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62章 事后调查

听完了顾孟章的讲述，宣国长公主也被震惊的掩唇惊呼，“如此说来，确实要多谢三郎了。”

“殿下您客气了。”张绍拱手道。

顾云霁也十分激动，但碍于顾孟章和宣国长公主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直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张绍。

赵宗宓没想到自己只是送姑母回家，居然能听到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又想到上次在青龙寺，张绍也是这样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这人还真是个侠义之士。

这时有顾家下人进来，在顾孟章身边轻声说晚饭已经备好了。

顾孟章这才回过神来，对宣国长公主道，“我方才叫人预备下了宴席，留三郎在这儿用饭，好好感谢感谢他。”

“理应如此。”宣国长公主点点头道。

赵宗宓见状，适时提出告辞，“姑母，那我就先告辞了。”

自从张绍看到益王之后，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此刻突然听到他说要走，心中一紧，更加恋恋不舍地凝视着他。

“也好，五郎那你路上小心些。”

宣国长公主本来是打算留益王在这用饭的，但想到他跟张绍两人并不熟识，同桌用餐只怕是都不自在，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随着益王的离去，张绍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灰暗了几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无视了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顾云霁，继续陪着宣国长公主和顾孟章说话。

这天晚上张绍终归还是没来得及回长安县去。

第二天一大早，张绍就到了县衙，找到侯瑞生询问昨天后续的情况。

“张县丞，昨天那些人的情况都记录在这上面了，”侯瑞生将一本册子交给张绍，“他们中有两个是万年县的人，已经让万年县带走了，剩下的那些都是我们长安县的人，小的们已经全数把他们送回家去了。”

张绍接过册子一边走一边翻看起来，“这事有劳你们了。”

“那些人最早的一个是半个月前便被拐到那里了，最晚的就是昨天的顾家小郎君。”侯瑞生接着补充道。

“嗯？”张绍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停下脚步抬起头，“半个月？那县衙这边有人来报官吗？”

侯瑞生一顿，“这个……小的却是不知，案子的事通常都是交由窦县尉那边处理，最近好像没见他提过这事。”

张绍闻言皱了皱眉头，抱臂沉思，就窦玮昨天那个样子，恐怕就算是真有人前来报官他也不会管吧。

侯瑞生觑着张绍的神色，小心地道，“若是有人报官，就算不处理也会有记录，张县丞您若是想知道可以去架阁库查查这些天的档案。”

“好，我知道了。”侯瑞生的话给了张绍启发，张绍闻言眉毛一挑，拍了拍侯瑞生的肩膀，径直回了自己的书房。

回到书房之后，张绍先是仔细查看了那些被拐人员的记录。

侯瑞生记录的还算详细，曾经来县衙报过案的那两户人家他也做了标注，不出张绍所料，无一不是殷实富足之家，剩下的几家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孩子丢了十来天都没想着要报案。

就算再加上顾家，这种拐卖人口的案子实际报案率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没有一个因为妇女失踪报案的，想到这里张绍的心又沉了几分。

仅仅一个崇福寺牵连出来的情况就如此触目惊心，扩大到整个长安县，类似的情况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想到这里，张绍决定前往架阁库查一查，这种拐卖人口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着实令张绍大吃了一惊。

根据架阁库的档案，仅今年年初以来，孩童走失的报官记录就有八起之多。

要知道今天不过才三月初四，两个多月时间，就出现了这么多的失踪案已经足够惊人了，更何况根据张绍推测的报案比，实际失踪人口应该超过了二十人，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如同崇福寺事件这样被拐走了，张绍甚至都不敢细想。

惊讶之余，张绍立刻命令看守架阁库的书令史，将近五年类似的案卷都找出来，张绍要统计一下，近些年长安县到底失踪了多少人。

这确实是一项大工程，架阁库的档案纷杂错叠、浩如烟海，两个书令史足足忙活了两天，才把张绍要的档案都给他整理了出来。

拿到这厚厚的一沓档案，张绍当即开始了统计工作，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张绍总算是有了个结果。

截止到今天，这五年来长安县登记在册的失踪案共有二百一十三起，其中二百零八起是儿童失踪案，还有五起是老人失踪但最终都找到了。

可那二百零八起儿童失踪案最终有结果的却不到十起，这还是把前几天张绍破获那三起也算上之后的结果。

这个恐怖的数字令张绍感到窒息，这还只是纸面上的数字，如果计算实际失踪人口，那更是达到每年超过百人的恐怖程度，而且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妇女儿童，他们无论是被拐还是被骗，抑或是流落在外，都很难会有什么好结果。

张绍气愤不已，用力地捶了一下书案，抓起自己这大半天的工作成果，跑到后堂去找魏永年。

一路上张绍边走边想，越想越气，等到了后堂门外张绍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对这些事视若无睹，对这些人放任不管，这就是他们父母官该做的吗？

眼见怒气冲冲的张绍进了后堂，魏永年一脸意外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张老弟，今日怎么有工夫到我这来了？谁惹着你了，这么大的火气，快坐下喝杯茶消消火。”

张绍没理他的话，径直走到书案前，将手里的册子一巴掌拍到魏永年面前，忍着火气道，“魏知县，你看看这个！”

魏永年满脸的不解，一面拿起那本册子，一面招呼张绍，“好好好，我先看看，你快坐吧。”

张绍转身走到下首第一个位置上坐下，两手紧抓着腰带，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魏永年一招手唤过下人给张绍上茶，这才不慌不忙地看起了手中的册子。

只看了一行，魏永年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前几天的事他早有耳闻，只是他不明白张绍拿这个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魏永年转头看向张绍。

“这些案子为什么都没有个结果？”张绍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魏永年叹了口气，他现在知道了张绍今天就是来找茬的，“案子这东西，有能破了的，自然就有破不了的，这没什么稀奇，这事你该去问窦县尉才是。”

“我之后自然会去问他，”张绍不为所动，继续质问道，“每年这么多的失踪案，背后定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魏知县你为什么不派人追查？”

魏永年被他逼问的也有些急了，“你说追查，这种案子连点线索都没有怎么追查！就算查到了，除了能找回一个两个孩子，还能得到什么？”

“况且，”魏永年说着翻了翻手中的册子，语气缓和下来，一副好言相劝的意味，“五年前我也还不是这儿的知县，前几任都管不了、不去管的事，我要是管了，那不是给人家上眼药吗？好好的，咱们何必互相添堵呢。”

“你呀还是听我的，”魏永年语重心长地对张绍道，“这种事，过去也就让他过去了吧，何必非得重翻这个旧账，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就算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就别白费这个力气了。”

魏永年合上手中的册子，往前递了递，“这个你还是拿回去，我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张绍坐在那里，听着魏永年强词夺理的解释，怒极反笑，“好好好，你倒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魏知县，你明知这里面的弊端，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就可以视那些孩子的性命于不顾吗！”张绍看向魏永年，横眉冷对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魏永年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嗫嚅了几下嘴唇，磕磕绊绊地地吐出一句，“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再说，他们也不一定就全都死了啊。”魏永年回过神来，小声嘟囔道。

张绍闻言更加震惊于魏永年的无耻，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还有没有点良心！

“你！”张绍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愤怒之下动作大到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惹得屋里屋外的下人纷纷缩紧了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惹火烧身。

站起来后的张绍，理智重回大脑，不再像刚才那样怒极，他直视魏永年，冷静地道，“好，你不查，那我自己去查！这个你总管不了我吧，魏知县。”

魏永年虽然忌惮于张绍的身份背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今天张绍对自己这般大呼小叫，实在是让他丢尽了颜面，所以此刻魏永年也有点绷不住了。

“哼，你要查你就去查好了。日后吃了亏，可别怪本官没提醒过你！”

张绍上前两步，一把抽走魏永年书案上自己带来的那本册子，还吓得魏永年往后躲了一下。

张绍看着他冷笑了两声，“告辞！”

说罢，张绍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等到看不见张绍的身影，魏永年才忿忿地拍了一下桌子，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下人，迁怒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去做你们的事！”