘪的尸体恢复成人类大小，周围异变的兔脚菌也变回了普通蘑菇，原本油绿的青苔颜色暗淡枯萎下去。

预计离彻底消杀还有6分钟，她背起昏迷的桑植柏按照他指定的路线向安全屋走去。

“真沉啊，桑植柏，你要是能活下来，一定要请我吃好吃的。”

极燃撕碎桑植柏已经碎成条的白大褂，把他绑在背后，左边受伤的手臂用不上力气，只能用右手拽着桑植柏的手臂，艰难地搭在自己身前。

1米62的个子，背着1米8的人，一瘸一拐走在暗色调的走廊里，桑植柏两条大长腿拖行在地上，像是一个人长了两条一甩一甩的尾巴。

在彻底消杀的前1分钟，极燃背着桑植柏顺利打开了安全屋的大门。

他们将将进屋后，身后大门自动关闭，银白色金属材质迅速从四面八方升起融合，包围起整个安全屋的内部，无门无窗，像是一个孤岛。

屋里没有其他人，两排大红色皮面沙发，沙发旁有置物架，里边有水、食物和应急药品。

安全屋里很安静，听不到任务外边消杀的声音。

她之前没有问过桑植柏消杀需要多久，只能在里边等待，祈祷这个世界还是有靠谱的时候。

极燃用尽全力把桑植柏拖放在沙发上，扯掉他破碎的衣服，在急救箱里找到镊子，熟练地夹出伤口里的鳞片和碎布，一处一处清理、包扎桑植柏的伤口。

她甚至在这个急救箱了找到了止痛针和止血针。

不愧是更高行/政级别的新城市，这是富裕村急救箱里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