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求你放了我吧……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吓人……”
“是吗?”男子轻笑一声,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脸,属于男性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不慎落水?”
“这暗河水流湍急,暗礁遍布,寻常人落水,只怕早已撞得头破血流,尸骨无存了。”
“姑娘你毫发无伤,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他顿了顿,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舒挽痛的皱眉,却咬牙未曾发出一句声音,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个人,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远比她想象的要难缠!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地!”
几道火把的光亮,正迅速向这边靠近。
是栖芜宫的巡逻弟子!
舒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只见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显然也没料到会惊动守卫。
不管他是不是栖芜宫的人,现在的时机是她逃离的最佳时机!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舒挽脑中闪过。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电光火石之间,舒挽眼中那楚楚可怜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意。
趁着男子分神看向巡逻弟子的瞬间,她曲起右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他的□□踹了过去!
“唔!”
男子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错愕,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舒挽不做片刻停留,一个翻身,如游鱼般再次跃入冰冷的河水中,头也不回地向湖水深处遁去。
背后传来男子压抑着痛苦的怒喝,以及栖芜宫弟子越来越近的叫喊声。
她不敢回头,拼命地向前游。
然而,她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耐力,也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强悍。
离岸上还不到十丈,身后便传来一阵强劲的水流波动。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再次抓住了她的脚踝,猛地将她往后一拽!
“噗——”
舒挽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水,整个人被硬生生拖出了水面。
她被甩在岸边的草丛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不等她缓过气,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笼罩了她。
借着月光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以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他浑身湿透,墨色的长发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他俊朗的轮廓滑落,平添了几分凌厉的性感。
只是此刻,舒挽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她被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计划彻底落空,还惹上了这么一个煞神,舒挽又气又急,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吼道。
“那日在船上,我虽未救你,却也未曾落井下石告知他人你离去的方向!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要这般抓着我不放?!”
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怒意渐渐被冷冽的审视所取代。
“你说的也没错,你没有得罪我。”
“但你很可疑。”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栖芜宫?”
他俯身,单膝跪在她的身侧,一手撑着地,一手依旧牢牢地控制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触碰到她的。
这个姿势,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力。
女子刚刚身体扭动得厉害,对他又踢又咬的,两人此时都湿了衣服,虽隔着衣服,但女子的身体轮廓起伏明显,他竟然有了反应!
舒挽的心跳得飞快。
栖芜宫!他果然知道这里是栖芜宫!
这人身份不明,打死她都不能透露任何自己的信息给他!
一旦承认自己是刻意前来,以他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自己今晚绝无可能脱身。
舒挽深吸一口气,强行逼退了眼中的怒火,再次换上了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
这一次,她的表演更加逼真,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栖芜宫?什么栖芜宫?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公子,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小女子那日多有得罪,却也是无奈之举,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子无心之举。”
男子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想到她刚刚出手狠辣,绝不是普通女子。
男子冷笑一声,缓缓靠近舒挽,“无心之举?你当初可没给我留半点余地。”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楚。
“我真的只是一个不慎落水的弱女子……我若是知道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啊……”
“我家就在城南,我若是有半句谎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一边哭诉,一边发着毒誓,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男子沉默了。
他的眼睛依旧紧紧地锁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舒挽的心,悬到了顶点。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仍有怀疑,但她的说辞,也并非全无可能。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深夜孤身潜入江湖第一魔宫?
这听起来,确实比“不慎落水”更加荒谬。
良久。
久到舒挽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男子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你走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舒挽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就这么放过她了?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多……多谢公子。”
她胡乱地道了声谢,转身便跌跌撞撞地向着林中跑去,头也不回。
差一点……
就差一点,就他娘的差一点,她就栽了!
岸边的男子,静静地看着那道纤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眸色深沉,晦暗不明。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后的阴影处,比了一个隐晦的手势。
——跟上去。
——查清她的底细。
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地领命,悄然跟了上去。
密林深处,月影斑驳。
夜风裹挟着寒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鬼魅在低语。
舒挽扶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大口喘息着,胸口因剧烈的奔跑和呛水而火辣辣地疼。
冰冷的夜行衣紧紧贴在身上,黏腻又湿冷,仿佛要将她骨子里的最后一丝热气都吸走。
方才在暗河中与那男子周旋,几乎快耗尽了她这具身体所有的气力。
她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那个男子充满杀意的脸。
他最后为何会放了她?
舒挽不敢深想,她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晏清约定的地点踉跄行去。
远处,一豆昏黄的灯火在林间摇曳,是马车的风灯。
晏清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望向密林深处,脸上写满了担忧。
当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姑娘!”
晏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待走近了,看清舒挽的模样,他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月光下,舒挽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一张小脸毫无血色,白得像纸,嘴唇也冻得发紫。
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着狡黠与算计的眸子,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您受伤了?”晏清的声音都变了调,伸手便想去扶她。
“没有,我无事。”
舒挽挥手挡开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硬。
“回府。”
晏清见状,将满腹的疑问与担忧都咽了回去,连忙躬身,为她掀开车帘。
舒挽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马车。
车厢内早已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和温暖的姜茶。
她颤抖着手换下湿衣,可那股刺骨的寒意,却像是跗骨之蛆,怎么也驱散不掉。
马车缓缓启动,在颠簸中,舒挽的眼皮越来越沉。
眼前景物开始模糊,耳边晏清关切的呼唤也变得遥远。
这具孱弱的身体,终究是撑不住了。
天微微亮起,京郊一处僻静的宅院内灯火通明,与窗外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着玄衣的男子负手立于窗前,他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周遭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此人正是与舒挽多次碰面的男子,亦是大理寺正卿沈知洲。
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草药味混合,那是他先前在青龙湖所受的伤,虽不致命,却也未曾痊愈。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公子。”来人是他的心腹,泽羽。
“说。”
“属下跟了一路,那女子……进了,进了沈府。”泽羽的声音沉稳,却也难掩一丝惊异。
沈知洲闻言,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骤然一缩。
他缓缓转过身,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疑惑和诧异。
“沈府?太傅沈府?”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质询。
“是。”泽羽肯定地回答,“看门房开门的态度,毕恭毕敬,似乎是府里的主子,并非下人。”
府里的主子?
沈知洲的眉头紧紧蹙起。
他最近几年鲜少归家,府中何时多了一位他不知道的主子?
一个能对洗梧宫禁地暗河了如指掌的女子,此刻却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的家。
她到底是谁?
“传信给我父亲,说我明日便归家。”
“是,公子。”泽羽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