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空回响 第191章 番外 无明7

一、

一年半里，颢天玄宿不时给师弟写信，通过特别的术法传递消息。

一开始在中原，满目疮痍，活下来的人也变得极为警惕。维持中原的成了黑市、村老、百武会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门派，他们几乎找不到特别安稳落脚的地方。宵小、流寇、盗匪随处可见。

他们无意行侠仗义，还是行侠仗义了几次，中原没有太好的大夫。打听到鸩罂粟前往苗疆，不久后他们也前往苗疆，在这个途中，冥医的弟子李修儒也去了苗疆，颢天玄宿却因为心疾发作，在荒村野店里停留。

秦非明只好就近问医，抓了一个自称采参人的单夸。单夸虽然不是大夫，但颇有一些调养的本事，指点他们去银槐鬼市，路程周周折折，前往银槐鬼市不久，风云碑出世，苗疆也变得闹哄哄的拥挤起来，而玄武真道的崛起，让颢天玄色颇有些其他的感慨。

秦非明在银槐鬼市找到了一些极其稀有的医书，有些还是幽冥君留下的药方，他们在苗疆过了一段热闹的日子，见到了风逍遥，也见到了俏如来、如今的苗王。这段经历，颢天玄色极其简单的一笔带过了——他不想让师弟隔着道域和苗疆的边界生气。

如果有什么值得一说的，那就是俏如来——和秦非明不同，颢天玄色对这个温和的中原掌权者十分关注，他以如今俏如来的口碑和朋友推测，如果俏如来的运气一直那么好，很有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俏如来会成为各界的润滑剂。

也许俏如来，会成为他担心的问题的答案。不过颢天玄宿并没有把这句话写在信里，他寥寥数言里甚至没有提起几个孩子，只说是苗疆风光殊异，求医之事不好不坏，本来也坏不到哪里去，如今秦非明得了医书，正在研究这些东西，和李修儒、单夸走得很近。

二、

认识一个人，往往也代表着认识这个人背后的一群人。

秦非明并不陌生这种桥段，认识了单夸，又结识了别小楼、李剑诗。最初只是银槐鬼市里一次帮忙，到后来就成了岳灵休和鸩罂粟一起去塞外时的送别酒。

上船的时候，小船上已经飘了不少黄叶。春去秋来，只有系在岸边的小船还在默默渡过静缓的时间。

秦非明明显感觉到了冬天的威力，可颢天玄宿竟然很愉快，要说是归心似箭倒也不至于。他坐在船边，望着水波平静的分开涟漪，忽然转过头去。

颢天玄宿的目光正与他相对。

“不知道……”秦非明心里想着，这就是颢天玄宿的目的，让他渐渐忘了过去的事，喉咙里却是一声叹息；“几个孩子过得如何了。”

这是长久以来他难得的一句软话，颢天玄宿不由笑了一声，道：“长夜漫漫，也许和我们一般，在看月色吧。”

秦非明不置可否的解下了水囊，过了片刻才道：“若要论月色，还是道域的月色更美。”

淡淡的月色铺满了水面，风吹过，涟漪一层层卷起，涟漪不知何时会成为激烈的浪花，闪烁的碎光之中，秦非明坐在船头，并不愿意回转过来。颢天玄宿凝视着这一幕，月光茫茫飘荡，如同雾气一般弥漫开来。天上月是水中影，心中事是身边人。

三、

“欺人太甚！”丹阳侯咬牙怒道；“这已经是半年来第十二次了！”

“剑宗送来的帖子！师兄，南泉林隐是铁了心要和星宗为难了！”

不止是丹阳侯这么说，连南溟广虚也一直在催促。颢天玄宿神色冷漠的接过了帖子，还是一样规规矩矩的几句话，但话里话外都是要与星宗宗主约战。

剑宗宗主约战星宗宗主，这一战可知有何后果？颢天玄宿心里很平静，他让师弟们下去休息，他要再想一想。

“师兄……”是天雨如晴来了，颢天玄宿负手不语，许久，天雨如晴艰难的说了下去：“剑宗归海寂涯派人送了信来，请师兄过目。”

颢天玄宿慢慢从观星台上走下去，他接过了师妹呈上来的信，那是归海寂涯派人紧急送来的信。这样的信他已经接过六封，每一次都是请颢天玄宿暂时不要和秦非明比剑，按照惯例，每次冲突之后，就会有这样一封信。

但这封信却不同。

“师兄？”

颢天玄宿微微一怔，将信纸掩于身后，天雨如晴轻声道：“我打听到了一些事，南泉林隐最近宿疾发作，剑宗之中也有数人因他约战星宗之事进言劝告，却被他都关了起来。”

天雨如晴心头忐忑，她并不是担心南泉林隐，而是怕这样疯疯癫癫的南泉林隐更为难对付。若是利用阵法……其实于星宗更有利，但又难免胜之不武。

说是胜之不武，也不是没有办法，剑宗本就颇多不满南泉林隐的行事，像归海寂涯这样的暗送书信，可见南泉林隐在剑宗管束并不严厉，何况还有了隐疾。

“他得位不正，”天雨如晴说了下去：“剑宗如今也在商量着，何不……”

颢天玄宿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如晴，此事吾还要考虑。”还是一样的说辞，天雨如晴明白师兄是拒绝了这番提议。

四、

几年前，从中原回到了道域，秦非明想办法把当时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剑宗之外的人不得而知，他只是隐约听到师弟打听出来的消息，剑宗的人没有一个剑法更胜过非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其他参选者又傲气，纷纷退出了这场角逐。

颢天玄宿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于是他让师妹去打听那段时间秦非明在哪里，而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仅仅凭着碎片，难以猜出只言片语——那一定是很严重的问题，但他却不得而知。

为了师弟不被暗害，他答应了后来的约战，不过是把日期往后推了几年。

也许是存着一丝侥幸，也许几年后剑宗的种种就会消磨过去的恩怨。然而非明把一切俗务交给了归海寂涯，在实际的剑宗事务之中，归海寂涯才是真正的宗主。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秦非明更像是一个冰冷的石雕，强大、严苛而我行我素。

颢天玄宿坐在桌前，许久，外面的梅花簇簇而动，有积雪和梅花一起无声的落在了雪地上。

在天亮的微光里，他终于还是心痛难忍的发作起来，素白的信纸上，墨渍颤着留下了一个圆点。过了很久，颢天玄宿揭了那张纸，自嘲的笑了。

他尚且不能忘情，又怎么能指望情人忘了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